道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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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中影李晋一朝凭太祖弑君篡位而立根基,终平乱世得帝位。然世事无常,天道轮回,杀人者人恒杀之,迭朝者朝恒替之。大晋的国运昌隆,可北有狄族,东有辽人,西、南两方已被平定,由齐国公兼六军兵马大元帅何钰和越国公兼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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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章节:第九章:家会9

更新时间:2024-03-07 14:4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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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晋一朝凭太祖弑君篡位而立根基,终平乱世得帝位。然世事无常,天道轮回,杀人者人恒杀之,迭朝者朝恒替之。大晋的国运昌隆,可北有狄族,东有辽人,西、南两方已被平定,由齐国公兼六军兵马大元帅何钰和越国公兼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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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淳嘉九年壬寅日,皇帝因病殂,仅与侧妃诞下一子,年仅十一岁,太后想立亲子建安王为储君,便与内阁商定储君之位产生了分歧。

圣鸾宫内,三位黑袍老臣坐在木椅之上与太后商议,居中者为内阁首辅贺绫韫,左右为内阁群辅顾琢和吕青。帘幕之内是年近花甲的太后,还有拿着凤诏和笔的女官在旁。

太后说:“三位卿家都追到哀家这圣鸾宫了,是铁了心要逼哀家立琮儿为储君?”三位阁老起身躬腰作揖,齐说“微臣不敢”。贺绫韫出列说:“太后,先帝壮年崩殂,未立国本,即使先帝兄弟众多,但臣以为立皇嗣为储君才是正统。敢问太后,哪朝的兄终弟及和祖终孙及能保全同族性命的。”说罢便跪下叩首,太后内心愤懑不能言表,揉揉头说:“贺阁老起来吧”。贺绫韫叩头谢恩,说:“老臣过激失言,顶撞太后,谮毁帝王家事,臣百拜太后恕罪。臣如今老迈昏聩,在此辞去内阁首辅一职,请太后允臣乞骸骨”。

顾琢劝道,“贺首辅不可啊!如今先帝初崩,朝政百废待兴,若首辅此时离去,何人担当大任啊”?吕青也劝道,“顾大人说的正是啊。如今朝中积压政务如山,朝中官员多下地方治理灾患,如今连给先帝发丧和取谥封庙都难。内阁人员本不充裕,若是首辅走了,无论是小殿下还是建安王继承大统,都无济于事啊”。

太后听了三位阁老的话,头痛不已,旁边的女官见状,小声说:“太后凤体可好,要不要让几位阁老退下”?太后摇摇手,说:“行了!几位阁老没必要这么逼挟我柳檬清一介妇人,你们是大晋的栋梁,是跟着昭光爷至今的三朝老臣,哀家听你们的就是了。不过皇后薨逝,刘氏无德无才,难坐垂帘之位,那让哀家跟几位阁老一同辅政吧”。吕青刚要开口,便被贺绫韫拦住,“太后即已同意,那我等便回内阁拟定封禅颂词。”说罢带着两位群辅学士出了圣鸾宫。

女官写好凤诏,递给太后呈看。柳檬清让女官掩门,看罢凤诏后,说:“花花,拿凤印和笔来。”女官唤做花满葶,自幼时跟随太后,已有三十年了。花满葶捧着凤印走来,说:“太后果真要立小殿下为储君吗?建安王是当年最能和先帝争储君之位的人选,更是您的亲生子嗣。如今把江山托付给侧妃之子,您就要被内阁挤兑得难以喘息。内阁那帮老臣是不会允许您把持多久朝政的”。柳檬清揉搓着手中的翡翠念珠叹道,“哀家不想学吕雉,也不是武曌,就想大晋江山千古。我儿太浮躁了,难施仁德之政,还是当个北卫的藩王吧。琮儿年幼,其母德不配位,这朝政在我手里也得十年,这既遂了内阁的愿,也保了哀家的权。一举两得,又何必与贺绫韫他们纠缠呢?”花满葶跪奉凤印,太后添了几笔,将凤印盖在凤诏上,便躺下了,让花满葶把凤诏送到内阁去。花满葶持诏前往内阁。

内阁,吕青问贺绫韫何故阻拦之事,贺绫韫拟写着先帝的丧颂,听到提问便放下笔,回答道:“我等已达成目的,何故紧追不放。太后想辅政,便让她替刘氏垂帘,又有何不可。”吕青捋一捋胡须,说:“我三人在圣鸾宫威逼太后,不就是为了防止外戚干政吗?建安王是个戍边武王,当初和先帝争储君位时,就因黩武而就藩。那一朝之政便全听太后一人,所以我们才推崇小殿下继位。可如今你同意太后辅政,人家是祖孙,耳濡目染之间,小殿下就成了太后把持朝政的傀儡。到时还是外戚干政,我等就算想让她归权,恐怕都难”。顾琢翻阅着古籍经典,只是瞅了一眼贺绫韫,见他不急不躁便没有插嘴。

贺绫韫唤来小吏给吕青奉茶,示意吕青坐下慢慢谈。吕青坐下,抄起一本奏章看了起来,小吏奉茶过来说:“贺阁老压箱底的好品,请阁老们细品。”说罢摆好茶便离开了,吕青举杯一看,仔细嗅了嗅说:“安溪铁观音确实是极好的茗茶”,顾琢却说:“京云你如此花哨,也没说对啊,这明明是滇南普洱”。吕青坚决的否定道,“不可能!我品茗无数,怎么可能分不清铁观音和普洱呢。”顾琢也否决道,“我曾经和蜀国公品过普洱,那味道我又怎会分不清。灵璁你说这到底是什么”?贺绫韫喝了一口茶,道:“六安茶”。

两人都疑惑不解,贺绫韫站起来,端起茶杯走向二人,说:“我特意准备了三种茶,我们三人一人一盏。京云正直无私,清廉忠贞,与铁观音最配。博览忠厚纯良,持续耐久,与普洱最衬。六安茶无芽无梗,浓而不苦,香而不涩,我如今便要如此做,才能让大晋的国运永昌”。

贺绫韫拍了拍吕青的肩膀,“我深知京云最恶外姓干权,可太后已经让步,我等再不依不饶,那叫僭越。一人退一步,好歹遂了我们的愿。当前最重要的事是重整朝堂,没必要为个小事争个你死我活。”他把杯举起,“我们老哥三个从圣元三年登第至今已有四十年了,那时我们还有老师和大人们齐心协力的扛着圣元帝的多次南征,现在轮到我们应该勠力同心的扛起神乐一朝”。吕青和顾琢也高举茶杯,三杯相撞,一饮而尽。

吕青拿起账簿,说:“赈济地方的钱粮已经超过了户部的预算,给先帝发丧的钱可从世家筹集。封禅大典的预算不够,故我提议取消典礼,待小殿下及冠后再办不迟。”顾琢执笔写了几个大字“圣文庄穆皇帝”,他举起来说:“那这个给先帝做谥号如何”?贺绫韫都点头同意,顾琢紧接着说:“方才灵璁说神乐朝,这是新帝的年号吗”?贺绫韫说:“正是。如今万事俱备,只差太后凤诏了”。

此时小吏入内禀告,“启禀三位阁老,花淑仪到”。贺绫韫急忙说:“来了,快请花淑仪”。花满葶持诏入内阁,将凤诏交付给贺绫韫,贺绫韫略观大体后,说:“有劳花淑仪了。请淑仪回禀太后,老夫愿任太傅,教导新帝学问。顺便请太后下旨,命蜀国公、越国公回朝议事。”花满葶听罢行礼道,“满葶定会将阁老之言跟太后详述,满葶告退。”花满葶回圣鸾宫,贺绫韫将凤诏递给另外两位,吕青看完长叹一声,顾琢看完思索许久说:“太后虽为女流,然跟随昭光爷多年,有智谋过人之处。封刘氏为太后执掌后宫,自己为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既稳住了陛下的心情,也顺了大多官员的意,毕竟刘氏乃将门之后,难当摄政大任啊”。

吕青坐在椅子上,说:“要不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摄政王,也不会让太后摄政。不过灵璁自荐太傅一职实乃妙手,只是这威胁到了太后权力,她会答应吗”?贺绫韫在地图北地画了个圈,说:“北地的动荡和大晋的不稳定都由不得她擅权;我任太傅,朝内应是无人阻拦,她不会逆群臣之意。我让蜀国公和越国公入都,也是为了稳固朝政,毕竟两位国公兼地方兵马大元帅在外,国丧之际还是要回朝的。明天就公告天下,先帝发丧,新帝登基,改元神乐”。全国缟素,先帝发丧入葬皇陵,谥封圣文庄穆皇帝,庙真宗。颂封禅文,子李明琮登基为帝,改年神乐。

金銮殿,神乐帝高坐龙椅,太傅贺绫韫坐于陛下之左,太皇太后柳檬清垂帘听政,左右文武排列分明。气氛宁静庄肃,李明琮环顾众位官员,皆是低头挺立,贺绫韫气定神闲察看地方治理的奏章,柳檬清闭目眼神搓捻翡翠串珠,李明琮见罢也正襟危坐,只听太监传吟“蜀国公、越国公觐见!”打破了沉寂。

李明琮看了一眼祖母,柳檬清点点头,李明琮便清清嗓说:“宣二位国公进殿”。一位老态龙钟,着黄金狮头轻甲的白髯老者是蜀国公何烈,一位雄姿英发,穿金彪踏云纹国公官服的中年是越国公高自綝。两位国公入殿跪拜,异口同声道,“臣蜀国公何烈/越国公高自綝拜见陛下,拜见太皇太后。吾皇万岁,太皇太后千岁”。

李明琮刚要开嘴,柳檬清就说道,“二位国公请起。蜀国公年岁已高,快赐座”。太监搬来一把木椅,蜀国公抱拳道,“谢过陛下,谢过太皇太后。老臣虽年迈,尚能骑马射箭,拔刀杀敌,不必迁就老臣。免得让人嚼舌头,说陛下恭老而不公”。贺绫韫放下奏章站起来说:“禀陛下、太皇太后,蜀国公老当益壮,想的也周到,可也没有人敢乱嚼皇家的舌头。依老臣之间不如都赐座详谈吧”。

柳檬清依贺绫韫之见,又搬来一把木椅,何烈说:“还是首辅想得周到,老臣也恭敬不如从命了。越国公坐吧”。高自綝行礼道,“蜀国公是前辈,您先坐”。蜀国公坐罢,越国公也坐下,柳檬清看了一眼贺绫韫,贺绫韫便点头,说道,“如今请二位国公入朝,一是新帝登基,二是商议世子进京一事,毕竟是先帝时就谈好了的,倘若圣上驾崩,众国公就遣世子入京直至十年后返乡,如今朝廷根基未稳,说的唐突了一些,还望两位国公见谅”。

蜀国公捋了捋白髯,站起说:“阁老啊,不是老夫不想,可老夫如今六十有一,不知何时就一命呜呼了。老夫的世子需要接班,但跟先帝定下的约定又不能违背,那老夫欲送孙儿入京,可孙儿仅三岁,又如何进京?如若太皇太后和阁老信任老臣,八年后进京如何”?

柳檬清:蜀国公乃三朝元老,忠良之臣啊。老爱卿也是跟随昭光爷北伐的猛将,忠贞之心日月可鉴,不能凉了爱卿的心。那就八年之后送令孙入京。

何烈:多谢太皇太后信任。

贺绫韫:那越国公呢?

高自綝(站起):回禀阁老,家父过世,我也刚袭爵不久,未立世子。犬子如今也才三岁,我与蜀国公在大殿之上与太皇太后、陛下、阁老定下这八年之约,期间我愿卸任三郡兵马元帅一职,阁老意下如何?

何烈(站起):老臣也愿暂卸六军统帅一职。

贺绫韫:越地三郡和蜀地六军的统领官员就让当地节制使暂领吧,兵符还是留在二位国公那里。太皇太后意下如何?

柳檬清点点头,便决定八年之后送蜀国公之孙何洛师和越国公之子高元强入京,期间太监便宣布退朝。

退朝以后,邀月廊中,越国公急匆匆地走在前面,蜀国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只听何烈道,“高家小子,走那么快作甚”!越国公回头看见何烈的呼喊,回身扶向何烈,赔礼道,“是小子疏忽了,竟忘了何伯,请何伯责罚”。

何烈拍了他的头道,“你小子小时候就这么会来事,转眼就成了越国公。唉…跟着昭光爷那群圣元老臣,也没剩几个了,我们这七位护国公,也就老夫年岁最长了,岁月不饶人啊”。

高自綝也叹道,“是啊,还是一年前先帝跟父亲和伯父讨论此事,谁能想到先帝壮年崩殂,竟赶快了进程,这就是要削蜀、越两地的权啊”。

何烈指了指廊边的槐树,说:“朝廷就是这课槐树,我们就是与他争光的杂树,试问哪家帝王会留权势近盖主的王相公侯?咱们两家先祖为明哲保族,从而一个从齐降蜀,一个迁粤升越嘛。我们也服个软,给后代子孙留条后路”。

高自綝赞道,“还是您通透。既来了京都,咱爷俩喝一个再走不迟,我请您去悦神楼,不醉不归”。何烈大笑道,“行,不醉不归,我看看当初那个一杯倒后娶了媳妇的臭小子有什么长进。走!”两人离开了朝廷,一股清风徐来,刮下槐树上两朵槐花,二花一落百花丛中,一落锦鳞池内,随后风声鹤唳,树欲静而风不止,落叶四散,飘零至宫墙之外。

明议堂内,李明琮坐在案前学着《中庸》,贺绫韫站于其侧侍候。明议堂本是皇帝与内阁商榷方案的地方,有时有紧急军情也会召集兵部在明议堂内商讨对策。如今内阁成员短缺,圣元年和淳嘉年的南征北伐能消停一年半载,所以明议堂闲置下来,贺绫韫便将此地作为幼帝的书房以供学。

李明琮看不进四书五经的冗杂句读,便问贺绫韫,“太傅,朕已读过很多的儒学经典了,这四书五经于治国之道关系甚微。朕需要的是可以把控朝臣,明治天下的权术,不是这些‘硬石头’”。

贺绫韫笑了笑道,“陛下,切莫急躁。治理天下是个细活,臣虽能教您帝王心术,但您若没有水滴石穿的耐心,也不能完全掌控它。淳嘉元年,先帝并未进行北伐,而是休养生息,整顿春耕,准开春闱;淳嘉五年,先帝举兵北伐,大破高句丽,而后辽东称臣,这都是先帝从这硬石头里钻研出来的细活。故陛下听老臣之言,细品儒经,臣在此布定下棋局,只要陛下能与老臣下到中盘,那陛下就可以不读这些硬石头了”。

贺绫韫命人摆好一副棋案,拿了一副棋盘,李明琮看了一眼眼前的书,又看了一眼棋盘,说:“如若朕钻研棋谱,与太傅下到中盘绝对没问题,也没必要读这东西”。贺绫韫拿了一本棋谱奉给李明琮,说:“陛下可以试试,不可占用读书的时间,臣每半月会考察陛下的功课。您总不希望太皇太后和太后亲临明议堂视察陛下学习吧”?李明琮允下,便于学习之后花费大多时间钻研棋谱。

半月之后,贺绫韫考察李明琮功课,问:何为性?何为道?何为教?

李明琮: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贺绫韫:为君者当何如?

李明琮: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故应清明勤俭,不露喜怒于色,而为奸佞所控。

贺绫韫:治国者当弘仁德之政于天下,应如何施仁于四海,弘德于八荒?

李明琮: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贺绫韫(点点头):陛下答的很好,看来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李明琮:多谢太傅夸奖。朕想与太傅手谈一局,看了半月的棋谱,也该实战演练一下了。

贺绫韫给李明琮让道,等他坐下后才坐下,将黑子推向了神乐帝。李明琮将黑子推回,说:“不用太傅让朕,朕要猜先”。贺绫韫听罢便抓起一把黑子,棋子间的碰撞如瀑布泻流一般的从贺绫韫苍老的手中滑落,然后将手紧握扣在棋盘之上,让神乐帝猜先。

神乐帝用手指探入棋篓,拿出一颗棋子放在左上角星位,贺绫韫松手,里面仅有一枚黑子,贺绫韫笑道,“陛下这笃信的样子,竟有些昭光爷的影子,我大晋江山定能流传千古,陛下也定将彪炳千秋。”说罢便将黑子挪到了右上角星位,李明琮边下着边说:“太傅过誉了,朕尚年幼,不敢攀比皇祖父。朕只希望朕在位时期能一统疆域,彻底消除北地的隐患,四海昌平,国泰民安”。贺绫韫的棋招诡秘莫测,打了神乐帝一个措手不及,当右边已被团团包围且将至中盘时,神乐帝陷入了长考。

贺绫韫捋着胡须说:“这就是老臣不让陛下钻研棋谱的道理。没有人会完全按照棋谱来下棋,但也不能完全不看棋谱,您敢保证北地人一定会按照您的想法乖乖俯首称臣吗?先帝征高句丽时铁马冰河出其不意,才大败高笪王庭。这盘棋可没谱,毕竟先帝这个作战方法太冒险了”。

只见李明琮挥手落子狂位,“陛下您这…是手昏招啊”。贺绫韫结束了这盘棋,李明琮擦擦汗然后向贺绫韫行礼,贺绫韫见罢立即还礼。李明琮说:“太傅一言点醒了朕,这盘棋已无力回天,不过太傅与朕说至中盘即可,而朕这手虽为昏招,但也入了中盘。所以朕与太傅的约定是朕赢了”。

贺绫韫叹道,“陛下聪慧,难怪会下的那么死缠烂打,原来是在拖到中盘。老臣愿赌服输,陛下以后可不用再读四书五经了。今天的课就到这了,老臣告退”。

贺绫韫急速地离开明议堂,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了,李明琮说:“太傅!朕还会读四书五经直到能下赢太傅为止。还望太傅下次来为朕讲解《大学》”。贺绫韫听罢立即回头礼道,“此乃臣之本分,陛下勤勉好学,太皇太后定当欣慰。老臣告退”。贺绫韫缓缓离开,李明琮命人保留了这盘棋局,便去圣鸾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圣鸾宫内白绫绕梁,侍女太监都身着素衣,花满葶侍在床帏之旁,柳檬清看着堆叠满桌的奏章,看罢一章由花满葶传递接送。柳檬清看着冗杂的奏章,揉揉头说:“花花,内阁那边有信没”?花满葶靠前说:“禀太后,内阁那边彻夜不眠已有三天,总算把拖欠得政务处理完了,眼下就差太后这的了”。

柳檬清嗯了一声,将看完的奏章丢到了地上,躺在床上,闭着眼说:“混账东西,简直胆大妄为!说哀家年岁已高,恐听政不当,误政误国,让哀家在后宫颐养天年,让太后垂怜听政。可笑至极!若是皇后还在,哀家就安心在圣鸾宫内颐享天年了,可刘氏是宁云侯之女,家里世代武将,这女儿也是位巾帼,举止豪爽,让她听政还不如哀家多辛苦辛苦呢”。

花满葶捡起奏章,递给太监让他送到内阁,端了一杯清茶过来,说:“太皇太后息怒。这是庸臣在挤兑您,您没必要为此生气,喝杯茶顺顺火。太后如今管理后宫也是有条有理,可比之前稳妥了不少,不如让她也附批奏章,也能为您解忧。岂不美哉”?

柳檬清欲起,花满葶将她扶起,柳檬清喝了一口茶,说:“你说也不无道理,那就让她试试,谁能料到哪天哀家就去了呢。”说罢花满葶急忙说道,“太皇太后不可说此不祥之言!您如今是大晋的主心骨,必定福寿永昌”。满宫之内的人都跪了下去,只听长吟“陛下驾到”!

花满葶跪迎,李明琮进了圣鸾宫,让跪者皆起,众人谢恩而起。老太监拿了垫子来,李明琮跪在其上,“孙儿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柳檬清笑道,“陛下请起。”李明琮谢过太皇太后,老太监将他扶起,柳檬清招他坐在床上,说:“陛下今日怎么来得这么快呢?足足早了一个时辰呢”。李明琮说:“今日太傅考课,顺便与太傅下了局棋,故提前放课,朕便来了”。

柳檬清命花满葶去拿果盘来,拿了个苹果递给李明琮说:“跟贺阁老下棋?贺阁老是我大晋顶尖的棋手,是昭光爷“一生之敌”的棋友,陛下与他下棋,可至中盘”?李明琮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太傅是故意与我缠斗,明明可一击毙命,却让朕进了中盘,是算定了朕不会弃读儒书,也全了朕的面子,这完全把朕引进了他的局里了,不亏是与祖父对弈的棋手”。

说罢啃了一口苹果,柳檬清抱着李明琮说:“你祖父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主,每次跟贺卿争执,都没赢过,动怒了想杀他还不忍心;征吴越、南蛮时都要亲身上阵,多亏几个老兄弟,平定了南方。好不容易清闲执政几天,便惹了战病,都是先帝摄政,直到昭光爷驾…行了,不提往事了,去见你母后吧”。李明琮告辞了太皇太后,拜谒过了太后,在回乾蒙宫的海静廊中行走思索:

太皇太后与朕说起了祖父的事,不决让朕想到了圣元年的老公侯们了。吴侯只掌三郡兵权,其余由节制使和吴王炯管控,不足为惧;闽侯是闽王的女婿,韩国公娶了清河郡主,齐国公有燕王挟制,都没有顾虑;蜀、越两位国公的八年之约,也暂卸了军职,可质子一旦入京,那还是控制不住。至于楚、魏、秦三位国公…不知三位王叔能不能把控,但都与京都隔江阻山,若敢来犯,巡觇军定能阻拦隔杀。朕的顾虑还是蜀越两地,不过等八年之后再说吧,有可能是朕多虑了,毕竟蜀国公和越国公主动请缨的,不能误会忠臣。

黑夜将至,皇帝睡下,已至深夜,紫微星盛,北斗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