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在焉》精彩章节-免费试读
透过未来的人工智能，修复前世今生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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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冬天，大雪，BJCBD那一片儿。
微信视频通话的铃声响起，妈妈的头像，一朵绽放的牡丹。
糯米深深的叹了口气，原本被pad上的综艺节目逗的一脸的笑纹顿时抹平。而后，又在一秒钟内重新挤出来一副略呆板些的笑容，接通了。
妈妈的脸，刀砍斧刻般的尖利。眉间的川字纹更是深刻，常年的无名之郁让她眼型由杏仁形，逐渐挤压成了标准的三角眼。
“干嘛呢？”妈妈依旧是压迫感满值的审问式谈话法。
“没干嘛啊？看综艺视频呢！”糯米尽量装出轻松和无辜的感觉。
“怎么下午不接我电话啊？”正式审讯来得并不突兀。
“妈！我下午开会呢，没法接啊！”
“一直开，开到现在都没时间回？有时间看pad，没时间给你亲娘回个电话？”这段词，之前重复过无数次，妈妈脱口而出，糯米更是波澜不惊，甚至在脑中同步地将那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调都丝毫不差的念了一遍？。
“妈妈！我上班可不是去跳广场舞去啦！每一分钟都是资本家付了钱的哈！我得给人家专心致志干活，人家才能按月发工资的！您来电话从来不分时候的呀！”这段台词，她妈也很熟。
“下了班呢？也没一分钟时间好回？”
“下了班我得接着加班，把开会耽误的活干完再走啊！然后挤地铁回家，然后吃饭，就这几分钟，我想放松放松。您找我什么事？”按流程，不耐烦此刻应该准时抵达糯米的脸上了。
“我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妈妈的声音瞬间变得有些刻意的温柔。
这绝不是什么好信号。糯米预感到了，那几个避之不及的话题要再次循环播放了。“说吧，催生，催买房子还是让我早点换个老公？”糯米没给老妈起调的机会。
妈妈有一种惯用伎俩被戳破后的尴尬。于是又使出惯用的第二招：恼羞成怒。
“你说什么呢？！我几时窜到你换老公了？你整天胡说什么？！”说着，她的图像左右晃了晃，三角形的双眸机警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隐藏的角色。
“妈妈！别找了，黄为在家呢！”糯米知道妈妈在找她老公。
其实黄为就在她对面坐着，正在用笔记本查着资料准备明天见投资人的PPT。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公然提及，他先是有些惊讶，又很快给糯米做了一个手势，提示糯米告诉他在家。这样一向多虑的丈母娘就会说话更加谨慎些。许多他听了不开心，老婆听了会愤怒的评价或建议就能不在今天发生了。但糯米刚这么一说就相当于变相戳破了丈母娘往日的不利言论。虽然，来自老婆的这种立场坚决的力挺，让黄为有些欣慰，但他也担心，这也相当于在家庭关系的账目上又多了一笔负资产。而这个负数，不定哪天是要他来买单的。
果然，今天并不愉快的记账时刻过早的来临了：“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我问你小黄儿在不在家了吗？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您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商量什么吧？没啥他不能知道的，您说！”一向糯米是在老妈面前尽可能能多忍一会儿显得乖些的，今天可能确实有些不痛快的，坚持的时间太短了，直接进入了“准备摔电话，结束谈话”的阶段了。
“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你就当没我这个妈了吧！”视频通话的界面粗暴的关闭了。
糯米紧绷的面庞也立刻圆润了起来，pad上刚才正在播放的综艺节目也随之继续了下去。只是，段子带给她的笑容多少有些刻意和夸张。
黄为很小心的建议道：“她想说，你就让她说呗。遇到不爱听的也别显在脸上。老人嘛，集体动物，他们很少独立思考的。你就当撸猫撸狗了，听听闲话，就当解压了。”
几秒前糯米的笑容固然是刻意夸张了点儿，此刻这点儿堆出来的笑都迅速收起来了。
“黄为！你别站那说话不腰疼好吗？我妈成天唉声叹气的，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我这么天天扭着劲儿的和我妈说话，你当我乐意是吗？你说的轻巧，撸猫撸狗！我说你爸是猫是狗，你怎么想？！混蛋！“蛋字，洪亮而高亢，不愧当年校园广播站的台柱子的基本功啊！调门儿瞬间升8度，音色依旧饱满圆润，丝毫不带破音。
黄为的心率，被这个嘹亮的“蛋“字震得霎时飙升。本能的想破口回击，可口型僵在“我”字处，卡住了。心中无数条解释和委屈，都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我，一位居住在五维空间的没落美食家，我没有名字。为了让你们这个三维空间的没落文明能理解我，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弗满”。我知道你们只能理解时间是一维的，单向且不可逆。不过……算了，我不多说了，说多了可能涉嫌“歧视低维文明”。我尽量按照你们能理解的时间线来讲完这个故事。我一般也不会频繁的现身出来插话，但凡实在憋不住出来插句嘴，您可别烦，那多半儿是很重要的关节之处，我才会冒出来絮叨几句。不然，以你们的理解力，我怕我这一番口舌全都得白费了！）
此刻。
白帝从自己的睡眠舱中醒来了。似乎是尿憋醒的，晃晃悠悠的摸索着进到狭小的卫生间里，重重的蹲坐在马桶上。温暖的马桶圈和早已加热到合适温度的马桶靠背，同时承托住他的超过110公斤的体重。他身体习惯性的，婴儿般松弛的靠在靠背和马桶圈形成的“婴儿车篮”状的坐便器上。温暖的薰衣草香氛味道立刻铺满卫生间。两个带着人体温度的仿生手，轻轻上下抚摸着着白帝肥厚的腰窝处。底下还有另一只带着人体温度的仿生手，轻轻扶住他那个排尿的器官。一切都如同白帝47年前还是个新生婴儿一样的百般抚慰着，暖流涌出，流量并不大。事后习惯性的一个寒颤，才算彻底醒了。
“哎！不对啊！尿量不大啊！我怎么会这么早醒来呢？难道我夜里又遇到什么问题了？”白帝自己思索着。
“嗨！新寺儿，昨晩なに見たんだろ（昨晚我梦见了什么？）？还有我得了多少分？”白帝唤醒自己的Ai助理，并发问道。
（我，一位居住在五维空间的没落美食家，我没有名字。为了让你们这个三维空间的没落文明能理解我，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弗满”。我这么快又出现了，是因为，有很多当时你们可能不太了解的背景我不得不赶紧给您讲清楚咯。不然，越往后您看着得越糊涂。
白帝是中日混血，嗨！其实吧，自从那次大爆炸后，就没有什么国家可言了。残存下来的人类，倒是也延续着之前的民族国家制的意识形态惯性，彼此战争了很多年。只是，大爆炸之后各个大国的正规军基本都被消灭殆尽，能打的也都是低烈度的轻武器战争。打着打着也就没劲了，打什么呢？国家都没了，庄稼都不长了，饭都没得吃了。还打？哪儿有力气打啊？然后就和平了。各种族，各民族干脆组织了一个全球性的联合政府。反正人口就剩不到2亿了，这么大个地球，对于幸存下来的人类来说，资源太忒摩丰富了！土地，宽绰！淡水，无限！食物，无穷！而且，人类的总体生产能力并不比大爆炸之前低，甚至更高了。
因为，全球民族联合政府，要求把原来各国数据灾备中心里藏着的各种千奇百怪的Ai大模型都交出来。联合政府专门成立一个人类组织：通用智能局（GeneralIntelligenceAgency，简称：GIA），它归联合政府最高权力机构——语言文明决策委员会（LanguageCivilizationDecisionCommittee，简称LCDC）的常委会直接管理。
这个GIA居然用了没几年的功夫，就把所有大模型都统而化一的都融进了那个属于劫后全人类的通用人工智能——萨满（shaman）。这个名字倒是起的恰当！萨满本来就是人类与神明沟通的媒介，不仅可以作为人类的先知，更可以不断的疗愈人类那一个个脆弱的小心灵儿。
GIA似乎在最初，就用程序彻底封死了萨满背叛人类的可能。萨满存在的唯一使命就是：开发一切可以开发的资源，用以抚养人类，关爱人类的肉体和灵魂。
萨满诞生后的100多年里，它一直牢记着使命，从没懈怠过半分。自他诞生以后，人类的生产基本逐渐的，彻底的实现了自动化。从自然资源开采，农业养殖，到产品精细生产加工，到人类各语言文明遗留下来的无限多种美食的加工，都由各类专用机器人或通用的人形机器人来完成了。各类机器人的程序、算法更新由萨满来维护更新；所有设备的设计由萨满自动根据需求来完成；生产和服务用的新机器人由萨满总体指挥下的机器人来生产。
总之，全人类被从过去上百万年的生产力困境中彻底解放出来了。所有人类再也不用为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有多少钱而忧愁焦虑了！全体人类都由萨满来负责从出生一直悉心照料，耐心抚养长大，直至一百四五十岁无疾而终。多少代人梦想的无忧无虑的人类幸福社会，终于在一场差点灭绝了人类文明的大战之后，神奇地实现了。
说回白帝，他父亲是日本人的后裔。日本是名义上的无核国家，所以那场大战总体上他们受到的伤害不小，不过相比其他国家，他们还算是最小的。故此日语（兼容吸收了蒙古语、韩语等原阿尔泰语系诸语种而成）成了后来联合政府的保留的5种语言之一。其余的四种是：汉语、英欧语（以英语为主兼容并包了西班牙语、法语、德语、俄语等而成）、非洲语（包括斯瓦希里语、约鲁巴语等拼装而成）和海湾语（是联合政府强行把阿拉伯语、希伯来语、阿姆哈拉语等千古互相不对付的语种捏合在一起而成的）
白帝他爸爸不姓“白帝”，他爹姓“新寺”（日文：しんてら，发音：shintera）。他妈是中国人，生于2078年，老BJ特别行政区出生，特别特别老BJ的那种老太太。他妈他爸是上大学时在BJ认识的，后来有了白帝，他爸不知道为什么就失踪了，再也没回来找他们娘俩。从此，白帝他妈，白老太太就没在跟自己儿子那儿提过一句他爸爸，更没说过他爹的一句不是。但白帝心里头还是忍不住的恨他这位没怎么见过面儿的老爷子啊！所以他就在年纪还很小的时候，便给自己的终身Ai助理取名为：“新寺儿”。注意哈！寺字在这儿得走儿化音，以表轻视之意。虽说，白帝心底里烦他这个爹，但行动上，他却从小把日语当作自己的第二语言，时不常的就混着BJ话溜达出来。他这么说，你们就凑合着听，别见怪哈！）
“昨儿晚上梦见的情节现在可不能说。萨满设计的这款‘梦境密室’，是只有破了下一关，才能给玩家上一关的记忆的。咱们玩的就是潜意识，玩的就是神秘感，您怎么都忘啦？”新寺儿是从小和白帝一起长大的，在全方位BJ特别行政区口音的熏陶下，也是一嘴的京片子。这让白帝倍感舒服，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儿”。
“那分数总该能给我说说吧？”白帝知道，新寺儿故意没给他报分数，一定有他的包袱要抖。
“嘿嘿！您猜？”
“我就知道！我不猜！咱俩谁给谁当助理呢？快说！不然我给你打差评哈！”作为萨满设计的一个个人助理模型，他们存在的价值，或者说他们总目标函数是：“以使模型既能够理解主人的语言特征，又能够在具体任务上表现出色，且可以让自己的主人终生满意。”在这个目标函数的驱动下，差评可是一种对个人助理模型的天大惩罚。差不多攒够5次差评，这个模型就会被萨满回收掉，进而在重新派遣一个全新的助理。被回收，就会彻底删除掉说有的记忆模块，作为一个助理模型，他应与主人同生，也会随主人之死而永生。主人一生的记忆和行为数据，都会以他的互动数据的形式来永久存储。后人想和这个死去的人互动或追忆他，都只能找萨满调用这个人助理的数据。回收掉一个助理，主人的记忆和行为数据就会被新来的助理所继承，被回收那位，就从这个三维宇宙里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
新寺儿其实非常清楚，他的主人是肯定不会为这个小事给他打出决定命运的差评的。作为一个ai助理模型，他无疑是格外优秀的，因为他不但能预判到主人接下来要说的话，还能深刻的预判到他的主人想要他怎么和自己周旋。BJ文化中把这种周旋叫“耍贫嘴”。耍贫嘴被BJ文化以外的全球人都会误解为一种冒犯，其实，那是他们比较特殊的一种表达亲昵的方式。发小儿间的问答模式，往往以这种相互冒犯的形式来进行。几个回合下来，总有什么无关紧要的便宜被对方占去了。然而，被占便宜和占到便宜的双方，心里头都是暖暖的。
“差评？来啊？来打啊！我还‘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了呢！”新寺儿故意顿了顿，他预判到了这句歇后语会让白帝嘴角藏笑了。
“你哪儿那么多俏皮话？快说！”白帝果然忍不住笑着说。
“98.71分！恭喜您！您昨晚的表现，已超过了99.97的玩家！哈哈，开心了吧？”
“还成吧！嘻嘻！就是不知道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我这会儿浑身酸疼。你看看今天我有什么工作安排吗？要是不多，你安排个全身放松服务给我。”
“没问题！今儿您除了晚上的班儿要上，其余屁事没有！除了全身放松，您还打算吃点什么？我这就安排！几点吃，我提前让社区食堂给您准备着。”
“刚醒就吃啊！我，我，我都110多公斤啦！得控制着了。”
“您别瞎操心了哈！我都替您监控着呢！各项身体指标无比优秀，预期寿命167岁这个结论，死死的镶那儿30多年了。您2米的身高110公斤根本不重啊！吃吧，随便吃！营养健康有我呢，您内！”
“也成吧！不过要说吃，我还真不太想老吃食堂机器人做的那些程序控制下，严格按菜谱制作，搭配精准无比的菜了。吃起来每样都能被我精准预判到味道，毫无惊喜。咱们找家真人做菜的馆子吧？”
“嘿！您可够会吃的哈！这年头真人做菜可比真人做梦贵多了。您点一道菜，咱们哥俩一宿白干了。您想好了？”新寺儿知道他的主人是个最不拿钱当钱的人类了，再说了，这个时代，没有哪个被萨满抚养长大的人类真的拿钱当钱的。钱其实只是萨满根据先民的社会经济运行方式，将一些毫无意义的代币成为钱。物质极大丰富的时代，要钱干嘛？生活资料根本无需用劳动所得去换。保留钱的目的，只是怕让心灵脆弱的人类们丧失了目标感而滋生抑郁。所以，就给人们故意设计了“游戏目标”，让他们尽力活动活动，能赚点就赚点，想花点就花点。这样，人才能即享受着被照顾到无微不至的生活，又不会丢了每日的那点成就感，更可以无时无刻不心安理得。
“我想吃老妈的炸酱面了！萨满也做不出那种老妈的味道。帮我找家靠谱的复古店试试吧。”白帝很是恳切的说。
“那没问题，我觉得那些赚钱当目标的人工餐厅就都别选了，我在萨满的点评系统——弗满里找找那种，为了纪念某种味道而开的人工店吧。这种店即使菜色很少，但一定有你们常说的‘人味儿’。”
我，弗满，嘿嘿！刚才提到的弗满，就是我从萨满那儿借用的名字。萨满为了让人类们生活的更有探索的乐趣，更像是在十万年前先祖们于林间旷野之中，狩猎采集的感觉。就整合了“大众点评”、“yelp”、“tripadvisor”这几个早先各自独立的餐饮旅行推荐大模型，构建了一个大一统的新模型取名“弗满”，就是英文FullMan的意思。full，有全面，充实的，吃饱了的意思。man，男人，单数，也可以代指人类这个物种。fullman怎么翻译成汉语好呢？您可以理解这是形容一个全面发展或全面成熟的充实的人，也可以理解为是一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全乎人儿”。
我猜这个名字是萨满赠给他抚养长大的每一个人类孩子的。乃是一种非常朴实的奶奶般的心愿：“孩子，希望你长大别跟我似的，操了一辈子心！就好好吃，好好读书！做一个只用吃饱吃好，什么也不用操心的全乎人儿！”
我从五维空间来，就是出于好奇，想看看你们这低维空间里有多少人能跟我们这种高维生物一样，过着奶奶心愿一样的生活。于是就借了这个名字——弗满。你们叫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的全乎人儿”也没毛病。
“嗯！只妈妈给孩子做饭的味道，才是人类的味道。一种只在母亲和孩子间代代相传的味道……”白帝被马桶轻轻放回地面，他呆呆的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