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瑟

苏理澈9 3万字 195人读过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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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章节:第十七章 白玉谁家郎

更新时间:2023-10-10 20: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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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今年的隆冬很长,像天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被子,一夜又一夜铺陈下来,清扫的人怎么也扫不干净,反而越积越厚。天空总是阴云密布,风吹不散,雨打不散,好像在预示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栋栋房屋高楼只留个黑边,寂静地仿佛坟墓。

这个年过得也很没意思,因为先皇后幼子病重,年节从简,从宫里到宫外,一片气氛低沉。唯有茶楼里的说书声和茶汤氤氲出的热气,让整座京都保持着活气。

夜里又是铺天盖地的大雪,伴着呼呼的雪声叫人睡不安稳。其实是寂静的,但那摇曳微弱的烛火,总要提醒着睡榻上的人,一些不安稳的事情。心里细究起来,又说不分明。

直到宋宅外院的火光突然亮了起来,匆忙的脚步声响成一片。噪杂的声音传进各府各院,各个寝房。已经是深夜了,这个时候的嘈杂预示着似乎有大事发生。

春睡斋的大门声吱呀一声重重地响了,惊起一院子睡得正酣的丫头婆子。如音从睡榻上坐起来,看着院子里摇曳的火光,她瑟缩到床里面,抱着被子观望了一会儿。

身体是冷的,脸是冷的,唯有眼睛泄露了两分她的紧张和恐惧。

随后她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虽然匆忙,却并不凌乱,她才镇定下来。随手扯了件斗篷,从床上下来,穿上绸缎做的软拖,朝外走了两步,在暖阁里站定。

丫头推开门,首先映进眼帘的是蒹葭那张一团和气、圆圆清秀的脸。她微微凝着眉,却还算镇定,“公主,你起来了?”

“出什么事了?”她声音有些沙哑,嗓子有些缺水,含糊又有点紧张。雪和风往屋子里灌,她不由自主拉了拉斗篷,整个人却是僵硬的。

“宫里来话,十四皇子去了。”蒹葭低声说。

终是去了。她心里吁出一口气来。

十四皇子的病从十月缠绵到现在,三月有余不见好。太医说总要去的,只看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若是熬得过,也许还能再撑两年。他这胎里带出来的弱病,致使他终究无法成年。

也许是早就有了计算,汝音并不觉得十分意外。只是冷静地吩咐道:“准备衣裳吧。”

外面的雪更急了,好像是在相送十四弟。汝音穿着厚厚的斗篷走在雪地里,无暇去顾及眼下的风景。哪有什么风景,真是白茫茫一片天地真干净。

夜空是那般黑,深得看不见底,就好像是个巨大无比的漩涡,正吞噬着这些渺小的人和火光。但火光又是无法被忽视的,它亮堂堂的,好像院子里夹道旁的树都要燃起来似的。

令汝音想起新婚那晚宋宅的灯火辉煌,与今天并无二致。不过,那晚是锣鼓喧天和觥筹交错的喧嚣,她能感到那些人是来为自己庆贺的热闹和心安,带着对未来的渴盼和期许。如今这灯火辉煌,却是肃穆的,焦虑的,隐藏着所有步履匆匆的人那焦躁不安的内心。

陛下宠爱幼子,在这年关快要过去的重要关头,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哪点不痛快降罪于哪家呢。

总之,担着十二分小心罢。

大宅正厅里,已经聚起了好些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汝音的君舅宋相,大公子宋珩之及其妻子韩氏、二公子宋愈之。汝音走进来,宋相只微微颌首便要朝外走,“走吧。”

汝音看了一眼夫君,宋愈之过来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握在长袖下面,略微紧了紧。她心略微一安。

走出大堂,前头的宋相顿下脚步,他问:“迁之呢。”

有一道瑟缩而紧张的声音响起,“回老爷,还没回来。”

已经后半夜了,还没回家,能去哪里?不是赌坊,就是妓院。

宋相抬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天空,汝音似乎看到他那短而夹杂着灰白的胡须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后紧抿着唇吩咐:“去把他找回来,不要声张。”

若明日宫里大丧,他还被发现不知躺在哪个温柔乡里。被人看见,一张折子就定会参上去的。

几人穿过大堂,走向宅子大门。

夜里新丧,普通的公侯之家不必夜里就去奔丧。但宋氏不同。宋相是一路与陛下同甘共苦过的幕府之宾,既有旧时情谊,也有重用之恩。何况,他的二儿子,娶的还是皇帝的女儿。

虽不如何受宠,到底是姻亲。

到了宫门口,已然是车驾满宫道,灯火照宫墙。

宋愈之先下了车,先去寻前头马车上的大哥。汝音被人搀扶下了车,四下茫然一顾,是火把,是人头赞动的宫人婢仆,却找不到一个她可以相依的人。扶着蒹葭手臂的手略微紧了紧。

忽地听到有人叫她:“五妹。”

汝音回头去寻,正看见火光里一身素衣,钗环朴素的三姐上林公主。

“你夫君呢?”她拉住汝音的手问。

汝音侧过头朝前张望了一眼,道:“似是前头去寻他大哥了。”

这时三驸马从后面跟了上来,“你走慢些,着什么急?”

三驸马是一张团圆脸,棱骨虽不分明,却是一团和气。眉目依稀能瞧出些俊俏,却因发福,而显得有些珠圆玉润。一看就是富贵乡里养出来的闲人。他微微挺着肚子,道:“原来是五妹在这里。”

上林公主道:“你快前头去寻五妹夫,一道进去。别让人瞧见你又懒懒散散的。”

三驸马连忙点头:“我这就去,这就去。”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担心地看着上林公主,“你进去少说话,跟着五妹学安静些。”

上林公主白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

说罢,携了汝音的手在后面往宫门里一同坐辇进去。汝音听见她道:“又死了一个。”

声音很平静,无悲无喜。汝音连忙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小声说话。

宫道上一道道步辇踏着青砖,走向黑漆漆的深处。灯火点亮了一整个宫道,所有人都敛声屏气,生怕在这当口被抓住个不是。

汝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相隔数步,步辇上坐着的四姐。她脸色冷冷,神情却是有些高傲。

这到了夜晚夜压压的宫殿,吞噬了多少的灵魂。

汝音已经记不清楚,这是自己长到十六岁来接到的多少回丧音,参加过多少次丧礼了。皇室血脉盘根错节,死了一个,还有无数个。当今陛下膝下有十四子,九女,儿子已经夭折了四个,倒是女儿好养活些。再往下,还有六个皇孙九个皇孙女。

她被湮没在其中,既不是争强好胜的那一个,也不是处处拔尖那一个,更不是站在恩宠荣耀顶端的那一个。

这样也挺好的。夫君对她相敬如宾,宋氏待她恭敬客气,唯宋相虽严苛些,却也并不会苛责于她。

这样的一生虽不如自己幼时期盼逃出那高高的宫墙时的殷殷期许,却已是很不错了。

至于似三姐三姐夫这般恩爱夫妻模样,她自然是不敢肖想。

十四皇子年前刚满了七岁,因是先皇后的遗腹子,又聪慧灵敏,陛下无比娇宠,连带着满宫如珠似宝地疼爱。就算不喜欢的,也得装出几分喜欢来。

早有传言,陛下立了遗诏,里面写的即位人选就是十四皇子。

可惜,十四弟福薄,这样泼天的恩宠,他一个奶娃娃竟然受不住。汝音心里想,如此便觉得平衡的。上天待人还是公平的。

十四弟受薛贵妃照顾,如今住在她的昭阳宫里。待近了宫殿大门,已闻到无数哭嚎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此起彼伏。

刚刚还脸色淡淡的四公主下了步辇,却是身子一歪,撑着婢女的手弱柳扶风般朝里走,一边走一边嘤嘤啜泣。

三公主鄙夷地看了一眼,朝汝音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同以绣帕掩面,低声哭起来。

进了宫门,又进侧殿。殿内已然挤满了人。或站或跪,众人莫不脸色凄惶,哭声不绝于耳。有的凄厉,有的婉转,有的甚至无法自抑。

那无法自抑的便是十四皇子的养母薛贵妃和其子八皇子赵元旭。一个人倚着榻,一个人跪在皇帝脚边,哭得死爹死娘般伤心。

下边站着跪着的没有哪一个哭过他娘俩。若是哭过了,未免叫人觉得做戏。只能任由这两人借着十三皇子在皇帝面前装可怜博同情。

老皇帝如今年过六十,逐渐有了许多知天命的宽容。看这娘俩如此,看看榻上盖了白布的幼子,又看了看哭得几欲昏厥的薛贵妃母子,再看看鬼哭狼嚎的众人。竟一时不知是悲,还是聒噪。两只敏铄的眸子扫过殿中的一众儿女,浓眉微凝,不怒自威,显得严肃而又苍老。半晌道:“别哭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哭得朕心烦。”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谁都不敢动。

又片刻,他继续道:“元稷的丧礼由元邕督办,以太子之礼待之。”

下面跪在最前面的老五佑王元邕嘴边刚刚逸出一丝笑意,便被“太子之礼”四个字震得有些呆滞。他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一眼,确认他有没有说错。

皇帝接着道:“元亨和元思从旁协助。”

老三义王元亨神情泰然,元思则侧过脸,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汝音。两人对视一瞬,心照不宣。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以太子之礼待之,稍过或不及都会被拿出由头。就算做得好,一句赞赏未必能得。做得不好,便可能是雷霆之怒。

作为先皇后一母生养的兄弟,这事理当是元邕操办没有疑问。但无论是嫡是长,元邕都应排在前面。这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皇帝并不满意元邕这个儿子做太子。

再说辅助人选,也应该是十四皇子养母薛贵妃的儿子老八慎王赵元旭,或者关系更为亲厚些。再不济,也该是魏王赵元曙,他母妃毕竟是皇帝结发妻敏贵妃。除了元邕,没有人再敢越过他去。

至于有幸被点名的元亨和元思。元亨不必说,素有贤名在外,处事很圆滑老道。而元思则有些摸不着头脑。父皇眼中甚少有他的身影,更别说派遣什么差事。他不过是个养在富贵乡里的闲人罢。

骤然被父皇这么一安排,他内心竟有些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