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月》精彩章节-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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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山长水远舟难渡,我捻破因絮只求你捱过二八”
2023年5月2日,春迟回到望水镇,这一天他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望水镇在西南一座小城里,四面环山,居民依着一道开裂的峡谷建起了房子。据老人们说望水镇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有一年大旱田里的庄稼都死绝了,才改名成了“望水镇”。
说来也奇怪,自从叫了望水这名字后,望水镇就再也没有大旱过了。
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望水镇有两百多天在下雨。
黄昏的夕阳照在旁边的铁轨上,一辆破旧的火车摇晃着从春迟的旁边奔驰而过。火车很破旧,上面布满了铁锈。春迟看到了模糊的编号——
“”春迟在心里默默念着,很熟悉的编号。
再往前走了一截,有个警示牌立在火车口旁边,上面写着:
“前方铁轨,请绕行。”
牌子朽烂了大部分,剩下一个豁口,上面小心地粘贴着一块纸板。黑色记号笔写的警示语在废弃的贴牌下显得尤为崭新。
跨过铁道往路口走时,春迟突然想起来五年前驶过这里的火车也是
那时候他最爱坐在房门前看火车过了。
会在早晨八点驶过望水镇,并停留五分钟。下午五点它又会回望水镇,依旧是停留五分钟。
这条铁轨,一天也就这么两趟火车,春迟摸的很清楚。
以前他总是会跑到这里来看火车,守一天就为了火车停留的那五分钟。只不过火车停留的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人下来的,他等的人也从未出现过。
“怎么又想起了她?”
春迟一怔,他不愿再提起她,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联系了。
春迟在心里祈求着:“忘了吧,不要再想了。”
走出火车口,春迟一眼就看到了前面坐着的一个男人。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冲锋衣,一个人独自盘膝坐在地上,漫不经心地扯过旁边的一朵小花。听见身后的动静他转身看了过来。
他的脸色很苍白,眼里蒙着一层薄雾,只是微微抬头扫了春迟一眼,眸中的灰败便尽数被惊喜占领。
他起身朝春迟跑了过来。
春迟在他眼里看到了无边旷野,他注视着天空的余温,身体却是凋谢的春天,将将够抵给一场虚妄的刹那。
见到春迟的那一刻,他又再苍翠了一次,就像是他嘴里叼着的蓝色小花。他们都在春天,正好是一年中最好活的季候。
于是他又逢生了。
“春迟。”
他跑了过去,看着眼前的人仍然不可置信。这是他的春迟。
“你回来了。”
春迟看着眼前的人眼眶红了起来,眼泪很快便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春迟感觉自己的心脏紧缩了两下,可是他不认识他。
“你是谁?”春迟开口问道。
“我是齐辄,春迟,我是齐辄。”齐辄激动地抱住春迟,嘴里一直念叨着。
“我是齐辄,我是……”
春迟想要推开他,可他抱得实在太紧了。春迟的眼泪也流了出来,他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他伸手拂过齐辄的眼睛,有些犹豫地说:“我不认识你。”
齐辄有些不敢相信:“你忘了我?”
“抱歉,我想我们并不认识。”春迟回想起他在望水镇的十八年,他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春迟很确定。他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个叫齐辄的人。
他甚至从未听过齐辄这个名字。
齐辄擦去春迟眼角的泪,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春迟:“你听说过二八月吗?”
齐辄想他要是不记得他也好,但关于他们之间的约定他总会记得的。
春迟点了点头:“当然听过啊。”
齐辄一喜,他就知道春迟不会忘的。下一瞬他就听到春迟补充的话:
“二八月乱穿衣。春夏与秋冬交集的时候,天气总是变化莫测,所以就叫二八月。”
齐辄眼里的春光泄了一地,原来他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回忆数日子。他的春迟早早便过了二八,忘了他。
春迟不解地看着他,他好像很伤心,春迟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冬的孤寂。
明明最开始他虽然是枯败的春天,但内里却还有夏的潮热,而现在他只有冬的衰颓。
齐辄看着春迟没再说一句话,他早已把生命抵当给了等待。
五年间,他去过许多地方找春迟,但总是一无所获。后来他又回到了望水镇,开始了没有结果的等待。
每晚齐辄都会看第二天的天气,要是晴天他就会很高兴,或许春迟明天就会回来了。
日子就这样重复着,春迟还是没有回来。
“明天,明天春迟就会回来了。”齐辄房间的墙壁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只有这样想齐辄才能睡着,他要保留好精力,去接他的春迟。
现在春迟终于回来了,但春迟忘记了他。
他的春迟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不知是何处的柳絮被风吹了过来,纷纷扬扬地落在失重的呼吸里。春迟计算着究竟是与人相识的概率大还是他忘记的概率大,最后却只得出一个无解。
远处山的尽头是日落,一半的他在忘记里挣扎,一半的他无处可栖。
春迟开始漫无目的地想,或许在很久以前的某一个时刻,他也有这样一场黄昏。
春日总有的些许悲伤在此刻尽数浮上冰面,他似乎预感到了眼前人衰败的缘由。
在他们忘记的角落里,一只蝴蝶被遗忘又悄然飞过,尾突划破长久寂静的空气,翩然落在齐辄的肩头。
春迟意识恍惚了一瞬,似乎曾经他也见过这样的场景。
他想可能他们当真见过。
在这一刻,春迟倏忽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黄桷树落叶又生叶,百米外的一只蝴蝶停滞不前,而他的眼前路过一个人。
春迟想他遇见了春天的二八月。
“二八月?”
春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起了这个词,只是脑海里那个人出现的时候,除了二八月春迟再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齐辄说他们有个约定就叫做二八月。
春迟不愿相信在这短短的一天内,他经历冬又走过夏,最后却还是误入了春天的歧途。
他相信自己的记忆从未出过错,他也相信齐辄没有骗他,但他不知道现在的场景究竟算什么。
春迟只说了一句:“我想你说的是真的,但是我不认识你也是真的。”
齐辄脸色又苍白了一些,春迟看着心里不自由地想:“刚刚被风吹过来的柳絮都不如他面色苍白。”
齐辄松开拉着春迟的手,抿了抿薄唇,将手上一直紧握着的小花递给春迟。他说:“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齐辄,你的二八月。”
“我是春迟,夏至未至,春日迟迟的春迟。”
“我知道。”
齐辄放过了春迟,他的春迟已经不记得他了。
春迟绕过齐辄往家的方向走去,偶尔回头看看,那个叫齐辄的男人还远远地缀在他的身后。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2023年5月2日,这样一个普通的春日,春迟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春迟的家在镇子的最西边,原先的房屋在一次地震中崩塌了,春迟现在住的屋子是政府统一修建的小区。
不同于城里的高楼大厦,望水镇的小区仍然是独栋的,每家每户还附赠一个小小的后院。
春迟一个人住在这里,他在后院摆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放了一本书《谷川的诗》,偶尔春迟会翻一翻它。
院子旁边是棵榕树,春迟想起来爷爷说他还缺一根拐杖。
于是他起身出去砍了一截榕树的枝干,选了粗细适中的一段,握着它慢慢修整着上面的坑洼。
邻居张叔路过看到春迟问他:“这次回来还走吗?”
春迟摇了摇头,低低地回:“不走了。”
“好,你刚回来东西应该还不全,要是缺什么来找我。”
“我会的,谢谢张叔。”
张叔看着春迟叹了一口气,回了家门。
春迟听见隔壁房子的门开了又关,张叔在和张婶说这着些什么。春迟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一些:
“春迟也是个可怜的,从小没有爸,那当妈的也不是个好人。爷爷去世的又早,一个人长到现在也不容易,你没事的时候多去和他走动走动。”
“我晓得的。”
张婶接过张叔手上的东西,随意丢在桌上,问:“今晚吃什么?”
张叔想了想:“我杀个□□。春迟好久没回来了,我们给他接风洗尘。”
“行,那小子以前最喜欢我炖的鸡汤了。”
张婶拿着个漏盆出去摘菜,就听见张叔在他身后嚎:“胡说,春迟最喜欢的明明是我的回锅肉。他可是每次都把我做的菜吃地干干净净。”
春迟无声笑了笑,张叔和张婶还是和以前一样。
望水镇变了许多,曾经的房屋与街道都换了新的样子,可望水镇的人还是一样的人,过着一样的生活。
他们草草而生,但不潦草地活。
榕树的叶子铺满了春迟家的院子,春迟坐在树下慢慢又仔细地打磨着拐杖。
春迟能感觉到手上粗糙的棍子已经变得光滑了,他试探着拄了两下,能够稳稳地支撑起他。
这是个好的拐杖。
春迟拿起它推开一楼角落的房间,将它放在了床边上。那里有几根一模一样的拐杖。
昏黄的光洒在房间里,春迟的视线顺着望过去,却见到院外的梧桐树下立着一个人。他一动也不动地望着春迟,肩上还有一只蝴蝶。
春迟看到他的时候,蝴蝶飞走,以灰烬的模样落在两人中央。
傍晚时的天灰暗了下来。
齐辄见到春迟笑了笑便离开了。
爱是他一个人孤注一掷的焚烧,不必拉上春迟陪他车毁。
他的春迟,像现在这样好好活着就很好。
春迟回到桌前,书却被风吹开了,旁边的榕树掉了一片叶子下来盖住了一部分文字。
他拿起叶子却见到下面写着:
“复返的初夏轮回而至我初次遇见的夏天。”[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