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天——以一个HRG研究员的视角看世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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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几个生物进化学科的本科生拿着手电筒在一座偏僻的大楼里行进。

“校园怪谈里说到的就是这个地方，传说二十年前，这里闹出了外星生物入侵，一夜之间，死了全所的研究员，留下的强辐射让其他人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靠近这个地方，直到几年后，才被重新利用起来，但如今也是少有人烟……”

秋黎文在这支“找死小分队”，也紧张得不行，心里把不好好在宿舍休息偏要出来探索校园怪谈的几人骂了好几声，心口抱着本书，试图以科学信仰之力拒鬼怪于门外。

“这传说一听就不靠谱，校网介绍上对此事完全没有查询依据，什么地外文明一听就是瞎扯，至于现在总是荒无人烟——这里是HRG计划的研究基地，搞研究的，还天天给你敲锣打鼓不成，等到校招的时候，长队在门口排起来，你看热不热闹……”

“啊——”

同学把手搭上了秋黎文的肩头，心中默念马克思主义的女孩没绷住，“啊”地叫出了声。

同学们又一起“嘘”她。

同行人里有比她更紧张的，身边一个短发妹妹都快吓哭了，嘴里碎碎念着：“是奶茶不好喝还是新剧不好追，是宿舍躺着不舒服还是开黑不痛快，我，我怎么就答应你们来这破地方探险了呢？”

“对啊，奶茶可好喝了，浪费是罪过。”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不要捏着嗓子说话。”女生看向一边的男生。

那个方向的男生也发抖起来：“不，不是，我刚刚没说话，那个声音不是我的。”

顾不上刚刚还在捂秋黎文的嘴巴，一行人集体尖叫出声。

“啊——”

阴暗的灯光下，一群白衣的身影向他们飘过来，几人慌张后退，都看不清脚底下的路，正好撞上了走廊拐角处挂着的骨头架子，秋黎文一回头就是和骷髅头兄大眼瞪小眼。

秋黎文被挤到墙根，扶住了骨头架子的支撑杆，剩下几人有的倚靠着了墙，有的原地摔了个大马趴。

下一瞬间，灯开了，一行人再次爆发出异口同声的尖叫。

但秋黎文稳住了，没叫出声。

倒不是因为她胆子大，而是因为站在几人最面前的人，她认识。

“陈淼学长，好巧。”秋黎文擦着冷汗，打招呼道。

刚刚看到的白色身影是一群白大褂，是刚刚下班的研究员。

秋黎文应该是其中最先镇定下来的，向着几个一看就是大佬级别的研究员鞠躬致歉，嘴里不住地念叨：“真对不起，我们，我们走错路了，那个，真走错路了……”

而后，一排同学反映过来了，集体弯下腰，求饶如捣蒜：“对不起，我们是走错路了，真走错路了……”

面前的研究员，一小半是谢顶秃头的教授，大多数是跟着导师做实验的研究生博士生，看脸看年纪都很容易分辨出来，唯有站在最后的一个年轻人，侧脸漂亮得惊人，气质端得一派稳重，一时让人看不出他的身份。

面对一行人战战兢兢的道歉，他是最先打破这僵硬画面的，对着通讯开口道：“……是，几个本科生因着好奇闯了实验室，不是什么机密刺探之辈，不用叫人拉去刑讯了……”

秋黎文盯着他的侧脸看，一时没反应。

她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那一刻是看呆了，从来不追星、自认为对什么吹上天的“神颜”无感的秋黎文，对一个现实中的人，看得眼都直了。

天天天天天，这个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看着他的脸，简直是身心双愉悦。

等等，怎么又感觉这个人那么眼熟呢？

别告诉这个人是上课不近人情、考核严苛、期末复习还不画重点的沈老师！

虚空中似乎有什么提醒到沈酌说有人骂他，眼神在秋黎文身上点了点。

秋黎文心中立刻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脑子里滑过满满的“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以及“沈老师真的太好看了吧！”。

“陈淼学长，请你喝奶茶。”

秋黎文挽起袖子，破费了一次。

她比陈淼还小一届，笑起来脸边有小酒窝，和陈淼认识又关系不错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两人排名相近，选修了沈酌公开课的时候，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上课时双双听天书，下课时追问划重点，考试一半靠蒙，是沈学长威严下小菜菜的难兄难弟。

沈酌老师的颜是她见一次、花痴一次的程度，沈酌老师的课是她上一节、想死一节的难度。

“老师到底在讲什么，哪一页？”秋黎文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就慌得不行。

陈淼看上去比她镇定得多，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他讲的好像不在课本上吧。”

秋黎文极佩服陈淼的一点，就是胆大，这位学长第一次上课，在沈老师的公开课上，三次举手打断他，说老师你讲得太难了我们都听不懂，你能不能再放慢点？我是卡着分数线进来的，再这样下去我要挂科了！

那一刻，有勇气说出这学渣心声的陈淼学长就是秋黎文眼里的神，万丈金光，黄袍加身，此刻该有掌声的那种。

说得太对了，说出了我的心声呀，呜呜呜，课程太难根本不会，泪流满面，以头抢地尔。

这课天才云集，难抢也难上，一点都不适合我这种小渣渣。

研究院有无数的天才，才思敏捷，样貌上佳，苏寄桥学长那样聪明又好看的学生才该是老师心头的香饽饽吧，我这样脑子笨笨性格内向情商还不太高的普通女孩，想来是不太可能入了沈老师的眼，很难报上HRG计划吧。

但秋黎文还是报名尝试了一下，是难兄难弟陈淼的入选给她的勇气。

“陈学长，我取取经，”秋黎文把大杯的波霸珍珠奶茶递给陈淼，“你和沈老师的面试是怎么说的？他怎么允许你加入的HRG计划？”

“我在里面也只是刷试管而已，研究课题什么的，我其实不太懂。”陈淼谦虚道。

秋黎文一听，更点头了：“不错不错，那真是太适合我了，我也听不懂，我就爱刷试管！”

“那你还是别进了，你抢了我饭碗，我怎么办？”陈淼说道。

秋黎文一笑：“放心，不抢你的，你正好可以慢点刷。”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入了沈老师的眼的？”秋黎文追问道。

陈淼思考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啊，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得到了认可。”

秋黎文急道：“你再好好想想，沈老师有没有特别欣赏你哪一点？”

“学长他经常夸我心态好，能算吗？”陈淼咬着奶茶管，气定神闲道。

秋黎文：“……”

“那你为什么想进HRG计划？”陈淼问她。

“因为厉害呀！那HRG计划里都是学术大牛，随便认识两个，我以后的论文不就有着落了？”秋黎文兴致勃勃道。

“尤其是沈老师，这个名头多响亮呀，能在里面刷两个月试管，出去之后我也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参加过HRG计划的人，可以预见，我未来的学术道路一定会好走很多的。”

这是他们这样的本科生，最大的期望。

陈淼点点头：“很踏实的主意，不是那些想东想西的豪言壮语。”

“对呀，我就是为着自己的学术道路考虑呀，我父母他们可盼着我有出息呢，找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嫁个好男人，一辈子平平安安地过……”秋黎文畅想着自己的未来。

可惜她私下里侃侃而谈的这份勇气没能带到面试现场。

“……我的自我介绍结束，谢谢几位老师。”秋黎文站起来鞠了一躬。

“我其实不推荐你加入，”沈酌面对着这个履历没什么特别的本科生小姑娘，神情很平淡，“一个年轻的女生，没经过深思熟虑，没有明确的职业规划和学术成就，只是人云亦云地选择报名，不好吧？”

面对着学术大佬兼未来的老师，秋黎文紧张得不行，浑身颤抖，脑中嗡嗡地响，一句话就听到了最后三个字，嘤咛着开口了：“……我知道我成绩不好……”

紧张中，秋黎文好像听面前的沈老师叹了一口气。

沈酌老师是公认的好看，真人比些个什么偷拍的照片更好看，这一口气叹的，秋黎文第一反应是“我有罪”，我竟然让这么好看的老师为我而无奈了。

慌乱之下，秋黎文想起了陈淼指点的“心态好”，口不择言地张嘴：“那个，沈老师，虽然我成绩不太好，但是我心态好，我一定心态好，我保证心态好，我未来的心态一定更好……”

好个屁！

秋黎文自己都知道自己在睁眼说瞎话，光面试已经足够让她心态崩塌了。

面个试比校园怪谈鬼屋探险还刺激。

之后另外的老师问了几个学术问题，秋黎文都只能凭本能答题，前一天熬了一宿背的知识她完全想不起来，脑袋空空，答得也很糟糕。

能听到下面几个导师交头接耳，似乎是对她挺不满意的。

坐在中央的沈酌老师却没说什么，盯着她看，眼神若有所思。

秋黎文就看着沈酌的眼神，就一个念头：啊，沈老师这样思索的神情更好看了！

呜呜，如果能进沈老师的课题组，能对着沈老师学习，她的成绩一定能提高的。

“好，你可以走了，之后的结果我们会通知你的。”旁边一位导师说道。

听他语气，秋黎文心口凉了半截，僵硬地站起来，这么魂不守舍地出了门，她已经能预料到自己被刷下来的结局了。

呜，我的面试表现太糟糕了，自我介绍忘词，听问题没听清楚，回答得更是一团糟，我连陈淼学长的心态好这个优点都够不上。

明明沈酌老师那么漂亮那么平和，为什么我就平不下心思、好好回答呢，一紧张我就说不出话来，呜呜呜，我肯定面试无望了。

“秋学妹被沈学长训斥了吗？”一个笑盈盈的脸凑过来，“女孩子可不要总苦着脸呀。”

“苏学长好，”秋黎文调整了一下心情，“沈老师没骂我，是我自己太紧张表现太糟糕了，我觉得自己肯定无缘加入HRG计划了。”

“是啊，沈学长那样的人，天生就光芒万丈，光是坐在那里，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就是莫大的压力了，”苏寄桥笑语盈盈道，“像我们这种平头小卒，他一向是不看在眼里的。”

“苏学长这么说，倒让我无地自容了，”秋黎文勉强笑了笑，“我是真的无名小卒，但苏学长是天才少年，热心体贴善解人意之名，研究院谁人不知？”

“入不了他沈酌的眼，咱俩人又有什么分别呢？”苏寄桥说道。

他直呼了“沈酌”的名字。

苏寄桥依旧笑得很有亲和力，话语间却咬碎着什么，后槽牙磨了一下。

“今天，又只有我们两个落选者长吁短叹了。”苏寄桥一摊手，“我们真是太可怜了，我们这样才疏学浅之辈，只是沈学长那样天才光芒下的一片阴影，是月亮触及不到的角落。”

“苏学长当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可比我优秀多了，”秋黎文说道，“其实很正常了，像我这样成绩平平心态还不怎么好的人，其实能预见到自己会失败。”

“失败？秋学妹觉得这样的失败是可以接受的吗？”苏寄桥说道。

“失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每个人都会面临失败呀，”秋黎文出来之后的语气平静多了，颇有几分豁然之意，“毕竟，没有谁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完美吧。”

“像沈学长那样光芒万丈的人……”

秋黎文觉得苏寄桥说话有点奇怪，似乎与传闻不符。

“是啊，沈学长这样的人，挡在我们面前，让人一辈子都高攀不起，他永远可以态度高傲地把别人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让人只能仰望。”苏寄桥说道。

秋黎文咬了咬舌头：“也不能这么说吧，失败了，没有一味苛责旁人的道理，还是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吧，应该是我什么地方没做好。”

“是啊，你这样普通的女孩，失败当然都是你自己的原因。”

秋黎文一愣，转过头来。

苏寄桥脸上还是温和的笑，好像刚刚嘲讽的语气，是随风飘来的。

“学长什么意思？”

苏寄桥神色阴沉一瞬：随即又恢复灿烂：“我是说，小学妹认知深刻，知道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真值得我学习一下。”

“我们努力于过程，但不必苛求结果，我觉得能尝试一下，不管成功或者失败，就是件好事。”秋黎文笑了笑。

苏寄桥神情还是笑着的，声音音调却又高了上去：“这只是弱者的自我安慰罢了，只要我足够强大，就不会失败。”

秋黎文不知道苏寄桥说话为什么这么奇怪，刚要开口，就见陈淼向她招手。

“秋学妹！好消息，你的面试通过了！”

“什么？”秋黎文惊讶道，“我，你确定是在说我，而不是某个和我同名同姓的人？我竟然能通过面试？”

苏寄桥原本还充满亲和力的笑被镀上了一层阴影，他几乎快笑不出来了。

秋黎文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一不小心把直肠子真心话吐噜出来了：“你确定沈老师叫的是我，不是指错人了？苏学长比我优秀太多了吧？选我不选他吗？”

“就是叫你，恭喜你通过面试，被允许加入HRG计划了！”陈淼祝贺道。

秋黎文不敢看苏寄桥那一刻的神情，转向陈淼：“那，几个老师怎么说？”

陈淼是个心大的崽，不怕在人前说话：“其实几个老师都更看重苏寄桥，觉得他的成绩比你好、组织能力也比你强，但谁叫沈学长才是HRG计划的老大呢？他一锤定音，拍板要你，谁也反对不了。”

“是沈老师亲自开口要的我？”秋黎文更惊喜了，一时间什么都不顾，原地蹦着转了个圈，“耶！太棒了，我，我一定不会辜负沈老师的期望的！”

苏寄桥在一旁，彻底笑不出来了，神情阴翳，但已经没人注意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