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 七金]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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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错难返，覆水难收，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是根本没有选择的。

我也想，无所顾忌的去爱他啊...

倒地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逐渐灰暗的眸专注到近乎偏执的仰望着夜空中的月，高华皎洁，就如初见时的他那般，让人惊艳到一生心动。

当被两极剑穿透心脏，七夜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一直深埋在他心底的那人——金尊玉贵，高华狡黠，却清傲冷冽，正气凛然，眉宇间尽是浑然天成的桀骜风骨，一双凤目流光璀璨，简直能勾魂摄魄...

他是多么想，不顾一切的去接近他，去爱他...哪怕是如扑火飞蛾，灰飞烟灭，他也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可惜，他们之间，却隔着尸山血海，父母血仇。

若有来世...他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寒冬已逝，春意洒落人间，给枝头染上新绿，烈风变得和煦，如伴侣的手一般拂过人的眼角眉梢，给人带来几分倦意。

怔怔的凝视着窗外已经含了花苞的枝条，金光微微仰头任由春日的阳光落在自己脸上，放纵自己追逐这一刻的安详宁静。

“怎么不多披件衣服？你现在身体还未恢复，不能受凉。”

看金光又去窗边静坐，神情空茫的往外眺望，七夜忧虑的犹豫半晌，才拿起淡青色的外袍走过去给他披上。

“还在想以前的事吗？”

默然片刻，七夜凝视着金光因不施粉黛而变得格外白嫩光滑的脸庞，不自禁的便抬手想去摩挲感受那份柔软，却被他偏头躲了开去。

眸光微暗，下一秒七夜却轻轻弯起唇，再次抬手帮人梳理了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鬓发，亲昵的贴着他坐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无论怎样，你都是金光，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沉迷的注视着被阳光镀了一层朦胧的金边，仿若出尘谪仙的美人，七夜握了握因紧张而汗湿的手，才倾身过去与金光迷茫的凤眸对视。

肆意的阳光比他更亲昵的在金光的眼角眉梢上跳跃，在他蝶翼般卷翘的睫羽上流连，七夜不由得嫉妒起了这三寸日光，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都是那么的渴望与这人亲密无间，但，哪怕他撒下弥天谎言，也没能走出哪怕一步。

距离大战结束已过了半月，金光醒来也有一周有余了。当初，七夜本以为自己必死，结果没想到竟还有再次睁眼的机会，而金光，就躺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胸口汩汩流着鲜血，差点把刚刚重获新生的他吓得魂飞魄散。

在看到金光躺在血泊里的瞬间，他本能的扑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进怀中，担忧已极的轻柔查看，不知给他输入魔力是否能挽救，那一刻他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活，也没想过那让他恨到彻夜难眠，又痛到彻夜难眠的杀无赦，更没想过要趁人之危，报父母门人的血仇。

他只知道，金光不能死，他无法眼睁睁的坐以待毙，任由金光的生命在他眼前流逝。

在最恨最痛的时候，他都不忍心对他下手...究竟是谁，竟敢如此——！？

金光那时并未穿着那身暗红的战衣，而是一身艳红华美，绣着繁复金边的束腰广袖长袍，若不是他身侧尽是暗红的血迹，七夜甚至无法一眼发觉他胸前受了重伤。

不过还好，虽有伤口，却并不深也不大，且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已在慢慢愈合，看着金光细嫩白皙到在朝阳下泛着光泽的肌肤，七夜很没出息的红了脸，赶忙帮他把衣襟穿好。

无泪之城，再也没有昔日让人想要流泪的怨气，或许是因为天魔冲七煞已过，灭世之劫已终，在原地迟疑半晌，他才坚定的抱起昏迷的金光，走出了那方城镇，就近寻了个只有一个老板的小客栈住下。

第一件事，不是查看自己的情况，而是帮金光诊断后托老板去药房抓药，并取了温热的水，替他擦拭裸露在外的肌肤，梳理他一头已恢复成原貌的长发。

金光的发柔顺而黑亮，且有些许显得魅惑的暗红，发量极多，七夜小心的侍候生怕弄疼了他。

而用温热的毛巾擦拭金光的脸庞时，其上沾染的黑粉让七夜顿时傻在了当场。

不敢置信的凝视着被毛巾擦过的那一块格外白皙的脸颊，七夜抽了抽嘴角，才伸手抹了下金光的额头，不出所料的也粘上了一指的黑粉。

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在自己脸上涂这么多水粉啊？哪怕大战时没了金光闪闪的大片眼影，这显黑的水粉竟还是不缺。

无奈的摇头，七夜不禁啼笑皆非，认命的给金光卸妆，而当所有妆容尽数擦净，入目的俊颜让他再次情不自禁的怦然，抑制不住的心如擂鼓。

他早就知道金光不仅长得很美很好看，而且气质卓绝，端庄大气，仿佛把优雅刻在了骨子里，即使一直上着那么威严夸张的妆容，也盖不住他的容貌气度，但他却不知，当金光阖起眼帘，卸尽浮华后，竟会是如此的欺霜赛雪，天人之姿...

清丽而温柔，如高华悲悯的神祇降世。

阖着眼的金光，再也没了睁眼时那凛然锋锐的杀气与凌厉，如空中月，水中花一般清丽柔软，仿佛他卸去的不止是庄严，还卸去了他所有的冷戾锋芒，仿佛他七夜，也有了靠近他，甚至被他接纳的资格与机缘。

但七夜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是他自以为是的错觉。

难以抑制的想到了那场杀无赦，难以抑制的忆起了金光逼迫他与小倩成婚时胜券在握的得意与诡诈，七夜帮金光擦拭的手逐渐停顿，毛巾滑落，他情难自禁的抚上了他意外柔软滑嫩的脸庞。

为什么...为什么我非要是阴月皇朝的圣君？为什么我非要是那所谓的七世怨侣？为什么...你是国师与玄心正宗宗主呢？

为什么...你我之间要隔着血海深仇？不止是我的父母与门人，还有你的至交好友上官远帆，你的父母...

金光，我们之间，或许从来就没有一丝可能。

想起曾经自己天真的以为，哪怕无法在一起，哪怕他永远也无法把自己深埋的感情诉诸于口，哪怕要违心的娶自己视为妹妹的小倩，但只要他与金光能化干戈为玉帛，他能恢复人类的身体，他们或许就能成为挚友，可以站在同样的高度，携手共进...

至少，他不会被迫与他刀刃相向，不会与他人魔永隔...

当时的他在金光眼中是多么的可笑啊！

眸光挣扎，痛与恨在眼底氤氲，七夜惨笑一声，才继续拿起毛巾细心的给昏迷的人擦拭。

想起他在触碰到金光的鲜血，透过他的记忆所看到的，他对自己的天真的鄙夷和不屑，想起金光在面见圣上时受到的试探与赞扬，七夜就忍不住自嘲。

是他把自己与阴月皇朝的子民送入了狼口，这狼哪怕金光不做，也会有的是人来做。

可笑的是他当时沉溺在人魔和平共处，沉溺在能与金光冰释前嫌，携手共进的美梦中，完全没考虑到当朝皇帝的想法，也完全没考虑过那些曾受过妖魔残害，枉死的百姓...

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深刻铭记着父母血仇、除魔卫道思想的金光，在听闻上官玉儿的提议后，只是做出了他理应做的选择...

那场让他绝望的杀无赦，他最该责怪的，其实是他自己...

而金光，却是真正的心怀天下，心念百姓。怪不得那个皇帝会那么喜爱信任金光，也怪不得，他能成为当朝国师。

他喜欢上，他爱上的，就是这样的金光啊...

冷傲凛然，矜贵优雅，脊背永远是那么的笔直，仿佛世间没有任何能让他弯下傲骨，那双如凤凰般的眼眸，总是流光璀璨，惑人心魄，顾盼间熠熠生辉，初见时他就是被金光的这双凤眸，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哪怕他同样狡黠诡诈，睚眦必报，甚至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也盖不住他的卓然风华，或者说，他冷冽狠绝的样子，七夜虽恨到心痛，却也为此痴迷不已...

从小他的老师镜无缘就教导他，观眼知心，所以他见到人的第一反应惯是去观察对方的眼睛。

初见时，他首先看到的，不是那金光闪闪，妄图喧宾夺主的眼影，而是他含了几分挑衅，几分得意，又极为凛然冷傲的凤眸，但因着阴世幽泉，因着燕赤霞，那深邃的眼中又有几分对天下的忧虑，对叛徒的痛恨，只对视一息，他就发觉金光的心是多么的无畏、坚韧、桀骜和冷厉。

那是他命定的死敌，也是值得他尊敬瞩目、严阵以待的对手。

那是热血沸腾的感觉。

从小他就是阴月皇朝独一无二的圣君，他的身边除了一众长辈，唯一能陪他玩闹，却需要他照顾宠溺的妹妹小倩，就是或忠心或谦卑追随的下属，他从未有过对手。

而这位玄心正宗宗主，是他见过的气度最为凛然，最为矜贵，最为优雅，最为冷傲的人。当然，妆容也是最为端庄威严浮夸的。

当时他还有几分遗憾，遗憾那金光闪闪的大片眼影，破坏了那样一双美丽的凤目。

从还未合作封印阴世幽泉时，探子的回禀中他就发觉，金光与他的想法总能不谋而合，或者说，金光不愧是国师，总能那样的顾全大局。而一起合作的经历，让他更加认识到这位玄心宗主的极度理智与冷情，他是那样的欣赏他...

不由自主，情不自禁的，他总想去观他的眼睛——他从未见过那样美的凤目。

镜老师说的对，观眼知心，而他从金光的眼中，看到了这世间最美最让他震撼的璀璨光华。

而回了玄心正宗后他比之前微微圆润的面颊，更衬的他在清贵的同时多了些别样的可爱，简直让人抓心挠肺的想用手去感触，去亲近，正如他现在所做的这样。

还好是他捡到了金光，若非如此，他也做不到曾经渴求的事情。

七夜不知为何在复生苏醒后，他感受不到曾经天魔的意识和力量了，但这样更好，神思清明的他更能妥帖的照顾金光，更能...

抿了抿唇，七夜把他染血的金边红衣脱下，虽然他很想看金光身着这套华服睁开眼的模样，那绝对是能让人瞬间沦陷，沉醉其中的绝代风华，但他却更不想让血迹停留在他身上。

他明明记得，哪怕入魔，他也没有伤害过他，为何金光会流那么多血？胸前又为何会有伤？

燕红叶那个可恶的女人被他杀死了才对，诸葛流云和燕赤霞不至于对金光下那么重的手吧？难道是宁采臣？不对，哪怕功力尽失，宁采臣也没有这个胆量，更不可能是金光的对手。

究竟出了什么事？

七夜本想等金光醒来，再去深究此事，哪怕金光第一时间、第一动作会是杀他，他也无法放任不管。

至少七夜知道，以金光因走火入魔，而经脉受损严重，功力尽失的状态，不仅杀不了自己，还容易被躲在暗处的仇家逼到绝路。

他无法对金光放手，哪怕会再次被算计，他也无法就这么离开。

至少，这次他孑然一身，没了阴月皇朝的责任，没了亲人好友，哪怕他被金光设计到要再次赴死，他也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而且金光是识时务的，等他认清了自己的现状，发觉灭世之劫已过，再听他晓之以理，必然会接纳他的照顾。

七夜想的很好，甚至连劝金光的话都想好了。

他不敢动之以情，毕竟他们之间，不，是金光对他，哪来的什么情分？他只能晓之以理，毕竟金光的伤是那么严重，如果不是燕赤霞，哪里还有人能伤他至此？为了活下去，为了继续保护百姓，为了除魔卫道，金光也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但，七夜没想到的是，在他耐心小心的喂了金光几天的药汤，终于等到他苏醒时，竟会对上一双充斥着迷茫与空寂的凤眸。

“你是谁？我...是谁？这里是何处？”

一句话，直接把本就紧张到身体僵硬的七夜冲击的体无完肤。

没错，金光他...竟然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