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精彩章节-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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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深。”夏黎翻看着手上的病历档案，手指敲打着桌面，企图从中搜寻到林景深心理疾病的诱因。
前不久，夏黎拿到了心理咨询师的证书，顺利从枝江大学毕业。因为专业的特殊性，夏黎几处碰壁才终于找到一家稍符合心意又条件不错的心理咨询工作室。
今天是她第一天上岗。
刚打完卡，进门就看见两个男人在工作室咨询台前拉拉扯扯，准确来说是一个人被另一个拽着，动弹不得。
夏黎没想多事，绕过他们准备进去。即将路过他们的时候，被拽着的男人突然瞅准空隙往外跑。
夏黎也没反应过来，被撞了一个踉跄。那人察觉到撞到人下意识道歉，刚想扶住夏黎。
夏黎像是预想到男人的动作，下意识躲开。胡乱点了下头就继续朝里走。
男人停在半空的手微颤，下一秒不等身旁人再催，主动往里走。
前一天认识过的前辈已经在工位上了，夏黎先和她们打了个招呼才坐下。
隔桌的陶情只大夏黎几岁，面试通过时夏黎难得笑了，温和软糯。所以对她印象很深刻也莫名有些亲近。
笑着回应她以后，又给夏黎介绍因为轮班昨天不在的人：“这个是周奇，你昨天来面试的时候他刚好轮到休息。”
男人听见声，抬起头笑得爽朗：“夏黎是吧，你好。”
“你好，请多关照。”夏黎回应。
“关照谈不上，”周奇看着比夏黎大一些，说话也自然带了点前辈的范：“能教你的自然会教你。”
夏黎倒没觉得冒犯，打工人的必经之路，何况眼前的人看着也没太不好相处。
工作室有个老规矩，新入职的要治疗来的第一个病人。夏黎想起刚才在咨询台碰到的人，琢磨着应该就是对方。
这会刚过八点，应该没有更早来的病人了。
虽然顺利拿到了资格证，也在学校和实习时上演过上百次。真正站在咨询室外，夏黎还是有点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看对方的衣着，夏黎几乎确定就是在咨询台撞到她的人。
那件外套比较罕见也价值不菲，夏黎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但那是很多年前了。
大约是听见声响，也察觉到夏黎的视线。那人转过头，懒懒掀了下眼皮。
夏黎没动，两人的视线毫不意外的对上。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又或者很快，穿梭到了很多年前。少年迎着染红的光影从教室后门走进来喊她：“狐狸，走，带你吃饭去。”
夏黎感觉自己心猛然漏跳了一拍，慌乱地转开视线。
男人一眼不错地看着她，眼中有某种情绪在翻滚。最终还是闭了眼，恢复了散漫的样子。
夏黎放下治疗要用的东西，笔，本子，备用手机，却不知道该先做什么。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对方先打破了这场无止尽的寂静：“你在枝江读大学？”
回答问题倒没什么难度，夏黎“嗯”了一声。
她其实没想到眼前的人会这么平静，或者她和他能客套的寒暄。
他像是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只当她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碰巧遇到，根据这些年偶然听到的琐碎片段费劲地寒暄。
夏黎没有什么能问他的，她连关于他的琐碎片段都没有。不过想到对方在这的原因，她不自觉带了点担忧：“林景深，你怎么了，怎么会患上心理——”
“夏黎，你过得怎么样，”林景深打断她，语气急切：“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我？我过得挺好的。”看他情绪激动，夏黎立刻回复他。
“挺好？那就是不太好，”林景深情绪突然更加激动，和刚才散漫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的手放在一旁轻轻颤抖，察觉到夏黎的视线下意识想藏起来。夏黎蹲下握紧他的手，温声说：“林景深，我就在这里，我过得很好。你看我，我找到了工作，顺利读完了大学。”
“这些都是你能看到的，”夏黎笑着说：“我过得很好很好。”
夏黎温和的声音很快安抚了林景深，他情绪逐渐控制住，漆黑的眼珠倒影着夏黎，缓慢清醒过来。
男人重新陷进沙发，外套的帽子遮住了大半眉眼，夏黎只能看到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夏黎对林景深的状态做了一个初步评估，依然温声问：“直接告诉我你有什么问题就好。”
林景深闻言抬起头递给她一份资料，用手指点了点。
夏黎停顿了两秒，接过资料翻了翻，里面是林景深，这几年来心理咨询的病历资料，内容详尽到夏黎几乎不需要再开口询问一个问题。
甚至还有他与每一个医生的手写谈话记录，录音与视频，时间从2018年开始，暂停至去年。
她翻看了会，语气都带了点不可置信：“你五年前就患上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你不是说让我离你远点么。”林景深的声音很轻，细究也听不出责怪的意味。
只是在叙述一个已成定数他也遵守了的事实。
夏黎的喉咙干涩发紧，她下意识想反驳，可那些话又确实是她说的。
怔了片刻，她在想。
要是没有来枝江就好了。
没有来这个工作室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会知道林景深的现状，不会知道他患了很久的心理疾病。
不会愧疚，不会难过。
难堪又无措。
夏黎眼尾发红，缓缓蔓延到眼眶：“对不起。”
林景深神色空了一瞬，大约是没料到夏黎会道歉，在感情里，夏黎一直是上位者。
她因为自己的话会有情绪变化，于林景深而言，是件稀奇事。
“你别这样，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道歉的。”林景深说完突然长久地沉默下来。
他确实没有怪她的意思，但这个场景巧合地就像是这个意思。
夏黎没有崩溃多久，情绪收放自如也是心理医生的必修课。她很快恢复平静，继续询问。
“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生开心的事。”
林景深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有。”
逃避也挺常见，不能一直逼问。夏黎正打算问下一个问题，林景深像是对她之前的回答还有所怀疑。
“你真的过得很好吗？”
夏黎没回答，话锋一转：“林景深，我们还是多聊些关于你的事，这样我才能帮你治疗。”
林景深指了指夏黎手中的资料，说：“关于我的事，夏医生看这个就行。”
林景深坐直了身子，语气难得有些恶劣：“过得好怎么不敢说呢。”
夏黎：“......”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到底是希望她过得好还是不好。
僵持了好一会，夏黎还是硬着头皮说：“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林景深唇角勾起：“就我刚才那个问题，麻烦现在的夏黎能回答一下。”
夏黎叹了口气，缓缓说：“我真的过得挺好的。”
林景深眉眼舒展了些，继续问：“有没有交到不错的朋友。”
“有，大学认识的，她很照顾我，帮了我很多事。”
“有没有遇到更好的人。”
“我——”
风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夏黎的话。
林景深也在一瞬间恢复了刚开始闲散的样子。
……
陶情看完夏黎和林景深最后的一问一答，没忍住笑出了声：“黎黎，你这是帮人做心理调节，还是自己去调节了啊。”
夏黎满脸窘迫，红到了耳根。
周奇也新鲜道：“哎，夏黎，你俩认识啊。”
听周奇一说，陶情逐渐发觉出不对劲：“黎黎，这个林景深要是不认识你，他问你那些事就是他有病的表现，下次再遇到这种人直接拉风铃喊停。”
夏黎不解：“啊？为什么。”
周奇收了玩笑的心思，给她解释：“因为有些人心理调节没做好很容易变得偏执，会对别人有报复心理。你最好不要透露任何私人信息给病人，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夏黎点头说知道了。
陶情记录下林景深的资料，等周奇将视频保存完走出监控室，又有些好奇的问夏黎。
“黎黎，你和这个叫林景深的是不是很熟啊？你一安抚，他情绪立刻就稳定了。”
夏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和林景深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最后只是回了一句：“高中一个学校的。”
陶情还想再问，周奇又走进来喊她出来帮忙。
夏黎没急着走，又翻了翻刚才林景深递给她的那些资料，“林景深。”夏黎嘴里嘟囔着，一张照片掉了出来，夏黎捡起来发现这是一张毕业照。
照片正面有一行字，清水湾一中2012级高三C班毕业照，背面是几排名字，夏黎找到了林景深的名字，却没在照片上找到他。
就在夏黎疑惑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因为是做心理咨询的缘故，工作室选址环境要求很高，周边很安静，工作室内每个人的工位由隔音玻璃隔开，只有和咨询台之间是普通的玻璃。
所以这个电话没吵到其他的人，倒是把夏黎吓了一跳。
来电的人正是夏黎告知林景深的那个朋友，夏黎接起电话。
“黎黎，恭喜你找到工作啦。”电话那头的女孩语气很欢快。
“你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夏黎无奈：“你不是昨天就说过了么。”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好好好，那没事的话我挂了，我还在上班呢。”
“哎，别别别，我有事，下班陪我去个地方呗。”
想起江照月那些渗人的爱好，夏黎连连拒绝。
“又是密室？我不去，我害怕。”
“不是密室。”
“你保证！”
“我保证！”
－
夏黎盯着眼前的牌子，「迷雾」，装修成鬼屋般的房子，以及敬业吓过路人的还有身旁兴奋得不行的人，咬牙切齿道：“江照月，你不是保证不是密室么？”
江照月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这其实是鬼屋风的饭店，你入职我想着请你吃饭嘛。”
夏黎一脸你看我信吗？转身就要走。
江照月一把拉住她，双手合十哀求道：“阿黎，求求你啦，你也知道我唯一的爱好就是玩密室了。「迷雾」出新本子了，宋乘那个坏蛋在这个关键时刻居然要出差，你就陪我玩嘛。”
“...好吧，”夏黎伸出根手指：“最后一次。”
“好好好，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只好夏黎肯答应，江照月什么都点头。
两人跟着人流移动，夏黎刚进门就被披着发身穿红衣的女鬼吓了一跳，哆嗦着说：“这个…这个迷什么来着，怎么感觉比你前几次玩的都吓人啊。”
江照月满眼兴奋：“「迷雾」，这可是枝江最火的剧本杀密室一体的情景体验馆。阿黎，我可期待了。”
说着她低头划了几下手机，将屏幕转向夏黎：“而且，阿黎你知道嘛，「迷雾」的本子都是老板自己写的，故事新颖刺激不说。主要是老板舍得花钱，场景音效真实有代入感演技到位。”
夏黎一句也没听进去，快被耳边环绕的恐怖音效吓死了。
两人走到玩家聚集地，澄黄的灯光将环境照得更加阴暗。
——本店将以最真实的场景，最刺激的音效，以及最有演技的NPC带给你最完美的体验。此外，本店所有故事皆由迷雾老板倾情制作，新颖刺激，绝对让各位玩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因为江照月的缘故，夏黎去过的密室剧本杀体验馆也不少。
这种快把自己夸上天的她确实是头一回见。
正巧呢，夏黎很看不惯这种。
夏黎看着人多，就大着胆子说：“说谁不会，你之前玩的那些密室，那个不是说自己吓人的。到了地方，看着那些场景我都想笑。”
江照月幽幽地说：“那是谁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啊。”
夏黎装傻：“谁啊。”
两人说说笑笑时，“嘭——”的一声，在安静封闭的空间异常刺耳。
瞬间吸引了大半人的注意力，夏黎和江照月也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聚集在一块的人散开了些，也露出了事发地。玩家入场处，一个女孩站在那。她身旁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两个拿着摄影机，反光板等拍摄工具。
看着，像个探店博主？
见女孩还想进去，穿着「迷雾」工作服的小姑娘连忙拦住她，强调道：“真的不好意思，本店不接受录像。”
女孩似乎在权衡：“不让他们进去可以，我要玩《救她》，而且我要演女主。”
小姑娘呆滞了一瞬，软声回：“《救她》没女主啊，我们店里所有的本子都在官网上公开了，故事设定也都发了，这个本子确实没有女主。”
女孩依旧不依不挠，有些胡搅蛮缠：“我不管你官网发没发，反正我就是知道这个本子有女主。”
说着她抬起手，指着一处破皮：“你害我受伤了，如果你不让我演女主，我就告你让你被开除，你不仅一分钱拿不到还要赔钱。”
小姑娘看着也不大，估计是趁着暑假来兼职的大学生，一脸稚气。
听到女孩的话脸都吓白了，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是你乱闯我拉你玻璃才碎的啊...”
这话就纯是威胁了，许多人都皱着眉看着，几个离得近的想上前帮忙，但都被朋友拉了回去。
夏黎想上前帮她，也被江照月拉了回来：“阿黎，别去，那个女生旁边好几个男的，万一打人怎么办。”
“可是，他们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夏黎听完江照月的话也有些犹豫。
江照月性子温和，对大多数事情都是都行都可以的看法。唯独这会，固执地拉着夏黎不让她上前。
两人僵持了一会，几分钟后大门进来了两个人，直朝着事发地而去。看有人来解决事情了，夏黎才放下心来，对刚才的事也有些好奇。
“听那女孩说的，这个《救她》是有多吸引人啊，她干嘛就非要演女主啊。”
江照月解释说：“说不上有多吸引人吧，《救她》是前两天才出的本子，很多人应该都还没玩过。”
夏黎问：“那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救她》和「迷雾」之前出的本子风格不同，结局居然是好的，”
什么老板？
林老板？
林？
“主要是这个本没女主，只有男主，而且据说这个新本子林老板亲自下场演男主。”
这才是真实原因吧。
不过这个林老板是长得很帅吗，能让这女孩不顾一切就是要当女主。
江照月仿佛看穿了夏黎在想什么，补充道：“林老板确实是很帅，「迷雾」能火起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老板太帅了。”
“靠这个火起来，说明这家店本身不怎么样嘛。”夏黎没忍住吐槽。
“夏医生这么说，我可太冤枉了，「迷雾」可是靠实力火起来的。”
夏黎：“？？？”
幻觉，一定是幻觉。
只要不回头，他就不是林景深。
林景深耐心好得很，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