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亦是晴空万里》精彩章节-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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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江市九月底的天还是热气腾腾的，阳光不要钱一样地往地面上撒，金灿灿的煞是好看，就是能晒死人。
这星期一中在搞什么素质体测，全体高二生好不容易挨到的一周一次的体育课，还没有选择休息的权利，全被撵到了下面操场去，在排队测项目的路上和途中接受热浪洗礼。
一千米的测试起点熙熙攘攘挤着二十来个男生，已经排队等了很久，全都满头大汗地怨声载道。
时羡坐在教室里，隔着扇窗户往下看操场上的热闹。教室这会儿没人，他肆无忌惮地把手机拿出来架在书堆后面，这会儿正播着德云社相声的视频以作消遣。
突然传来几声消息提示音，打断了捧哏的台词。时羡长手一伸，把手机捞了过来，点开微信一看，果然是林程许那个玩意在和他叨逼叨。
「林程许：大哥，你真不下来测啊？」
时羡伸了个懒腰，飞快地敲着键盘：“去什么去，又不算考试成绩。”
估计又是教育局来检查素质教育什么的做做样子，连正经体测都算不上，一中就这方面积极。
「林程许：下节就是语文课了，让老杨发现了你没测，他得骂人吧。」
“让他骂——”单手不太好打字，时羡直接按了语音回，“开学考试退步三百来名，他这个月都把我扯到办公室骂过五六回了，全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
显然是对班主任老杨的训斥暂时免疫了。
左右后天就国庆节了，放了假老杨也打不着他；开学后的月考再考好点，这事儿就翻篇了。况且老杨对于除月考以外的所有测试都是个甩手掌柜，能不能发现他翘了体测都难说。
林程许又不放心地絮絮叨叨几句，见时羡连字都懒得打了，光在那回表情包，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也没再啰嗦了。
毕竟林程许跟这位大兄弟相识许久，知道他那破烂性格就是又懒又固执，觉得没必要的事情就坚决不肯费劲去做，是摸鱼耍滑的一把好手。
微信那边终于不再弹消息出来，时羡哼着小调，干脆把手机给关了，他也没觉得刚才那相声有多好听。
一时间周围只剩教室里那几台老旧风扇的运转声。不远处的操场上，发令枪断断续续地响着，拖出悠长的尾声。
教室里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些体测完的同学，夹杂着一身汗臭味，人一多起来，四下便都是吵闹的聊天声。
班长站起来拍了好几下桌子也没能把噪声压下去，最后索性摆烂了，让这群人乱聊聊天，发泄一下运动完还剩余的精力。
时羡心安理得地在座位上窝了一整节体育课，这会儿正听着前桌两同学聊着昨晚的电竞新赛事。刚听到赛点的时候，前面两同学突然没了声儿，挺怂地往座位里缩了缩。
他抬头一看，果然是老杨夹着教案进班了——老杨一向有提前于上课铃几分钟进班的习惯，大约是一些老教师的通病。
心理素质极好的时同学丝毫没因为自己翘了体测而心虚，挺愉快地抖着腿，正低头准备从桌肚里掏出语文书，忽然感觉老杨若有若无地朝他这边瞟了一眼。
……翘了体测的事情被发现了？不至于运气这么差吧。
老杨把手上的两本板砖书重重往讲台上一搁，把班里切切杂杂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一般这个动作过后，就要开启课前□□大会了。时羡把语文书立起来挡住脸，感觉背后有点凉。
好在老杨只是示意班里安静下来，然后便从讲桌上摊着的教案书中抽出来上节课没讲完的周考试卷，开始讲起了玄之又玄的阅读理解。
他讲着讲着又跑了题，从新兴科学技术的发展说到了现下国际局势的分析，洋洋洒洒地在黑板上画起世界地图来，颇有些“两面包夹芝士”的风范。
班上没几个人在认真听语文课，要么在老杨讲闲话的背景声中交头接耳，要么在低头写着今天的作业。
方才险些被抓包翘了体测的紧张感慢慢消逝了。时羡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右手藏在桌肚底下单手玩喵斯快跑，隔一会儿抬头看看黑板上方挂着的钟。还差半分钟放学时他收了手机，弯腰紧了紧鞋带，摩拳擦掌地准备冲出教室买晚饭——竞争对手很多，谁跑的慢谁排长队，到最后没时间吃饭。
下课铃声一打，老杨顶着万众期待的目光合起教案。后排刚有几个男生已经迫不及待了，推开桌子腾地从座位上蹿起来，结果被老杨伸手一指：
“都给我坐下！”
“啊？——”
班里唉声叹气一片，不知道老杨又要拖堂说些什么废话。
结果老杨转过头，很精准地看向了第四组倒数第二排的座位，朝时羡勾了勾手：“来，时羡先别跑，到我办公室聊会儿天。其他人走。”
刚把鞋带系紧、万事俱备只欠跑路的时羡：“……”
见着事不关己，班上一下子又嘻嘻哈哈地闹哄开。老杨前脚刚出班门，后脚班里就浩浩荡荡地挤出去四十多个人——林程许没走，他先前还在和时羡商量晚上去哪儿吃饭，这会儿正站在班门口巴望着他。
时羡朝他挥挥手，欲哭无泪道：“别等我了，老杨啰嗦得很，你先去吃饭吧。”
林程许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一个人的背影略显寂寥。
时羡出了教室门，一路逆着人流晃荡着，走到了老杨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空调常年开着，门关得铁紧。他使了点劲拉开门把手，伸头朝里面喊了声：
“报告——”
这会儿老师们也都吃饭去了，只剩老杨还坐在桌子后面。他从电脑后抬起头，透过眼镜片看了眼门口：“进来。”
被叫来喝茶的次数多了，时羡对这地儿熟得跟自己家似的，进来之后反手带上了门，又顺手从门边上那个——他们班物理老师的办公位旁拖来一个椅子，老实地放在老杨桌旁，然后坐下。
老杨看着他的目光带着点挪揄：“你还挺自觉地就坐了哈。”
“那，”时羡作势要起身，“我站着听您讲话？”
“就你还站着，一天到晚懒懒散散的，坐都坐不端正。”老杨嫌弃地朝他翻个白眼，目光重又投回电脑屏幕，点了两下鼠标，“急着去吃饭不？”
时羡立马换了个坐姿，规规矩矩地回：“再急也得听您把话讲完嘛。”
“班上也就你敢和我嘴贫了。”老杨呵了声，到底没和他较真，“特殊情况啊，就这个点办公室没什么人，耽误一下吃饭时间和你聊聊正事——邹医生联系你了没？”
“没呢。”
“哦，那她是直接和我说的。”老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语气里却有些藏不住的欣喜，“说你恢复情况不错啊，干的不错，为师很欣慰。”
时羡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冲老杨扬起个笑。
“回头我把邹医生发过来的单子打一下……哎你别搞掉了，我还在转发给你一份吧。”
老杨絮絮叨叨着，又和从前一样问了几句时羡近况如何。时羡照常捡好的说，搞得对方很欣慰，笑得眼角都起了鱼尾纹。
然后突然话锋一转：“还有个事儿。你要不坦诚一下今天干了什么亏心事？别和我胡扯啊，我啥都知道。”
时羡：“唔，翘了体测？”
老杨：“……”
这孩子一贯打直球，摆烂摆得坦坦荡荡，他早该知道的。
“还知道翘了啊？”老杨没好气地说，“哎我就奇了怪了，你是怎么想的，虽说不是什么正规体测吧，好歹也算考试，你说翘就翘了？”
……总不能直接说是因为太热了懒得跑一千米，不然老杨又要朝他吹胡子瞪眼一番。时羡缩着脖子偏过脸，挺心虚的刮了刮鼻头。
老杨看着他那缩头耷脑的样儿就来气，好险没直接上手敲人脑袋。和时羡聊天容易上火，他端起桌上泡好的凉茶喝了一口，还喝到两片茶叶，往杯子里呸了两声，挺悲凉地想着自己好歹三十五没到，怎么就在这帮小孩的蹉跎下活成了老头样。
“身体素质差我能理解哈，一千米跑不及格都没关系。”老杨润完嗓子，又捧着茶杯苦口婆心地和他说，“但是我希望能看到你的态度，你晓得不？我觉得这个体测吧，你咬咬牙也是能坚持下来的。”
时羡嗯嗯啊啊地应着声，心里在想老杨这个口音是怎么考过普通话二级的。
结果老杨下面说的话顿时让他敷衍不起来了：“所以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好好做，让我看到你的态度。”
时羡：“……？”
“咱班体测成绩已经出来了哈，我大概看了一下，发现有个人和你顶配。”老杨说着，把电脑屏幕转过来对着时羡，鼠标在成绩那一栏圈来圈去，“陈诲同学一千米跑了二分五十。哎，你看，他体育很强嘛——很巧的是什么呢，我和你说哈，陈诲每天晚自习下都在操场上跑步。”
他说着看向时羡，期待着对方给点反应。
结果时羡沉默了一下，老实地发问：“这人咱班的？我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
老杨：“……”
他血压有点高，哑了半晌才崩溃地锤了锤办公桌：“一个月前文理分科刚转过来的新同学！当时不是让他上台做自我介绍了吗！”
时羡哦了声，心说自我介绍那老土玩意谁会认真听。
不过他对这位陈诲同学倒是有点印象了，好像老杨开学那会儿介绍转班新生时着重提了嘴他？
一是“成绩很好”，似乎转来他们班之前蝉联了五次月考的年级第一，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在重点班，反而跑来普通班待着；
二是“长得挺帅”，刚到班里那段时间甚至代替了时羡，成为了班里女生新一轮的颜值谈论对象。
……就是陈同学本人似乎是个高冷面瘫，老杨把他按在讲台上让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全程都没什么表情。转来班里将近一个月了，似乎和班里人也没什么交流——所以时羡对他也只是“有点”印象，可以说的上是完全陌生。
不知道老杨突然提到这位陌生的同学是做什么，时羡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心里有点发怵。
“——所以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晚上去操场找陈诲，和他一起跑两圈步，跑完再拍张照片发给我，让他证明你有在努力运动。”
“……”时羡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啥？”
老杨还自觉挺通情达理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最主要还是什么呢，陈诲的性格太内敛了哈，到现在还没融入我们班级里。你脸皮厚点，主动去打开一下他的心扉，也算给咱班的团结和平做做贡献。”
他一副为了班级大义的表情，丝毫没顾及时羡现在真的很想地铁老人手机，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快扣出三室一厅来。
这是啥意思？摁头让他去找一个高冷面瘫交朋友，还得每天晚上都和对方来一张合影？
时羡思考了不到半秒就得出了结论，他还不够傻逼，干不出这种事，只能委屈老杨另请高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