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不予归》精彩章节-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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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渐起，胥家墩边角的一户人家，一个小小个姑娘在高高的灶台前忙碌着
她草草的备了几颗野菜（或许用杂草来称呼这些野菜也不为过），这是她们今早的口粮了，不过总这样似乎也不是个办法
目光移向齐肩高的粮桶，内里仅有桶壁上还有些粗面粉，小姑娘动作很利落，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阿娘，起来吃早饭了”
她还有个娘亲，这两年娘亲的状况更糟糕了，她恨不得每天寸步不离的守在娘亲身前
可她不能，她还要好好的活着，带着她的阿娘，如此想着
“阿娘你看，给你苦药草，好吃”
苦药草不是药，也不苦，不过它长在很危险的地方，人们看到的却吃不到，所以附近的人们便叫它苦药草
“阿椋，这个，好吃”
面前的女人神色混沌，很久才认出，这个她曾吃过的
小姑娘没什么胃口，两株野菜下胃就吃不下了，野菜很苦就像小姑娘的心一样
阿椋并不是小姑娘的名字，她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很简单，木取自阿娘常念叨的阿椋，那时她年纪小只会写一个木字，一是一二的一，她没有姓，单木一二字，简单，纯粹
阿娘口中阿椋应是她那从未谋面的阿爹，可她不知道怎么办，阿娘意识越来越迷糊，把她叫成阿椋的次数也多了
“阿娘，我是木一，您的女儿木一，女儿要出去一会，阿娘在家不要出去好吗”
她斟酌着和阿爹轻轻诉说
“阿椋，女儿，木一……”
又是一段沉默，末了似是终于想起，低不可闻的回了声‘嗯’
她喂阿娘吃食，一直留意着阿娘的话语自然是听到了，心下一松，她还算了解阿娘，答应了自己的，无论什么时候阿娘都不会违背
末了木一还是觉得不妥当，又给娘亲留了一碗放凉的热水，方才从粮桶里刮的面也做成了黑馍馍，一大半留给娘亲，一小半揣进了自己内衣
小心翼翼的合上门，木一便上路了，这个时辰同龄的小孩们都还在熟睡，而大人们也不会拉下身份过于为难她，是赶路最佳的时间了
微凉的山风风伴着秋日的晨露，吹在木一的衣衫上，额头却是一层浅薄的汗滴，木一拨去头发上的落叶，面前是一堆堆枯木杂枝
这是她平日里采野菜时收集的，今天她准备把这些柴火带去镇里换些米粮，通往镇里的那条路可不短，她待快些才能赶在天黑前回来
得益于天生的大力，小木一可以背起这两倍于自己的柴火，并不轻松，但好在颇为熟练
已是深秋，可太阳先生却并不留情，晒得木一湿透了衣衫，咬咬牙直至日晷上的倒影告别午时的最后一片领土，木一方才放下沉甸甸的累赘
难得休憩片刻，木一擦着手里红彤彤的山果，贪恋的收回怀里，又掏出内衫里的黑馍馍，伴着溪水两三口咽了下去
前面不远便是小镇了，随即按惯例挨家挨户上前敲问询价，木一太瘦弱了，买卖总是要吃不少亏
但也好在木一太瘦弱了，她偶尔也能吃些便宜，她知道这样不好，每每也会悄悄多留一部分柴火在好心主人家注意不到的地方，就比如手里的这条鱼，她留下全部的柴火，老爷爷和他老伴年纪都很大了
这一趟林林总总换了十余枚铜钱，比上回足足多挣了五枚铜钱，又可以撑过一段时间了，她不知道娘亲在家里还好吗，揣紧这重腾腾的一摞铜钱加快了步伐
粮行米粮涨了不少价，但瞧着手里的鱼也只能咬着牙换了一斤，还有一筒盐，一壶油，一袋粗面，眨眼便只剩四枚铜钱了
秋日天凉的早，小镇上已是人声鼎沸，不少小贩在粮行附近吆喝着，糖人、糖葫芦还有不少只有在小镇才能看到的新奇玩意，刚走出粮行木一好一阵眼花缭乱
木一犹犹豫豫还是准备给娘亲买下一件新衣，再把娘亲换下的旧衣改改，这样木一和娘亲就都有新衣穿了
换来的粮食可比两三个木一高的柴火要轻便的多，回家的路也就容易了不少
来的一切顺利，归时却不怎么容易，早日里避开的那些人，如今已堵在了回木一家唯一的路上
领头那人在同伴的提醒下也注意到了她，木一有些紧张，惧怕，可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低锁眉头不去看众人
“喂，野丫头把手里的贡品呈上来吧，就当是你这月的保护费了”
经同伴提醒，众人才注意到木一藏在粗面袋后的鱼，胥家墩附近没有有鱼的河水，肯定这小妮子去哪家偷来的
木一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着
然而领头那人正值十二三岁，小弟面前最是在意面子和威严了，怎允许一个野丫头忤逆，当即指示几个小弟上前动手抢夺，不对这怎么能叫抢夺呢，小妮子偷的人家的东西，他们这叫替天行道
木一死死攥着鱼绳不啃放手，这是她换来的，大不了，大不了挨一顿揍就好了，从前都是这样，等他们走了就好了
只是这次小木一并没有感到预想中的拳打脚踢，而是一股撕裂神魂般的痛楚，没有任何反应的木一便失去了意识
“唐哥，还要动手吗”
正准备动手的众人，被忽然响起的惊雷吓了一跳，看着似乎失去意识的木一，男孩们有些举棋不定，目光再次聚集到领头的‘唐哥’身上
“还动什么手，没看到老天爷都主动出手惩罚了吗，我们走，小心染上了晦气，被老天爷雷劈”
正说着天空一亮，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一声雷，一群小孩顿时被吓得往村里逃窜
细雨淅淅，木一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家里了，意识有些模糊，她记得，记得……
木一猛的坐起，她怎么回到家里了，米呢、面呢，都还在吗？下雨了，不会在外面被淋湿了吧，还有鱼，匆忙推开门帘，娘亲正好好的坐在堂屋里，手里的是她没舍得吃掉的山果
“木一，好看，木一”
本意就是留给娘亲的，只是看到娘亲拿在书手中又觉不妥，凑过去轻轻咬了个皮
嗯，甜的
木一换回的食粮还有新衣也在家里好好摆着，难道是阿娘把她带回来的吗？
不，她不敢肯定，可除了这种情况，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这件事也只留下待以后再来思考了，天色渐晚，她还待趁着落日的最后一抹光备上今天的晚饭
两位老人给的鱼已经过处理浸了盐，木一没做过鱼，沾了些许油煎热，在闷上半碗米，这是一顿难得的晚饭，但再多便不能了
雨很大，省去了她挑水的麻烦，可雨幕也绝了了她外出寻粮的可能，好在有刚换回来的一袋粗面，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
阿娘似乎对什么都不挑，木一给什么阿娘便吃什么，阿娘吃的没什么味，木一却是吃的很满足
鱼，很好吃
木一又搬回阿娘的屋里，床榻很小，小时候还足够俩人一起睡，后来却是有点挤了，想着阿娘的身体，木一更多时候都睡在厨灶前的长凳上，或者在床沿上趴着，盯着阿娘直到熟睡
可秋雨来的急，洋洋洒洒熄了太阳先生的火气，木一也只有和阿娘挤一挤了
家里的被窝已经略显破旧，木一把新买的布衣垫在内里好多保留一点温度，阿娘的怀抱很暖，木一紧紧抱着阿娘，终于睡的安稳
夜里木一做梦了，她梦到了娘亲一砖一瓦的建起了家，笑逗着着捏她脸颊，梦到小时候每次被人欺负娘亲都把她紧紧护在身后，梦到阿娘口中的阿椋，梦到有位仙长，梦到她去了另一个世界，再后面的梦就光怪陆离起来，她梦到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也梦到了阿娘的离世，梦到世上只余她一人
一阵揪心的痛把木一从睡梦中拽出，木一痛苦的按着胸口无从缓解，只是这痛楚来的快也去得快，她只能肯定这不是幻觉
雨一直下，日子也一如往常的过，不同的是类似那样的痛楚，木一时不时就要承受一次，或长或短
无力，无助，没有任何办法，这些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阿娘……又是一阵痛楚，她忍不住跌落地上，不止的打滚
阿娘走向了木一，不解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而她已无力回应，甚至发出声音都极为艰难
忽然一滴泪水坠落，疼痛似乎缓解了些，而木一也再坚持不住晕阙过去
醒来时正躺在阿娘怀里，泪水顺着阿娘的脸颊滑落一滴滴的落在木一身上，浑身湿漉漉的
“阿娘，阿娘，女儿想你”
正如她无法想象失去娘亲后自己的样子，她亦不敢想象失去自己后的娘亲，劫后余生的喜悦，对未知的恐惧
木一不知道怎么办，只有紧紧抱着阿娘，声声念
待木一情绪稳定后，脑海中机械女声响起，【系统接入中，宿主是否同意】，略停顿又补到【宿主在心中默念，系统即可感知宿主意愿】
＜你是什么？先前是你做的吗？＞她不确定的按照脑海中声音默念
【抱歉，未正式确立系统与系统之间关系前，系统对宿主的提问不予回答，宿主请尽快回复是或否】
木一陷入沉默，同意会怎么样，拒绝又会错过什么，她不敢肯定
但既然没死，只要没死，她就还能陪在阿娘身前，
忙忙碌碌的备上午餐后，木一又烧了水，说是午餐，其实只有稀稀松松的几粒米伴着粗面煮的糊糊，家里存的野菜也早已吃完
好在午饭过后雨终是停了下来，太阳先生也微微冒了个头，木一很高兴，这样就不怕着凉了，饭前热的水也已沸腾，木一认真的用热水替阿娘擦拭着身子，末了也给自己清洗了一遍
虽然太阳出来了，但天终究是凉了下来，下午木一就趁着好天色，整理起衣床铺盖以备过冬
天还未晚，村民们的一声声妖孽由远而近传入木一的耳中，木一不由得一阵心慌，紧忙合紧了门，又挪起家中所有重物堵在门前，略微安心
果然，那些人是来找她们的，她只有和阿娘在屋子里躲着不敢出声
“妖孽，出来，毁我胥家墩全墩良田，居心何在，老天爷劈不死你，我胥家墩全墩人也定不饶你”
“妖孽……”
平日里那些还顾着什么都大人们此刻似乎都没了顾忌似的，破口大骂，锤窗户，撞门，似乎一直在家里呆着的她们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似的，恨不得剥她们的皮，吃她们都肉
不断的有被敲碎的木块顺着力道撞入家里，木一害怕的的躲进阿娘怀里，可抬头却发现阿娘也在颤栗着，她不知道这刻宁静能维持多么短暂的时间，她也不敢想象门破之后的事
对了，系统，还有那个系统，＜同意，我同意，你可以救我们吗＞
止不住的是担心害怕，耐不住的是那头的寂静，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阿娘，走吧，我们走吧”
门还能撑一会，她们从后门走，逃无论逃到哪里，至少呆在这里最糟糕
她低估了那群人，推开后门，另一群人正在这里侯着她们
“果然是个妖孽，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心思，要不是大家长技高一筹就真被这两只妖孽逃了去”
似乎在他们眼里，她们已经是罪不可赦的妖孽了，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他们凭什么确定
“就是，若不是心虚怎会偷偷摸摸从后门溜出来，大家长不必对妖孽留情，我们全墩人一起定叫这两只妖孽伏诛”
木一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她不能就这么放弃抵抗，她抄起了木棍，奋力的挥打着，竟把这一群气势汹汹的大人们打的节节败退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大的力气，这不是妖孽还是什么，大家伙快上啊，打倒妖孽为我胥家墩百户人家的良田讨一个公道”
隐藏在人群中不配拥有姓名的喊话者高呼着，自己停了片刻悄悄落后一点，大腿火辣辣的，那是刚刚中了木一一棍，那人气急却又怕再被打只好多在人群中高呼着大义的口号
木一终究是个小孩，对着这一群大人，能撑住片刻不胆怯已是不易，在门前那群人蜂拥而来之刻，木一和她的阿娘便注定无法逃脱了
大家长庭院前木一和阿娘被双双捆绑在木架，木架周围是一堆柴火
众人围了一圈，正商讨着该如何处置这两只‘妖孽’
“唐儿，你二叔爷说，那小妖孽被天雷轰击而不死，据他家小孙儿说你们亲眼看见了是也不是”
大家长口中的‘唐儿’便是先前那个领头的‘唐哥’了，说是唐哥也不准确，胥唐是大家长年过半百老来得子，按辈分来当是‘唐叔’才妥当
“我……”
显然胥唐也没想到会被问话，抓捕妖孽是大人们的事，他们都没有参与，况且他并没有看到木一被劈
“大家长，当初我见那小妖孽拿着一个大袋子，对着我们不怀好意的走来就护在胥叔和小妖孽之间，胥叔没见到妖孽被劈也是情有可原，我们大家伙可是都看的真真切切”
“是啊，是啊，当时整个天空白光一闪，那小妖孽仍意欲行凶，随即雷声轰鸣，小妖孽顿时应声而倒”
“确实啊，大家长十几天前是有一道白光闪过，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一想我们良田的毁坏岂不是，老天爷因这两只妖孽在惩罚我们胥家墩啊，这次不除，下次说不定没的就不止良田千顷，还有我们在座各位的小命啊”
“既如此，若是老天爷的想法，想来即使是那位仙长也不能怪罪我们了，胥二，点火烧了这妖孽”
胥唐比木一要年长数岁，当初他是见得木一阿娘带着木一来的，同行的还有一位气宇轩昂的仙长，仙长乘飞辇而来，话语却是阴恻恻的，告诉他们要悉心‘照料’二女，不可让她们死，亦不能让她们好过
那以后有事没事他阿爹就叫他带着一群小毛孩去找她们的麻烦，他也不知道这改不改做，可这是阿爹亲自吩咐的，阿爹告诉他他是见过仙长的人，是有大造化的人，有他带着执行仙长的命令，阿爹放心
他还是那群孩子们的大哥，大哥，当然不能不去吧，其实他也不知道，但最终还是去了……
木架上，木一听着众人的审判，看胥二持火把一步步走来，不禁漏出了绝望的神情，阿娘再见了，木一不想离开阿娘
“阿爹”
声音是从‘唐哥’那里发出的，盯着一众人的凝视，胥唐感觉双肩分外的沉重
“阿爹，唐儿看的清清切切，野丫头没有被雷劈中，小茂个矮挡不住我的”
“逆子，你说雷光可有出现？你说那小妖孽可有应声而倒？”
他说不出来，野丫头确是是应声而倒，可不应该是被雷劈的，若是被雷劈，他们离得那么近为何没被劈到
“翠兰，把唐儿拉下去关起来，好好瞧瞧你养的这个好大儿，都敢当众忤逆我了，再有下次连你也一同关起来，胥二点火”
天忽然又暗了下来，大雨淋湿所有的柴火便重归于无声，在场的众人都被淋湿了透，除了胥唐和木架上的二人，顿时场地上静的可怕
木一看着眼前的场面，一切都转折还要从那声‘阿爹’开始，当时同时响起的还有脑海中的【可，绑定宿主开始】，随即便有了眼前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