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公平》精彩章节-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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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过年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微微震动闪烁了两下。
新消息进来的时候，兴向秋正站在玻璃橱窗前按下卷帘门的遥控器。
透过玻璃，看见外面依旧淅淅沥沥下着雨。
才过下午3点，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灯已然全部亮起。
间隔有序，整齐划一的红色中国结，为海市这座十八线小城增添了些喜庆。
这天是2029年2月12日，除夕。
兴向秋又在店里检查了一遍，一手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和钥匙随手塞进口袋，另一手拎起一个头盔。
打开便利店后门的时候，寒气铺面而来，还带着湿漉漉的潮，她跺了跺脚，哈出一口白雾。
她讨厌雨天。
【别回来，他们又来了】
【大年初一有没有人跑开年红】
兴向秋按亮手机看到的就是这两条消息，她又按了下电源键，陷入黑暗的屏幕倒映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内心生出一股无力感，甚至想转身返回店里......可她没有这么做，只无声在屋檐下小站了一会。
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并不会因为春节而放假。
但除夕这天，只营业到下午3点就可以回家。
原本兴向秋上的是晚班，夜里10点到第二天6点，其他同事都想回去过年，她主动上了这个班，3倍工资，也不是时常有的。
踏板摩托驶入雨里，时不时就要擦一下头盔面罩上，阻挡住视线的雨水。
斑驳的楼墙，老旧的破小区，远远的，她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面包车，车牌尾号空气里伴随着桌椅碗筷摔落的动静，是争吵的声音。
兴向秋把车停在面包车旁，摘下头盔，把它扔进后座的外卖保温箱里，两手紧了紧雨衣的帽子，向驾驶座走去。
驾驶室的窗户，在兴向秋脚步里一点点落下，一个男人手里掐着一支烟，他抽了一口，把烟往兴向秋脸上吐，她没有躲。
“你知道的，我没有钱”兴向秋的嗓子有点哑，声音带了些低沉。
男人不说话，拿眼往上瞟，眼神停留在3楼的一个防盗网上，那里是兴向秋家。
雨越下越大，打在雨衣上，打在车顶上，打在水坑里，噼里啪啦的，可怎么也挡不住楼上的叫骂声，尖锐的，带着哭腔的，不停歇的咒骂。
“今天过年”
烟头被扔进雨里，立马就浇熄了。那个男人终于开口“我就是挑的过年来，也别怪我为难你，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说是不是？”
兴向秋默然，她比谁都明白，钱有多难赚。
“早把房子交出来卖了不就得了？带着你妈嫁了人，还需要什么房？劝劝你妈，不是我为难你，是你们在为难自己！你也看在老乡一场的份上，可怜可怜我！行不？”
男人又点了一根烟，打火机的光照在他脸上，微微晃动。这是一个40左右的中年男人，头发稀疏而油腻，看向兴向秋的目光，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
“我妈没有在借条上签字，这只是他的个人债务，跟我妈没有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这房子跟他都是有关系的。”
兴向秋知道，没有产权的破旧房子，卖了也不够还她爸欠下的债。也正是因为没有产权，才能躲过法院的处理。
“钱我们一分都没有见到，更没有花，你借给谁，就找谁要啊！”手在车沿上重重拍了一下，兴向秋打开手机，拨通了110，她看向男人“我要报警了！”
“噗呲”这声笑格外的嘲讽“你们报的警还少吗？你看警察来不来？”
果然，接通电话后，那边的态度敷衍又无奈，是一个比较生的声音“你也是老熟人了，你知道的，不是我们不想，都是70岁以上的老人，我们根本奈何不了，过年又放假，值班的人少，一堆事忙的走不开，你们自己商量商量，协商调节一下哈......”
已经连来都不来了吗？明知道警察来了也没有什么用，可当事实如此残酷摆在眼前时，兴向秋还是悲从中来，一阵酸涩。
“怎么样？林警官要来了吗？”男人语气里满是不屑。
林警官是她们这片的民警，兴向秋打的报警电话，10次出警，有8次都是他来的。
“让他们停下，我跟你去取钱。”楼上摔东西的动静更激烈，兴向秋妥协了，她只是想好好过个年。
“多少？”
“2000”
“5000”
......
一阵讨价还价，两人说好了价格。
兴向秋上了他的面包车，有个自助取款机就在不远处的街角，她取了3000块回到车上交到他手里“现在可以让他们停下了吧？”
男人也不急着开车，边打电话边用手沾着口水数钱，长长的铃声过后电话才被接通。
是一个老人的声音“怎么说？”
“嗯，可以下来了”
车再次停在兴向秋家楼下时，三个老人已经撑着雨伞等在路边，熟练的上了车后座，见到兴向秋对她翻了翻白眼，嘴里不对付的哼哼了几声，以示不满。
车门关上，那个男人慢慢把车窗摇上，手里扇了扇那叠现金对兴向秋说“就当是利息了，我还会再来。”
面包车扬长而去，她抹了抹打在脸上的雨水，提上外卖箱里早些时候买的食材。
楼道有些昏暗，得小心绕过一地的碎灯片，家里的门半开着，暖黄的光照亮楼道的一角，妈妈就站在门口轻声说“回来了？我不是要你别回吗？”
“妈，今天过年。”
“是不是又给他们钱了？不给他们也没有办法的，要不到钱，自然就走了......”
妈妈絮絮叨叨车轱辘般来回碾着几句话，话里话外都是让兴向秋不要给他们钱，免得他们讨到好处了，经常来闹。
客厅里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凳子翻在地上，兴向秋进门习惯抬头先看了眼她装的监控，正对着门口。可是有什么用，他们都是让老人动手，警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她没有说什么，只让妈妈歇着，埋头开始收拾残局，把楼道里打碎的灯也一并扫了个干净。
妈妈根本闲不住，一边帮忙，一边咒骂，开始是骂那些来讨债的人，越骂越气，骂兴向秋那不知道跑哪里去的爹。
“一辈子没给家里置办个什么家当，反而给我们娘俩找了堆债，嫁给他真是倒八了辈子霉！”
“做的什么发财梦，被人骗了还傻傻地帮人数钱”
“这房子我出大头，他们凭什么要我的房子抵债！”
兴向秋没制止，她已经习惯了，周围的邻居也习惯了。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她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用辍学，不会有一个被传销组织骗到欠巨额债务跑路的爹，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忧什么时候债主又上门闹，更不用苦苦支撑，守住这套没有产权的老破小，她们母女眼下唯一的容身之所。
可她更会舍不得，舍不得妈妈，舍不得这个看上去并不完美的世界。
在春晚欢乐喜庆的背景音乐里，两人吃着年夜饭。
兴向秋尽量装的若无其事，好像没有被影响到，大口大口吃着，时不时看一眼节目，跟着哈哈大笑，就像节目真的很有趣一样。
她点开另外一条消息，那是一个骑手的群聊。
她平时除了上夜班，白天还送闪送外卖。大学没有毕业，又没有一技之长。在这座小城市里，上这两份工，是她能想到顾得上家里，又能赚更多钱的唯一途径。
骑手群的消息不断刷屏，他们在讨论明天跑哪个区域最容易爆单，这是个只有10多人的外卖兼职群，几乎都是打多份工的人。
有人@了兴向秋，北环山有一个急单还差一个人，150你来不？
兴向秋放下了筷子“妈，我去送单外卖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