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2 / 2)

阿姨:“看你说的,我还能有害雅静的心?有钱总是好的嘛!你忘啦?老话说:‘贫贱夫妻……’是什么来着?”

叔叔:“我也不晓得,反正意思就是贫贱夫妻比较难嘛!”

阿姨:“哎!又怕嫁错了,又怕给雅静耽搁过了好年纪,当女人真难。”

叔叔小声道:“那也没得男人难嘛,你看‘男人’这个名字就带着‘难’字,可想该有多难。就像我,白天给老板干活,干不好要扣钱;晚上回来还得给老婆‘干活’,就算累的不行,只要‘活’不干完,就别想休息。”

阿姨轻声道:“哎,老汉儿,我倒是发现一个人,特别适合当雅静老公的哦。”

叔叔赶紧问:“那是哪个?”

阿姨:“就是昨天张媒婆领来那个,叫什么……哦对了,高磊。”

叔叔面带诧异问道:“这个不行,人太闷,昨天你不还把他说的一无是处吗?咋今天又觉得他合适?”

阿姨柔声道:“那是因为,我昨天一时疏忽,没有发现高磊天大的优点。”

叔叔一脸惊讶问道:“那是什么优点?”

阿姨小声道:“五大三粗,人高马大,雄壮有力呗。”说完兀自咯咯咯笑了起来。

叔叔:“……”

阿姨笑着悄声道:“我摸着你这硬度,按照抖音上的说法,是该喝喝枸杞了。明儿我就去给你买些,每天喝上一杯,免得亏了我老汉儿的身子。”

叔叔唰一下子站起了身子,转身就手忙脚乱去扒阿姨的衣服。

阿姨连忙手脚并用阻拦,小声道:“上屋里,上屋里,这里使不得!”

叔叔:“谁说使不得,你手给我起开!”

阿姨拍叔叔一巴掌,急忙小声道:“你给我小点声!哎……哎哎……你慢点脱……”

小灵看到这里,羞得面热心跳,不敢再看,慌忙跑上了楼去。

小灵到了陈雅静房间外,她卧室的门关着。小灵下意识去敲门,敲了好几次,一直没反应,小灵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人,敲不出活人能听到的声音了。小灵又去扭门把手,准备推门进去,可是任凭怎么用力,既扭不动把手也推不开门。

小灵进不去房间,正在为难,犹豫要不要走,忽然灵机一动:“我如今成了鬼魂,好似空虚无物一样,门缝应该就能挤进去吧?”小灵爬下一看,门下面果然有一道缝隙,用力往里边一挤,真就挤了进去。

房间里,陈雅静盖着被子,侧身躺着正在看手机。小灵走近去一瞧,看到陈雅静正在高中班级群里和人聊天,不少人在发言,聊的好不热闹。小灵也在这个群里,记得这个群,初建时,很是热闹了一阵子,后来就渐渐沉寂,鲜有人说话了。小灵好奇:“现在这么热闹,到底都是在聊啥子?”就把头凑近屏幕仔细去看。前面发的小灵不得而知,她也无法自己翻看,陈雅静则是已经看过了,不需要翻看,只看到新发的消息。

段萍:“老实说,你们这些男生,到底都有谁暗恋过她?”

唐高远:“你们女生,有谁知道,上高中那会儿,她心里喜欢过谁?”

任志强:“应该很多人暗恋过她,寝室里,私底下,我可是听到不少男生谈论她,可不仅仅是咱们班里。”

陈雅静@唐高远道:“她没有喜欢过谁,她曾说绝不轻易喜欢什么人,凡夫俗子入不了她的眼。不过对你印象蛮好的,私底下曾对我说过你。她说,虽然你不像别人,喜欢有一搭没一搭给她献殷勤套近乎,好像不愿意搭理她,可她感觉你好像在暗恋她。她还说,感觉你的眼睛好清澈,像秋日里艳阳下,一汪清泉,明净清澈,含着深情又无杂念。”

小灵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他们在八卦自己。不由感慨这个陈雅静,当初私底下和她说的话,还嘱咐她别告诉他人,她可是真厉害,过这么久还记得这么清楚。不过小灵也没把她抖出自己私底下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本能反应,在她头上弹了一指,说道:“叫你泄密!”她们以前玩闹,经常这样互弹对方。

李雅静发出消息后,就去翻看刚才发消息时没来及看的,小灵也赶紧盯着去看。

范静:“曾经暗恋她的,有敢不打自招的吗?没有什么人能暗恋到现在吧?青春年少的喜欢,就像一阵风,随着青春年少一起湮灭红尘中。算不得多深,却又一辈子忘不掉,但这通常不是真的爱情,真的喜欢。你们男生,就喜欢夸大其词,只不过看到了人家漂亮,就算做了暗恋,喜欢,其实哪有那么多人暗恋她。”

南斌:“斯人已去,人生如梦,真是让人痛惜!”

刘雨佳@唐高远道:“一向惜字如金的你,可真是难得开口喔。你现在在做什么?”

高飞:“好大的瓜哦!她这颗好白菜不知道有没有被猪拱过。看看这个,好白的大腿。”接着转发来一个抖音,封面就是小灵被打捞上来,直挺挺躺柏油路上的图片。

李雅静没有点开这个视频,接着往下滑。

叶海峰:“她火了!可惜要是没死,这就是妥妥的大网红了,那她就可是要发啦。抖音美女尸体都上热搜啦,就是这个视频。”接着转发来一个视频,视频封面上,小灵被装在面包车内,面包车后备箱开着,小灵头向后仰着露出车外一截,长发下垂随风飞舞。

李雅静点开这个视频,原来是运送尸体的车,走在路上,被后面车上的人拍的。视频把小灵的脸部拍的特别清楚。视频中还传来车内人,惊叹小灵美貌的议论声。

李雅静看完视频,放下手机,翻身坐起,从被窝里拉出一只猫,放膝盖上,用手指敲着猫猫头道:“赵至诚啊!赵至诚!你知道不知道!啊!知不知道!王小灵死啦!死㞗啦?”猫猫吓得耳朵贴头上,挣扎着躲,被敲了好几下后终于挣脱逃走了。

小灵感到讶异,以前问过陈雅静,她说这个猫猫叫“警长”,怎么今日反叫猫咪“赵至诚”?这个赵至诚可是当年她们共同的高中同学,学习出类拔萃,长得又英俊,深得不少女孩子仰慕,只是性格孤傲,不怎么看得起人,同学了二年,就被保送走了。他走后,可是有不少女生哀叹惋惜的。

小灵正在寻思猫咪名字,忽然听到陈雅静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小灵,对不起啦,赵至诚写给你的情书,我昧下喽,没得告诉你;我写给赵至诚的情书,却也没有勇气偷偷给他。咱们一起长大,情如姐妹,可别人总说我没得你漂亮,评论班花,我也只能排的第二。我那时好喜欢赵至诚,我费尽心血写的情书,还没来及给他,没想到他却偷偷找到我,拜托我带他的情书给你,我那时的心情,希望你晓得。命运好弄人哦!赵至诚如今晓得我是哪个,哪个又能晓得你,好端端的会去自杀?我晓得都不怪你,可是你却实实在在伤害我不少哦!晓得你死了,我开始挺开心的,可是只开心一小会儿,我的心就开始难受起来了,我想起和你一起打伞,一起吃饭,好多好多快乐的往事。我不该昧下你的情书,不该偷偷恨你,更不该在你面前装样,背后说你坏话。如今你不在了,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却也来不及了。希望你在天有灵,知道我的心,我真的是你的好朋友好姐妹。失去你,我心里好难受哦!”说着说着陈雅静独自呜呜哭泣起来。

小灵听她说的情真意切,哭声发自肺腑,也觉得内心凄然,抱住她道:“姐妹之间,哪能没有一点矛盾,你放心得啦,我不会往心里去得。你别哭了,咱们永远都是好姐妹!”

小灵说完,见陈雅静毫无反应,才意识到她听不到自己说的话,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抚摸,立马满脸沮丧摇摇头,轻叹一声,转身挤出门缝匆匆就走了。

小灵不敢耽误,她从陈雅静那里得知自己上了抖音热搜,爷爷奶奶可是也会玩抖音,众多亲戚也玩抖音,想必他们都已经知道自己淹死这事了。小灵急切想要知道爷爷奶奶在什么地方,情况怎样,顶不顶得住这个噩耗。

成了鬼魂,无法打电话,找人就成了大麻烦,小灵虽然万分焦急,可是还是只能靠猜测。小灵又火急火燎飞回爷爷奶奶家,还是空无一人,她就想急也没用,看来只能用笨方法守株待兔了。

小灵直奔七爷爷家,他家距离爷爷家最近,因移民搬迁,在另一个镇上。小灵料想如果爷爷奶奶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是必然要去探望的,跟着他必然能找到;如果爷爷奶奶无什么大碍,他也必然要去爷爷家送自己最后一程的。小灵希望爷爷奶奶无事,可是又不敢相信这种希望。

小灵来到七爷爷院子外面,他家有小宝宝,就没敢进去。那时夜深露重,又满腹担忧,小灵就在他家院子外面徘徊,等天亮,等七爷爷出来。

王秀成正驱车往回赶路上,接到警察的电话,告知他父母在医院,让他尽快过去看望。他就改变目的地,直奔医院去了。

小灵挨到天亮,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就飞上院墙,站在院墙上观看。看到七爷爷和他儿媳急冯月匆匆出来,直奔院角的汽车,小灵趁着开门,也挤了进去。

一路上,听他们简单几句对话,小灵了解到,她猜测的不错,果然爷爷奶奶经不住噩耗,躺在了医院里。好在都没有太严重问题,爷爷醒来情绪激动,被用了镇静剂;奶奶醒来血压比较高,还没降下来;医生催促让家属尽快过去,这样有助于安抚病人情绪。

下午三点多,他们终于到了医院,小灵也终于见到了大半年没见过的爷爷奶奶。

小灵到时,她叔父王秀成已经在病房内了。

大半年没见,爷爷奶奶又苍老了许多。奶奶眼睛通红,显然刚才痛哭过;爷爷眼神呆滞,反应迟钝,显然镇静剂的药劲还没过去。小灵看着他们,又是自责又是心疼,不觉眼泪婆娑而下。

王秀成和七爷爷以及他儿媳冯月,简单寒暄了几句,就下楼去给他们买饭去了。

奶奶看到有人来,挣扎着要坐起来,小灵连忙跑去扶,可手臂相对奶奶的身体就像空气一样,什么力都没用上。七爷爷的儿媳冯月,赶忙过来,小心扶起了奶奶。小灵又赶紧去拿枕头,准备往奶奶背后垫,方便她靠着,可无论怎么拿,枕头纹丝不动,还是七爷爷的儿媳,扶好奶奶,顺手拿过枕头给垫好了。

近在眼前,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话也不能说上一句,想喊一声爷爷奶奶,他们也听不到;想抱着爷爷奶奶,告诉他们她回来啦,他们也感觉不到。一切都只能憋在心里,小灵无处发泄,只好恨自己到失去理性,用拳头对着自己脑袋一通乱打,蹲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大伯母,你想开点,身体要保重好哦!”七爷爷的儿媳冯月服侍奶奶坐好说道。

奶奶带着哭腔说:“月月……你说小灵这孩子……她咋个好端端要寻短见?真是要我和她爷爷的命哦!”

“大伯母,您千万别再哭了。您太伤心的话,血压会升高,年纪大了,高血压很危险。您万一再有个啥事,你想,让我哥嫂他们咋个顾得过来哦!自杀这事我也想不明白。”冯月说道。

七爷爷也靠近劝慰:“老嫂子,人都会有这一天,莫要太悲伤。咱们年纪都大了,保重自己,就是替娃们分忧哦!你心往开阔处想想哦!亲戚都还记挂着你,要来看你的哦!”

奶奶:“要得!要得!劳烦您们了哦。”

七爷爷和冯月轮番安抚劝慰奶奶后,再陪她聊些家常。小灵大哭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心情平复些后,就起身坐到了爷爷床边。

小灵静静看着爷爷,近在咫尺,爷爷却不知,他们也不知。

王秀成买回饭他们正吃着,忽听爷爷道:“你们都来了?”王秀成,七爷爷,冯月赶紧围过去问候一番。爷爷点点头,慢慢说道:“你们先吃饭,等下我有话说。”

爷爷看他们都吃完了饭,说道:“秀成你扶我做起来。”

小灵看爷爷,药劲下去的挺快,这会儿爷爷眼神已经有些精神了。

爷爷坐好说道:“建功,你相对年轻些,家里事就劳烦你啦,我这现在觉得心跳的好慌,腿还是发颤,操持不了事。你回到我家里后,给灵堂布置一下,做酒席的也联系好,邻居街坊不知道的,也给说一下,免得到时候小灵拉回去,清锅冷灶的,又要放几天。小灵的坟,就修在我坟附近,你找个风水先生给看看修什么地方好。下葬的日子,也让风水先生给确认好,到时告诉我一声。总之家里事,就劳烦你操持喔!”

七爷爷:“休要说劳烦,亲兄弟,不要见外。你先好好养一下身子,你放心我会给安排周全的。”

爷爷指着冯月问七爷爷道:“建功,你儿媳是叫什么来着?”

冯月:“大伯父我叫冯月。您就安心养养身子,家里有我们,不用惦念喔!”

爷爷:“冯月你二胎还小,你公公需要帮我忙这事,听说你还要上班,也劳烦你家里担待些哦!你年轻,要是你公公有记不住的地方,也劳烦你提醒他一下哦!”

冯月:“大伯父,一家人,莫要说两家话喔。您就放一百个心,我们会办好的喔。”

爷爷:“要得!要得!”

爷爷:“秀成,你哥晓得这事不?他几时回来哦?”

王秀成:“我已联系过我哥,他说警察也已经告诉他了。他说他会尽快赶回来。”

爷爷听了直摇头道:“他的话,只怕靠不住哦。”

王秀成:“爸,你别担心,不管靠不靠得住,都还有我的,你就先安心养养身体。再说我哥可是小灵的亲爸,总是要回来的。”

爷爷:“先不管你哥,就看他回不回来。秀成,你要尽快赶过去,不能让小灵被火化了,我要你完完整整带她回来,我要再见她最后一面。小灵这孩子,已经命够苦了,一定不能让她被火化了哦。”

王秀成:“爸,你放心!我一定完完整整把人给你带回来。”

爷爷:“我还有些事和你说,你务必记清楚,万万不得当迷信哦!到了当地,确保小灵不被火化后,要先给小灵买寿衣,寿衣一定要买粉色的,给她换上,再运回来哦。寿衣包括:衾、寿衣、寿鞋、寿袜、寿枕、寿被。衾就是裹遗体用的,上面要带花卉、鱼虫、寿星图案的。寿衣上衣包括、内衣、中衣、外衣,都要买长衣;下身穿的衣服,需要裤子和裙子,也是都买长款的。寿鞋买中式布鞋。寿袜买棉布袜子。寿枕包括头枕和脚枕,都需用纸和布制作的,头枕上要饰有云彩,脚枕就是两朵莲花。寿被就是那种狭长形被子,上面要绣有星、月、龙、凤图案的;寿被总共需买二条。棺材就买柏木的,别心疼钱。再买些小鞭炮,回来时一路上隔一段,放一挂。另外,小灵自杀原因你也务必问清了。”

王秀成:“爸你放心,我会按照你说的做。那我现在就先走了,随后几个堂弟也会过去帮忙。”

王秀成和叔父、弟妹简单道别后匆匆而去。

紧接着,冯月去给她伯父买饭去了。

小灵看着这一切,满心愧疚,又无能为力,只能做一个看客。

爷爷招招手说道:“建功,你过来一下,我还有话对你说。”

七爷爷靠近后爷爷道:“你去给我买点祭品,要:吃的献祭品,纸钱和黄纸多买点,另外再买点竹篾,胶水、胶带、打火机、笔,这些。”说着就去身上摸钱。

七爷爷连忙道:“不要这么客气,亲兄弟还见啥子外哦!我这就去。”

爷爷连忙道:“那我回去给你!”

七爷爷摆摆手,身影已闪出门外了。

奶奶的病床和爷爷的隔了二个床位,奶奶大声道:“你买那些东西干啥?”

爷爷:“这不明摆着嘛!”

奶奶:“这是医院里,你莫要耍火,惹是生非。人家医院肯定不让你烧纸的。”

一护士来给病号换药,刚走到门口,听到有人要“烧纸”,立马问道:“谁要烧纸?这是医院,严禁点火的哦!喔,你们看头顶,那个东西,那是自动灭火装置,一旦检测到火苗,它就会自动喷水灭火,还会警报大响。所以万万不能点火,要不然可是要吃几天‘免费饭,的。”女护士边说边换药,话音刚落,人已到门外了,尽显麻利。

爷爷有些无奈对奶奶道:“我又不是小娃儿,啥子都晓得哦!你别操闲心,先让你血压恢复正常噻。”

奶奶瞥了爷爷一眼,头立马转向门口,什么也没说。夫妻久了,交流未必须要语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也都足以清楚表达各自要说的意思。爷爷明白奶奶的意思,是要说:“这里人多,暂且不和你计较,你也快快闭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看把你能的,还嫌我管的宽,你以前干的蠢事一大堆,哪里来的脸不让我说?”

爷爷无奈摇摇头,低下了头。

爷爷不知道的是,他以为奶奶转了头,这番对话就结束了,可他不知道,奶奶转了头,却用力转动眼球,拿余光扫视着爷爷的反应。看到爷爷摇头,登时大怒,碍于人多,差点没脱口而出:“这老东西,他竟然敢不服气!”

奶奶身上有心电监护仪,这一怒,心电监护仪报警声立马响了起来。爷爷陪护过危重病号,知道这玩意儿一响,可不是啥好事,立马吓得踉踉跄跄跑过来问道:“娃他娘,你咋的啦?哪里不舒服快快说说!我好去喊医生噻!”

奶奶看着爷爷一脸惊慌的问,一时茫然不知所措,病房里其他人,也被报警声吸引,瞬间鸦雀无声都看向奶奶。奶奶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对爷爷的表现很是满意,火气立马就下去了,警报也不响了,可是又不愿意明说原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板着个脸,一言不发。

爷爷急得捶胸顿足道:“咋个啦嘛?你说噻?”伸手就去试奶奶的呼吸,看看还有没有气。

奶奶打过爷爷的手说道:“起开,我还没断气呢。”

护士跑进来急切问道:“79床,你咋啦?哦!现在数据安全多啦!奶奶,你刚才是感觉咋啦?心率、血压忽然高的很危险,吓死我啦。”

奶奶一时为难,转而大哭起来,说道:“我想起我孙女来了,想的刚才有一会儿,心堵的,要炸开了一样。”

护士连忙宽慰道:“奶奶,你千万心想开了,您老年纪大了,高血压对您很危险,可大意不得。谁也不能忍住不悲伤,你孙女我也看到了,长得那么美丽,我也很心痛,可是您也要注意保重自己。”

奶奶点点头,提起孙女,又泪水涟涟而下。

护士:“奶奶,我还有事,你没啥问题,我先走了。”

奶奶:“要得,我没事。”

护士又叮嘱爷爷:“您按时让她吃药,一个人可能忘了,她要是忘了提醒一下。血压高只要控制好,没啥大问题。”

爷爷吃了冯月买回的饭,七爷爷也买回了爷爷要的献祭用品。爷爷翻看了一下祭品。

爷爷拿着祭品说道:“建功,你陪着我下楼走走,我怕万一腿软摔倒。冯月,你就在这里陪陪你伯母,我们等会儿就上来喔。”

冯月应一声,奶奶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终什么也没说,他们就走了。

小灵也跟着爷爷他们下楼去了。

爷爷和七爷爷东走走西看看,终于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找到了一角僻静的地方。

爷爷对七爷爷说道:“你先坐这里坐坐,我去那边一会儿。”七爷爷秒懂爷爷的意思,又往相反方向走了走,找石凳坐下了。

小灵跟在爷爷身后,看爷爷顺着小鹅卵石铺成的弯曲小路,拐了几拐后,走到一个圆石桌前。围着石桌放了四个石凳,石桌周围植了一圈雪松,已长得很高大,把这里遮挡成一个相对隐秘的空间。

爷爷把祭品放在石桌上,在石凳上稍坐了片刻。短暂休息后,爷爷把祭品一一掏出,放在地上。

献祭的食物,纸钱和黄纸,小灵明白是干什么的,对竹篾胶带等,却很好奇爷爷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爷爷拿起竹篾,弯了两个圆圈,都用胶带粘好,放石桌上,又折一些长长短短的竹篾放好,把它们一一用胶水粘到两个圆圈上,做成一个低矮圆柱形,再拿过几张黄纸,一一给它蒙到圆柱上粘贴好。刹那间,小灵感到胸口被重重一击,传来一阵刺心的疼——她明白了,爷爷这是要糊一个蛋糕,今天可是她的24岁生日!

小灵心如刀绞,默默看爷爷糊好了蛋糕,又足足糊了24支蜡烛,用颤抖的手,拿起笔,在蛋糕上写上:“宝贝孙女,生日快乐!”

爷爷写完字,独自低声呜呜哭泣起来,边哭边把糊的蜡烛,一一粘在地上,摆成一个圈,把蛋糕放在了中间。弄好生日蛋糕,又把纸钱撒在蛋糕和蜡烛的间隙,摆好了献祭的食品。

爷爷自言自语道:“小灵,我的好孙女哦!你这一去,爷爷的心肝都被挖走喽!咋个你硬是这么狠心,要撇下爷爷而去,连声招呼都不打哦!也不知是啥事寒了你的心,啥人逼你走上这条路的,要是让爷爷知道了凶手,定要为你报仇雪恨。爷爷怨你,为啥子,有事不和家里人说,要直接寻死,害爷爷想救你都来不及!爷爷晓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其中必有蹊跷,爷爷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清清楚楚的。今天是你二十四岁的生日,打你高中毕业,爷爷就再没给你过过生日。爷爷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相信你也一定舍不下爷爷,会回来再看看爷爷。爷爷今天,再给你过最后一个生日,希望你在阴间开心快乐,有仇有怨,爷爷都给你报!”

爷爷说完,拿起打火机,点燃了纸钱。火苗开始蔓延,火光中,爷爷瘫坐在地上,哭着唱起了生日歌。小灵早已哭成了泪人,也跟着轻轻合唱。歌声哽咽,曾经温馨快乐的过生日画面,在爷孙二人的脑海中回荡。

歌唱完了,火燃尽了,爷爷因悲伤过度,直接歪倒在地上。小灵看到,极度担忧赶紧去扶,可一切都是徒劳的,她对爷爷就像空气一样,无论怎样根本无法扶住爷爷。七爷爷慌张从树后转出,扶起爷爷,赶紧询问他情况,爷爷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七爷爷扶着爷爷劝慰了一会儿,爷爷缓过了劲,七爷爷扶着他慢慢站起,回病房去了。

原来,七爷爷坐在石凳上等爷爷,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爷爷回来,放心不下,就偷偷站在树后观察。

小灵没有跟着爷爷他们回病房。对活人来说,蛋糕纸钱等,烧过后,就只剩下灰烬了;对小灵来说,却不是这样,她看到,纸糊的蛋糕,蜡烛等,火烧过后,在灰烬上,居然出现了真的蛋糕,真的点燃了正在燃烧的24支蜡烛,连那些烧过的纸钱,也还完好在灰烬上面。

小灵弯腰,试着用手去触碰蛋糕,手上居然沾了点奶油,放进嘴里,居然吃到了。小灵这才意识到,她已经二天多没吃东西了,才感觉到,原来自己已经很饿了。

小灵拿起蛋糕,努力控制着抽噎,大吃起来,很快就把蛋糕吃光了。可蛋糕这东西,看着大,虚得很,不顶饥,一个下肚,还是没吃饱。小灵看着没被火烧的烧饼、油条、馒头,心想被火烧的祭品自己能拿到吃,这几样没被火烧,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就伸手试了一下。没想到一拿,居然拿起个烧饼,再看一下,地上的烧饼,数量还没少,放嘴里一咬,居然也吃得到。小灵好奇,连忙转身去拔落叶松的松针,可是她的手对松针来说就好像空气一样,根本捏不住,更别说拔了;她又弯腰去捡地上落的松针,还是一样效果,虽然看得到,可无论怎样捡,就像在捡影子一样,没有触感,也捏不到指间。小灵明白了,原来,献祭给她的,烧给她的东西,她才能享用。小灵又去试那摞饼,原本三个摞在一起,她刚拿起一个正吃着,虽然看起来还有三个,可是她只能拿起二个了。

无能为力的,无论你多么悲伤难过,也只能接受,对于已死,小灵已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现在不得不接受了。悲伤,痛苦,对小灵来说,现在只是情感的表达,情绪的宣泄。

小灵吃饱了,记起曾经郭总对她说过的话,就把爷爷烧给她的钱,都收起来了。在身上装了点,剩余大部分钱,连同剩余的食物,一起藏到了靠角雪松树后边。

又一个黄昏来临了,小灵顺着来时的路,赶回病房。一路上,身边有行人擦过,三三两两,看不出谁的悲欢,谁的离合,这世间依旧平静祥和,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就是这样,日复一日,不知不觉间,身边的人,就作古了,直到有一天,自己也被埋葬在岁月的风尘之下。所谓千秋万古,都是悄然而过,秦皇汉武,也早了无声息了。想到这些,小灵感慨不已。

回到病房,小灵释然了很多,不再纠结生死别离。来看望爷爷奶奶的直系亲戚,又来了好几位,病房里人头攒动,人声嘈杂。爷爷奶奶和他们说着话、面色、情绪,看起来都不错。没有人确切知道小灵也来了,小灵在亲戚中游走了一番,只觉得头昏脑涨——她已经两夜没睡觉了,太困了,直接钻爷爷床底下大睡起来。

无论怎样的悲伤都会过去,已经发生的,就只能不得不接受——众亲戚已从最初的错愕悲伤中接受了小灵已去的事实。

第二天一大早,亲戚们都走了,按计划回去料理小灵的后事。还没有赶来探望的,爷爷奶奶也一一电话嘱咐,让千万别再来了,他们很快就会回去。

医生说爷爷无大碍了,原本是可以出院了,只是奶奶血压还是比较高,虽然脱离了危险范围,但是还要再住院观察一下,所以爷爷陪着奶奶又多在医院呆了一天;小灵也留下了陪他们。

第二天一大早,爷爷接到七爷爷电话,说下葬的吉日比较急,是明天下午,爷爷奶奶就给护士打声招呼就急匆匆走了,小灵也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路上,爷爷驾驶着三轮车,小灵和奶奶坐在车斗里,奶奶就把爷爷这几天的过错,数落了个遍。奶奶只顾说,爷爷始终一言不发专心开车,小灵也插不上嘴,爷爷奶奶也不知道小灵在车上,小灵就听了奶奶一路的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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