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1 / 2)

新的一天上班开始了,水库的监控室里,负责查看监控的人,照例回看一下昨天下班到今早的录像,再通过摄像头,巡视一下水库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当他看到大桥上,孤零零停着一台车,不见什么人,猛然想起,昨天好像就见过这台车闯入过摄像头,怎会一夜了,还在这里?他意识到可能有事发生,就调整摄像头的角度,对着水面,一个个查看。

忽然,他看到水隈边漂着一个东西,像是一个人。他不断拉近镜头,拉到了最大倍数,虽然还有些模糊,看不清细节,但已可以辨识出,那就是一个人。结合停了一夜的那辆车,他断定,那不会是假人,或谁漏气的“老婆”,必定是真人。他果断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了,打捞了尸体,法医验了尸,通过那辆车牌号,很快就查到了小灵的个人信息。随后,又在水库里打捞到了小灵漂着的包,再结合小灵来这里,一路上留下的一些监控片段,可以确定,她是一个人来的。当天警察就给出了结论:自杀,溺水而死。

警察把小灵自杀的信息上传到公安系统,小灵爷爷又报了案,很快处理这个案子的警察,就知道了结果。

小灵的魂魄,一路坐高铁,搭班车,下午就到了爷爷奶奶家,只看到铁将军把门,不见爷爷奶奶的影子。她纵起飞进院子,看到爷爷的三轮车也不在,猜想可能他们进城或者走亲戚了。

这个家是前些年,移民搬迁盖的。小灵读九年级时搬到这里,留下太多清晰记忆。此刻庭院依旧,一个人都没有,她重回故地,此景本就凄惶不已,更那堪再回时已是阴阳相隔,不在人间。小灵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坐坐她曾坐过的台阶,摸摸自己曾摔狗啃屎的地皮,一砖一瓦,一尘一物,一点一滴,无不关情,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滚个不停,以致水泥地上,放佛飘过一阵疏雨,星星点点。

城市里,灯火辉煌,车如流水人如长龙。爷爷开十几个小时车,终于到了小灵在的城市。本打算直奔小灵的租房,忽然,爷爷的电话响了,问他认不认识王小灵。爷爷迫不及待一通问下来,原来,小灵欠了网贷,逾期,电话联系不上她,就打到这里来了。爷爷问了数目,好在不太多二十万。又想了一下小灵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爷爷反倒安心不少,总算感觉事情有了些眉目。

爷爷接完电话,回头看着眼巴巴一脸不安的奶奶道:“娃在外面惹麻烦,欠了款,要钱的找上门求了。只要娃没事,还有我这把老骨头顶在前。娃怕咱们骂,电话也不敢接,躲着嘞。只是这娃子也太不懂事,有难处你倒是和家里说啊!没个动静,真要活活急死个人!”

奶奶问:“我听到好像欠二十万?”

“对头!饿死我了,心都贴到背背上,咱们赶紧找饭馆先吃饭去!你莫要再问东问西,人多,影响我开车!”爷爷说着就又启动了车子,左顾右盼向前开去。

奶奶也是和爷爷一样,吊了一天的心,稍稍放下些,立马觉得饥饿感铺天盖地而来,看到三轮车上的扶手,都想咬一口。要在别时,老东西敢让他闭嘴,奶奶少不得,要给他好好理会一番,这会也实在是饿,没那心情,便只瞅他一眼,没说什么。

爷爷找好了停车的地方,停稳后,小心扶奶奶站了起来。知道她有坐久了站起来腿不灵活,僵硬的毛病,先用手给她两条腿,揉了几揉,然后又让奶奶扶着他的手,活动几下腿,才扶奶奶下车。

饿的越狠,食物就会变得越美味。很饿时,吃饭不仅味道好能填饱肚子,还能让人心情变得愉悦。

爷爷奶奶边吃边聊,奶奶把刚才的疑问,以及什么小灵为啥欠钱等问了一遍,还把爷爷刚才让他闭嘴,也翻出来数落爷爷一通。好在老夫老妻一辈子,爷爷只要没得急事攻心,不管是耳朵还是心,早习惯了奶奶,既不会口头上和奶奶计较,也能照顾奶奶的情绪,哄她一个畅心舒意。

吃饱喝足了,账也结了,正当老两口准备离开时,爷爷的电话再次响了。

“喂!哪个?”

“请问是王有才吗?”

“是!”

“我是警察。您老人家现在什么地方?身边都有谁?”

爷爷:“我在饭店,身边有俺老伴儿。是我孙女,王小灵的案子有结果了吗?”

警察:“是在你家附近的饭店吗?你家里还有人在家吗?”

爷爷:“没在家附近,距离家五百公里左右。我有两个儿子,都不在家里,在外面闯荡。家里目前没有人。您们找到王小灵了吗?”

警察:“您跑那么远,是去找您孙女去了吗?”

爷爷:“对头!报了案,您们让我等结果,我坐不住,先跑来她的租房,找她。您们问这些和她的案子有关吗?”

警察:“有关。今天不早了,您好好休息,明天尽早赶回来,需要您配合再了解些情况。这样好方便帮你找人。”

爷爷:“哪有进展吗?我刚得到一个重要消息,有网贷,打电话找我孙女催还钱?刚打的,还没来及告诉你们。”

警察:“有一些进展,所以需要您回来,再配合一下。您刚说的情况也很重要,我们警察需要查清完整的原因。那就不打扰您了,您就明天尽早回来找我们好吧。”

爷爷:“好的!有劳你们了。我猜她可能躲在出租屋,怕家里说她。我先去看一下。”

警察:“这个……她可能不在,要是近的话,您去看一下,远的话就别去了,就近休息好,明天尽早回来。那先再见。”

饭店里相对安静,通话时,奶奶也把耳朵贴过来,爷爷也特意弯腰,让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奶奶:“警察好像有话要说,没得说出来。你感觉是不是这个样子?”

爷爷:“别疑神疑鬼,都说了需要咱们再配合一下,能有什么话说不出来?”爷爷说完,神情变得一脸肃穆。

爷爷一声不吭走向三轮车,奶奶默默地跟在身后。到了车前,爷爷回身扶奶奶上了三轮车,自己坐上驾驶座,打了火,直奔小灵的租屋而去。整个过程,多话的奶奶仿佛忽然哑巴了一样,没发一声。

偌大的城市里,滚滚车流中,夹杂着一辆斑驳的三轮车,在车灯交相辉映组成的璀璨星河里,随流而去。这人间有多少悲欢离合?快乐不长久,痛苦不长久,连生命也是不长久的。

爷爷奶奶怀着一丝希望,找到了小灵的租屋,敲敲喊喊好一会儿,敲不出开门人,反而惊动了周围的租户,喊来了房东。

房东:“吵什么吵!你家死人了吗?都半夜了搁这儿大呼小叫,敲个不停,还让不让人睡觉!让不让人睡觉!?”

爷爷奶奶饱经世故,他们把警察那通话,反复琢磨了几遍,大致已经猜出警察没说出来的那句,只是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人在遇到自己极不愿意面对的结果时,在还没有被确实前,总是还怀着一些侥幸心理,希望有奇迹发生借此逃避现实的。

爷爷现在本就对“死”这个字提心吊胆又极度厌恶,听到背后有人这样咒骂自己,立时怒火攻心,被恨冲昏了头脑,本能转身就向那人扑去。口里叫道:“看老子不撕烂你这张臭嘴!”

房东是个中年妇女,一看爷爷像饿虎扑羊一样扑向她,立马吓得尖叫着回身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

房东大半夜被租户喊起,穿着拖鞋,脚下不利索,见爷爷凶神恶煞在后边穷追不舍,心慌之下难免顾不得脚下,刚跑下一层楼梯,脚一步踏空,尖叫声中,顺着楼梯就滚了下去。爷爷眼看就要抓住这个女人的衣服了,尽力往前一抓,不意刚巧正是这个女人脚下踏空时,虽抓住了她的衣服,被她一带,没抓牢不说,还被她带的也跟着滚下楼梯去了。

女房东滚到楼梯转台上还没停稳,爷爷就也跟着滚来压到了她身上。爷爷年纪大不经摔,虽然经常从事体力活,力气依旧不错,可这么一摔,岔气了,几分钟缓不过气来。女房东要趁机爬起来逃跑,可是被爷爷背对着背压着,几次想要爬起来逃跑都没有成功。爷爷硬撑着一口气压了她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来,转身跪着,把女房东翻个个,骑坐在她肚子上,控制住了她双手。

女房东一看形势不妙,还没等爷爷开口,就不断告饶:“叔叔我错了!爷爷我错了,不该骂你,您就放过我这次吧!老人家,对不起您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边说边企图挣脱双手。

爷爷一只手死死将女房东的两只手按在胸口,腾出一只手出来,因太用力,嗓音都变得气喘吁吁道:“饶你……可以,嘴巴……却饶不了。我……让你……臭嘴贱……贱!……贱!……”边说边用手去拧女房东的嘴巴。

女房东被拧的吃痛,身体扭曲挣扎,头来回摆动躲着,嘴里叫着:“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救命啊!”胡乱叫着。

奶奶看到爷爷追下去,担心爷爷闯祸,又听得下面大呼小叫,一发心里着急,虽然腿不利索,还是尽力追了下去。看到爷爷正在拧那个女人的嘴,立马就大喊:“老头子,快快住手!你快住手!”

爷爷恨意难消,充耳不闻,只顾着拧。奶奶好不容易赶到跟前,抓住了爷爷的手,那个女房东嘴巴已经被拧了好几下,看起来红里带青。

奶奶死死抓住爷爷的手道:“你莫要再搞事!快点给我起来!你再搞出事,还让不让我活了?”

爷爷仍不甘休,企图挣脱奶奶的双手,继续去拧,奶奶情急之下,张嘴就咬住了爷爷的大拇指。前不久镶的门牙派上了用场,爷爷感觉手指传来一股钻心的疼,清醒了过来。

爷爷情绪失控道:“她敢咒咱们小灵死了。”声音中充满了哀伤和委屈。

胯下的女房东连忙哀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家小灵会长命百岁的。老爷爷,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您也拧我嘴出气了,我也是大半夜被几个租客电话吵,说您搅扰他们睡不成,心里憋着气,对您说话言语冒犯了。”

奶奶也紧接着道:“就你心多,常言说得好:‘坏的不灵,好的灵。’莫要自己吓自己。刚才人家闺女都说啦,咱小灵会长命百岁的。你刚才也说我:‘能有什么事。’哪里会有什么事?赶快起来,放了人家闺女。”

爷爷听完奶奶的话,把头靠在奶奶身上,放声大哭。奶奶像安慰委屈的孩子一样,抚摸着爷爷的头,轻声道:“行啦!行啦!莫要吵到这楼里的住户,要不马上人家出来找咱算账啦!”

“哎呦!”奶奶叫出一声,发现自己头撞到了墙上,倒在了墙角里,爷爷也倒在她身上。定睛一看,只看到个影子冲下楼去,地上躺着的女房东不见了。

爷爷忘了抽泣,连忙道:“你没事吧?”说着就去扶奶奶。边扶边说:“这贼婆娘,心真坏!蹬咱们。刚你还拦着不让打。”

原来女房东见爷爷虽然松开了手,也不再骑坐她身上压她了,可居然跨在她身上,和奶奶哭哭啼啼起来,不见起身的意思。她就慢慢抽出身体,坐了起来,看到爷爷奶奶都不带看她一眼,根本没注意到,嘴上火辣辣的疼,激起了她的恨意。就双脚照着爷爷胸膛,猛蹬一脚,爬起撒腿光脚就跑了。

爷爷刚小心把奶奶扶起来,就听到楼外传来女房东隐约的声音:“老不死的!你给我等着!”

爷爷一听又要追下去,奶奶连忙拉住他道:“我没事,算了。你莫要再闯祸。打人犯法!”

外面大哭小叫的,照理说,人心本不该如此冷漠,听到这么大个动静,里边的租户应该出来好歹瞧瞧,量力来个勇为什么的。只是这位女房东,平素爱贪小便宜,信奉蚊子腿虽小也是肉,对水电这些,对租户斤斤计较,耍些手段,虽然不多,大家懒得和她计较,但是心里都有些气。听得外面她叫喊,懒得关心,都以为有人教训她几下,也是好事。到了楼梯转台那里,闹得凶,里边的租户才帮助报了警。

女房东逃下楼后,也报了警,还喊了她亲戚、老公。

爷爷扶着奶奶准备下楼后,找个旅馆,睡一觉,天亮好回去。房东得罪了,外面闹成这样,也不见小灵出来,他们已经不抱希望里边有人了。刚走到楼下没几步,警笛凄厉,警灯闪烁,眨眼警察就到了。

警察把爷爷奶奶带到派出所,女房东已经在里边了。女房东仗着有警察,也为了让自己更占理,指着爷爷道:“就是他,这老东西,打人,故意伤害,我要求他坐牢赔钱!”

爷爷:“她上来就骂人,要不是骂的太狠,哪个也不会动手。”

女房东:“老东西好没羞,一点素质都没有,大半夜你在外面又喊又敲,故意扰民。我只骂你,已是好的,换了别人,早把你打的狗血流一头。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我!?”女房东说着,已哭了起来。

一位男警连忙道:“两位先别激动,先别吵。你们都先冷静下来,好好说,我们一定以事实为准绳,秉公办理。”

随后男警转身对着爷爷道:“老人家,扰民不对,打人就更不对了。你扰人在先,人家骂你,你可以回骂,打人的话,就性质不一样了。你看这位女士的嘴,可都肿成香肠了哦!你下手可够狠的。”

爷爷:“若是寻常时候,我任她骂个十句八句,也不和她计较。更何况我年纪比她大不少,犯不着和晚辈这样……”

女房东不等爷爷说完,插嘴道:“好不要脸!这时候了,还卖老!”说完啐一口。

男警察向女房东摆摆手道:“且听他说完。”

爷爷愁眉苦脸道:“我也不想扰民,也知道打扰人家不对。只是前天晚上我孙女就失踪了,一直联系不上,我们心里急啊!昨天赶路了一天,昨晚到这里,又接到一个网贷催她还钱的电话,我们担心她怕家里责备,故意不接电话,躲在租屋里。所以在外面敲门比较久,劝说她开门。想不到她不在里边,吵到了别人。我刚才看手机,也发现,现在都凌晨一点多了,吵到别人很抱歉。可是警察同志啊!您要懂得天下父母心,懂得父母对子女的担心啊!你也有娃吧?”那位男警点点头。爷爷接着道:“一旦找不着,就会胡思乱想,担心她出事啊!我正在担心头上,干急找不到人,这婆娘上来就骂我家死人啦。我也是被她气昏了,控制不住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怎么就把她脸打成这样了。”

女房东气呼呼道:“老东西,你倒是挺会为自己开脱啊!打人时恁凶,这会儿怂了?还想编故事装可怜骗人,门都没有!休想我放过你!”

警察再次向女房东和爷爷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别吵。见爷爷的脸色,焦虑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男警问爷爷道:“那你报案了吗?您孙女叫什么名字?”

爷爷回:“昨天早上就报案了。昨晚警察还打电话,说有些进展,让我们今天回去,再配合调查。我孙女名叫王小灵。”

男警察道:“那你稍等,我查询一下看看。”

女房东道:“我也要看,我到要看看他是不是在骗人。”

男警察没有搭理女房东,也没有表示不让她看,女房东就把脑袋凑了过去。

爷爷奶奶虽没有靠过去,目光也都不约而同的盯住了男警察。只见男警察手指在键盘上迅疾啪啪几下后,就开始来回移动鼠标。

女房东忽然盯着屏幕念道:“失踪人口王小灵已找到,尸体发现于楚州市漩涡潭水库,日期……”

爷爷奶奶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顶,爷爷声嘶力竭大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连忙跑过去看。奶奶也慌了神,腿不停颤抖着挪过去看。

男警察连忙起身挡在电脑屏幕前,张着双臂道:“老人家,您先别激动,先慢慢冷静一下,控制一下情绪再看。”

爷爷此刻脑袋嗡嗡的响,只想瞅一瞅屏幕上到底咋写的,是不是自己孙女。至于警察说的话,他都没听清楚说了啥,只见自己向左,警察往左挡,向右警察往右挡,就是不让他看。爷爷都忘了那人是个警察,也不知自己哪里来那么大力气,只觉得眼前这人太碍事,用力往边一拨,那人连椅子一起都翻倒过去了。

女房东早被爷爷的气势吓得闪一边了。

爷爷凑近屏幕一看,赫然发现,还配有几张图,一看脸部,正是小灵。仔细一看,图上小灵躺在柏油路上,头发散乱,眼神散光如同死鱼眼一样,身体也是明显僵硬的。爷爷大叫一声:“啊!不!不!老天爷!我不……”言未尽,就倒下了。

奶奶本就听了女房东的话,吓得心惊胆战,看到爷爷如此激烈的反应,心想:“看来必定是真的。”又见爷爷倒地,又是一吓,只张口叫出个:“老头子……”就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也倒啦下去。

变起突然,顷刻间,两位老人都倒地不起,没了动静。

那个被掀翻的男警察皱着眉爬起来,看到这般情景,立马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转头对着发呆的女房东道:“看你办的啥事!”转身跑上楼,喊休息室里值夜班的同事下来帮忙去了。

女房东刚才还觉得自己占足了理,一不留神,一句话放倒了两位老人。且看他们躺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知,心也慌了,意也乱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喊的亲戚老公都还没赶到,也没人给她拿个主意,她稍一犹豫,直接溜之大吉啦!

爷爷奶奶家那边办这起失踪案的警察,因得知家里只有爷爷奶奶,而且都还在外面没回家,就没有敢直接告诉他们结果,而是绕了个弯,然后先通知了爷爷奶奶的两个儿子。

爷爷奶奶的大儿子叫王有成,小儿子叫王秀成,大儿子就是王小灵的父亲。

小儿子那晚得到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就抛下工作,撇下妻子赶紧往回赶了。

小灵的父亲,接到电话,却只把警察言语上应付一番,根本没放在心上,更没打算回来。他这时,正和一个小寡妇打的火热。那寡妇的丈夫,前两年死于矿难,得了一大笔赔偿款;有两个孩儿,一男一女,都才几岁。

对小灵父亲而言,小灵来时,纯属意外,还让他饱受抨击。后来,他曾有依靠英俊的外表和花言巧语,哄得富家女的芳心,却遭到富家女父母的激烈反对。富家女父母,为了劝说女儿,就雇人把他的底细调查了个底朝天。他读高中时就有了女儿,以及他的浪荡无行,都瞒不住了,全被富家女知晓。富家女从被爱情冲昏的头脑中醒悟过来,发现他就是个人渣。富家女坚决和他分手,为了不言语过分刺激他,免得他狗急跳墙,只一味推说他有女儿,碎了自己对爱情完美的憧憬,也无法接受当后妈。眼看到手的荣华富贵没了,小灵他爸,也把这事算到了小灵头上。幸好有爷爷奶奶在前面,幸好小灵一直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她爸也还指望从爷爷奶奶这里弄些钱花,要不然,小灵少不得被他爸凌虐。因此得到小灵的死讯,他爸内心毫无波澜,情绪倒都在那个小寡妇身上。窃喜自己时运不错,遇上这桩好买卖,有色,有钱,人又好哄。

这世上,有一些个人,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千怨万怨,不是怨他就是怨你,却从来不对自己撒泡尿、照个镜。这种人凡事只知道怨怪别人,你不知道,他如此高高在上蛮横无理是哪里来的狗脸,但偏偏现实中还不少。

小灵的魂魄,在家里感慨伤怀到日坠西山,又等到夜色笼罩大地,依旧不见爷爷奶奶归来,猜想他们可能走亲戚去了,今晚不回来。爷爷奶奶都是兄弟姐妹众多,到底去了谁家,小灵也猜不出个头绪,况且他们也都年纪大了,到了告别的季节,正是多事之秋。小灵就想,四方邻居也是故旧,不妨先看看他们,听他们都说些啥,没准就能知道了。

小灵走进紧挨的刘婶院子,她家养了一条狗,这条狗认识小灵,小灵还喂过它吃的,以前见了小灵,会叽咛咛摇尾巴。今日再见,这狗被拴在院角,格外凶,对着小灵狂吠不止。小灵试图走上前,摸摸它,安抚一下,让它认得自己,别再叫。不曾想,这狗见小灵靠近,叫的更凶了,还不断往前冲,企图挣脱链子逃跑。小灵看这狗,完全没有见了熟人的样子,反而好像对自己还很惧怕。

外面狗叫大作,刘婶,吴叔这对夫妻,慌忙出来查看。开了灯,只见空落落的院子,只有狗在又跳又叫,没个人影。吴叔担心在门口看不全,有死角,抄根棒子又到院子里检查一番,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就去把大门给栓上了。栓好大门,吴叔看那狗还在仿佛院子进了贼一样,有模有样在那狂吠,就走过去给了狗子一棒子。“我让你发神经!”吴叔边打边说。

刘婶连忙道:“你别给它打死了!用恁大棍子,好歹一条命。一个畜生,你和它置什么气。”

谁知那狗子吃了一棒,只叽叽了几声,又开始狂吠。吴叔道:“如此汪汪叫,不但扰咱们,也吵了邻居不得安宁。它是个畜生,又听不懂人话,不好好教训能行吗?我有约摸的。”说着又回身给了狗子两棒子。

两棒子下去,狗子直接爬到地上乱叽咛,吴叔对着狗子道:“还乱叫不!?还乱叫不!?再乱叫,老子打死你!”

刘婶慌忙跑过来拉吴叔,嚷道:“恁心狠干嘛?这狗平时还算通人性,今日反常,或有因果,你就晓得打。敢打死了,看我饶不饶得你哦!”

小灵看狗子因自己受了无妄之灾,人家夫妻也要因此吵起来了,觉得很不好意思,立马纵身一跃,飞出了院子。

小灵出来后进了王伯伯家,他家没有狗,还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儿子又是自己的老同学。院子里无人,小灵直接进到了客厅里。客厅里,王伯伯抱着他孙子,伯母拿着个拨浪鼓在逗她小孙子玩,电视机开着,却无人注意。

伯母摇着拨浪鼓道:“小宝,在这里!”伯父怀里的宝宝立马把头探到伯父右侧去找,看到伯母,就是咯咯一阵笑。伯母再把头躲到左侧,又叫,宝宝立马又探头到左侧去找,找到又是咯咯一阵笑……他们玩的不亦乐乎,不断重复这个简单游戏。王伯伯一手抱着孙子,一手轻轻拍着孙子屁股,每当孙子咯咯大笑,他也配合着笑。

小灵看着这一幕,颇为感慨,去年才在朋友圈看到王伟大喜,自己还随了份子钱,这才一年多,他娃都会和人玩啦!又想,这么温馨的小游戏,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否也和爷爷奶奶玩过,可惜自己太小不记得,爷爷奶奶却未必忘得了。如今她先爷爷奶奶而去,恩情未报万一,却还要他们落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想到这里,小灵不禁又涕泣俱下。

那小宝宝正玩的开心,忽然回头看向站在门口附近的小灵,撇撇嘴大哭起来。王伯伯和伯母赶紧去哄,抚摸着宝宝异口同声道:“哎呦呦,小乖乖咋啦?宝宝不哭哦!”那小宝宝太小,不会说话,想用手指,还不能灵活控制手臂,只伸出一个小拳拳。奶奶以为他是想要玩具,慌忙跑去给他拿,什么手拍鼓、手敲琴、摇铃……拿过来一堆,小宝宝反而越哭越凶。

小灵奇怪,狗见了自己狂吠,咋宝宝好像也是见到了自己就大哭,莫非自己现在面目狰狞?她赶紧找镜子,进到一个开着门的卧室,坐到化妆镜前一看,和生前样子几无二样,不过泪眼汪汪而已。小灵不解,为何这般奇怪。

小灵正疑惑间,忽听外面道:“爸,孩子给我。妈,你是不是喂他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没有,没有,都是严格按照你说的喂。次数,量,时间,我都是定好闹钟,用量勺量了,让他吃的。”

小灵听到说话声,就从房间出来看。看到原来是王伟的媳妇,听到宝宝哭,从卧室出来,抱过孩子正在转圈哄。那小宝宝刚哭声放低些,看到小灵,又大哭起来。

儿媳:“那他刚刚好好的,咋忽然大哭起来了呢?妈,不是我要说你,下午恁风大,您非要带他出去串门,我都不想让去。别人夸你孙子稀罕,你也要看看时候哦”

王伯伯连忙道:“小薇说的是,咱王伟小时候,你带着可没少吃苦头。你老了,又没甚么知识,小薇说啥你就好好听就是了。”王伯伯边说边拉拉伯母的衣角。

伯母羞赧道:“我好后悔,我真老糊涂了,让娃受罪了。那我和娃爷爷赶紧带娃去医院检查一下,要不要得?”

小灵看到这个局面,如何敢再待,赶紧就跑出了屋子,直接飞出了王伯伯的院子。

小灵走在小巷里,心想:“院子里有狗的去不得,有宝宝的也去不得,不如去陈雅静家里看一下。她前几天说要回来相亲,我且去看看,她还在不在家里,也许还能看到他相了个什么样郎君。”

主意已定,小灵深提一口气,用力一蹬,腾空而起,直向陈雅静家飞去。

小灵直接落在了陈雅静家院子里。院子里没人,陈雅静的房间在二楼,看起来没有亮灯。小灵以前来过很多次陈雅静的房间,知道进入她的房间,需要先经过客厅,再上楼梯。进入客厅的门虚掩着,里边有灯光泄出。

小灵挤进客厅,看到她以前称呼叔叔阿姨的陈雅静父母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坐姿很是亲密。小灵本欲直接上楼,去陈雅静房间看一下她在不在,但瞧见了阿姨不安分的手,鬼使神差的就站住了。

只见忽然叔叔起身要走,“跑啥子跑嘛!给我好好坐着嘛。”阿姨边说边迅速拉住叔叔的手,又给他拉坐到自己腿上。

叔叔有点急,低声道:“娃在家呢!你自重。看到了算咋回事嘛!”

阿姨媚笑着轻轻道:“她指定在那里看手机,吃个饭都要我上去喊几次,叫都叫不起来,这会儿下来作甚?”说着手又伸进了叔叔裤子里去。

叔叔扭动着身子,连连道:“哎!哎哎哎!你莫动!你莫要动!”

阿姨另一只手,在叔叔大腿上拧一下,小声嗔道:“你才莫动!一个大男人,恁个扭捏啥?当初,你见缝插针的偷摸人家,连回娘家你都不放过,你忘啦?如今装你个先人板板,还正经起来不让老娘动嘞。”

叔叔小声道:“我这不是年纪大了嘛!你手老实些嘛!”

阿姨小声道:“正为你年纪大了,我才要摸摸底细!你给我老实坐着,我有正事和你说。”

叔叔皱着脸小声道:“有正事你说嘛!那个手先停一停。”

阿姨一脸傲娇,小声道:“我要来个两不耽搁!说事又不用手说,这手可停不得。你这死鬼,能不能用点心,咋这么久还没反应呢?”

叔叔哭丧着脸小声道:“这几天干的活太费力,我都快累死了,都给你说几次了,你这人咋就是啷个不信呢?!前天才做过今天又要,我又不是铁打的汉,真的提不起兴趣嘛!你要说正事,你就赶紧说,说完了,我想去睡觉。”

阿姨:“给雅静介绍的对象,你觉得咋样?”

叔叔:“你表姐给介绍那个赵宏才,有钱是有钱,样子也不错,可我感觉人靠不住。雅静咋想的,你问过吗?我感觉,今天张媒婆领来那小子稳当,靠得住。”

阿姨:“雅静说,她对那个赵宏才没感觉,感觉和他合不来,不合适。只是表姐以前没少帮咱们,她说人家好给牵的线,直接拒绝怕是不好。我劝雅静再和他多接触试试,先不答应,也别急着一口拒绝。我倒是觉得赵宏才各方面条件挺不错的,如能成挺好的。今天来那小子,家里太穷,父母还不如咱们,模样也一般。虽说张媒婆说名牌大学毕业,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可是你想啊,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毕竟目前还是个打工仔。读书好,又保不了他一定前途无量,现在读书好的多了去了。我当初还看你前途无量呢?结果无量在哪里?你可倒是稳当,稳稳当一辈子泥瓦匠,不是贴砖就是抹墙。你倒是想不稳,我看也没得那能耐嘛。”

叔叔一脸不悦道:“咋个又说起我来啦嘛?我是没个本事,可对你,那也是知疼知热,从来没让你受啥子委屈不是?俗话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那个为富不仁,抛妻弃子的还少嘛!更有的狼心狗肺之徒,还打打杀杀呢!你没看到那新闻上时不时就报一个嘛!”

阿姨微笑道:“你小点声,恁大声嚷嚷,怕人听不见?我眼瞎,看上你,我早认了,又没得怪你不是?就说你几句,还不兴说?你看你,还急了。我都是过去了,就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以后不管是好是坏,都只能是你,少不得要和你白头到老的嘛!现在说的是咱们雅静的终身大事。”

叔叔:“现在的娃,大人做不了主,只能尽力给把把关。能听大人的就听,非不听,你也拿她没得办法。再说,大人也没长前后眼,看不到未来,怎能保一定正确?那个赵宏才,我是真的真的不看好,非常非常不看好。你那眼光,本就不好,上次看我就走了眼,这次走的更离谱,可别在雅静耳边吹歪风,误了娃一生。雅静要是和他成,我少不得尽力搅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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