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山的狼（1 / 2）

青山镇东南方向一百余里外的山道中，身着斗笠腰刀的无亓蹲在一道山泉前，将羊皮水囊按在水中。

哗啦啦的山泉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手掌浸泡在水中有些刺骨的痛，喝上一口更是冰得让人牙齿发酸。

这里已经快到山顶，树木渐少，时有狂风呼呼肆虐而过，吹得人眼皮难以睁开。

无亓折返回山道中，将水囊挂在驮马背上，拍了拍马儿白色的鬃毛。

驮马回头蹭了蹭无亓的脸颊，柔滑的土灰色毛发传来一阵阵温暖触感。

这只驮马是无亓从马肉贩子手中买来，那会驮马瘦得见骨，两只眼睛便奇大无比，瞪着每一个过路的人。

无亓觉得自己一定是看中了这瘦马脖项间的白色毛发，才会鬼迷心窍用三十两银子买下它。

“走了，小白。”

他摸了摸头上的斗笠，斗笠两侧和后方各有一条白色的丝带，迎风招展，像极了高空漂浮的祥云。

一人一马继续往山顶走去，抬首间，黑山的主峰已隐约可见。

南峰雄壮，北峰高奇。两峰山脉伸延长达几十里，壁立千仞，几乎无影可以攀登。仅有一条道影从南北两峰间穿过。

离得近了，两峰也更清晰起来，相互守望，崛地而起，直破金霄，形成一对天然石门。

门中又有一幽阔石洞，便是黑山洞。

穿过黑山洞，才是青山镇人常说的小黑山。

无亓熟络穿过黑山洞，带着驮马朝小黑山走去。

沿途树木矮小，雄山起伏，天上不时有黑鸦飞过，聒噪成群，不远处一颗枯树上便停着三两只，悠哉地梳理着羽毛。

无亓抬头望了一眼，那些黑鸦感受到目光，顿时四散腾飞，发出尖锐的鸣叫。

回过头来，他忽得摸了摸怀中那本书稿，想起四年前的旧事来。

自打苏子登仙而去，昔日的书童便成了小先生，两个仆人也各奔前程。

年长的去了青山镇月来客栈成了说书先生，便是如今的苏无名。

无亓比苏无名小两岁，苏子登仙那一幕总是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一如当夜他手中握着的那只烛火般辉照。

或是因此，他便跟着书童上了山。

小黑山是座小山，山下有座小庙，庙里供奉着苏子画像。

但无论是小先生还是两个昔日的仆人，都不敢自称是苏子弟子。

眨眼间，便是四年光景。

穿过丘陵，瞧见一矮小山头，土石偏黑，约摸百丈高，两侧绵延不知归处，一人一马不由加快脚步。

山下小庙渐渐清晰，无亓来到庙前，将驮马带去后院马厩，取了包裹转身进了庙门，正巧见小先生在院子里打磨一块朱色玉石。

“师弟。”

小先生身着青衫，手中握着一把刻刀，见无亓归来便上前接过包裹，才觉有些沉重。

无亓看着小先生吃力模样，笑着解释道：“师兄，我买了些铁料，今夜借着月华打把长剑出来。”

自苏子去后，昔日小黑山的苏子故居便成了苏子观，成了书童和那个掌灯仆人的家。

书童叫做元极，也是苏子庙中小先生，此刻面色通红也不放手，抱着包裹却不说话，右手指了指水井，又指了指灶房。

无亓略有些无奈，只好去水井旁洗了手，又去灶房囫囵吃了些饭菜。

之后又去后院给小白添了豆料，回到庙院又见小先生在雕磨那块石头，无亓便坐在一旁看着。

那是一块暗红色朱砂石，巴掌大小，但与一般朱砂不同，暗红中似有一道细长的金光流转，如龙走蛇。

小先生手着刻刀，刀尖在石头上不断比划，来往反复，却迟迟不下刀，无亓便一直看着。

直至天色暗淡下去，太阳将要落下，小先生才停了手中动作。

才歇息片刻，又闭眼盘坐，右手一刻不停，迅速在那红石上连连刻出一道道细微怪异的纹路。

无亓听着沙沙的刻刀声，视线随着刀尖行走，直到眼睛传来干涩的感觉，才轻轻揉着眼眶。

那些刀刻的笔画有点像鸟兽虫鱼的字迹……但或许不是笔画呢？

真像是忽然跳出的记忆里某些孩童天真无邪的信笔涂鸦……

无亓却没有说出来，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某种神秘的仪式。独属于此世界的仪式。

正如苏子大醉酩酊的那一夜，无亓的怀疑跟着那道直射心灵的闪电化作乌有时，他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人。

直到无亓再次想起苏子画的那些同样极为抽象的画时，才被右手中冰凉的触感惊醒。

小先生笑了笑，右手笨拙地做了个抡锤子的形状，指了指无亓手中布满痕迹的红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