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安西郡主12(1 / 2)

瑞兴五年正月十八日夜,子时三刻。

刚刚被护院家丁李贵寻回,被驸马公主夫妇送回房间安睡的江岚,第一时间掏出了藏在腰间束带里的“云石”。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终于来到了云姑娘所在的世界,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还在苦苦等待着他的那个丽人。

躺下,睡觉。他紧紧握着云石,强力压制着内心的亢奋与激动。他要睡着,他必须睡着。

果然,潜意识的力量是最强大的,比数什么羊都管用。

他又来到了那座小院,瞧见了那个对他笑的仆人,看到院墙南边盛开着的木棉花。他又见到了假山、秋千架,还有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当然,还有他的心心念念的曼殊沙华。

她还是那样,绑着黄色发带、穿着粉红色衣裙。对着他笑,微笑中,那可爱的梨涡和小虎牙又露了出来。她那漂亮的刘海总是在微风中飘来飘去,惹得他心痒痒。她对着他哭,喊他“达令”,哀求他不要走,不要丢下自己一个人。

他坐下来要安慰她,满心欢喜地准备告诉她,自己到了她所在的世界,马上就要去找她了。

可是,他却没来得及说那些话。一句“别哭了”的劝慰刚说出口,那可耻可恶的吸力又把他拽到天上去了。他醒了。

“可恶啊!”醒来后的江岚挥舞着刚变成李逸后的那两只小手,低声咒骂道。刚才太兴奋了,忘记把云石紧紧绑在手心里了。

他不怕再烫伤一次,只要能告诉云姑娘她来了,问问要到哪里才能到她,哪怕一个月不用那只左手,哪怕被云石烫到深可见骨,他也不怕。

他拿起上床之前解下来腰带,把攥着云石的左手捆了个结结实实;他带着甜甜的笑躺了下来,他必须要把刚才的美梦再接上。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刚刚醒来时,云石还是在他手心里攥着的,并没有被松开,也没有滚落在一边。

于是,他再次进入了梦境。把前面的所有场景又经历了一遍,却也在同样的节点醒了过来。

他的手没有被烫伤,但是自己的梦,却也仍旧停留在“别哭了”的那句安慰之后。

“什么鬼?”江岚很困惑,“难道这玩意儿坏了?”

不应该啊!此时的云石还是深紫色的,刚在荒岛上“充满了电”,江岚记得,刚才在李府地下的土石洞里,在帮助自己寻找地洞出口时,这家伙还在一闪一闪发光呢!

这时候,虽然没有了光,但是,至少它的颜色还是深紫色的啊!这就表明,它还有能量,不是吗?

江岚不死心,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顾不得夜深,也顾不得天凉。他匆匆披上了刚解下的缎袄,趁着月色,往庭院中的假山靠了过去。他知道,那个地洞中的墙壁应该也带着和荒岛上相同的力量,不然,云石刚刚也不会在那里发光。所以,他拿了石头,带了腰带,准备在那里睡上一觉。他想要借助自己认知中的更为强大的力量,完成这次和云姑娘的梦会,告诉她自己找她来了,问问她到哪里去才能找到她。

可是仍旧没用,他还是同样的场合下醒过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想想啊,其实真的可笑又可怜。因为江岚不知道,阻隔他和云姑娘继续梦中相会的,正是他想要借助的这股力量。

十二年来,江岚始终没有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消息传给云姑娘,也始终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湘云。

在合一道道场修习的时候,他问过了凡有关云石的问题,还有自己心中的疑惑。

了凡笑着说:“这块石头只不过是个储能后再释放的装置,不过是力量与立约者之间沟通的桥梁;无论任何时候,它都是做不了主的。好些事,它没法做,好些事,它也做不到。”

后来,当他跟造梦门的师侄黄忆柯提起,说自己总是做一个相同的梦,那个梦每次都不会有任何变化时,这位姓黄的师侄捋了捋自己胸前那半尺长的青灰色胡须,笑着解释道:“小师叔,您大概是进入了安排好的造梦之境了吧。只不过,就像咱们之前说的那样,这种完全相同的梦境元素的再现,肯定是离不开相应的载体的。小师叔若要求变,只能从载体上或者造梦者身上想办法。”

江岚听他如此说,只能摇头苦笑。因为他压根不知道造梦者是谁,而且,他也没有那个实力能够解析或者摧毁云石的力量。换句话说,就是他对造梦者和载体都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就对了。

云石的异样表现和梦境的无限循环,让江岚敏锐地意识到,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肯定会出什么乱子。

但是,就算把脑袋想破,他也想不到。这些不寻常的怪事,给他带来的直接影响是:云姑娘彻底忘记他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自己。他冒失地将云石紧紧捆在手中,强行改变梦境,向梦中的云姑娘打听两人之事,那云姑娘本又是个痴情的,见他这般拼了命地来询问,又怎会不说?可是,这一问一答之间,也就违背了两人当年与云石背后的力量所立的血盟。所以,就像天人注定相隔一样,即便他赶了过来也终究无用,违背盟约的湘云,早已被当初缔约的第三方删除了记忆。同样的事,当年江岚也是经历过的,只不过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想要回到一开始,重新从那股强大的力量手中取回两个人共同的记忆,那样的难度堪比登天,也是几乎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这下好了,自己历经千难万险、抛开父母家人到这里来了,还咬牙挣命地学了一身的本领,可是结果呢?相爱之人,相忘于江湖了。不,是他自己被扔在江湖里了。

江岚的心好痛,头也好痛。

面对着眼下的无解局面,他不得不做出一个最无奈、也最现实的选择:至少,他要知道,曲江会当晚,那个站在楼上看风景的心心念念到底是谁!

这事吧,说难其实一点也不难。因为就在曲江诗会的当晚,他就确定了那座别墅主人是谁。毕竟他的那一笑一哭一神经,早就把陪在旁边的李贵和亲茗唬得要死。虽说李逸自小深居简出,每日只在家读书习武,亦或去山中闭关修炼,但是李贵和亲茗,都是在京中呆老了的人物。这二人虽未见到那姑娘,心下却异常清楚,惹得少爷如此不堪的罪魁祸首,就呆在眼前的皇家别墅里。

看着方才还意气风华、大杀四方的孩儿,突然倒地疯魔,痛哭哀嚎了起来,船舱中李暮枫夫妇吓坏了。震惊之中的两人,赶忙出舱探视,问是怎么了。

船头上的李逸见父母出舱问询,忙要答话,到底还是心中悲痛、喉咙哽塞,半句话也说不出。只得把手指着皇家别墅中那扇敞开的窗户,呜呜哭个不住。

把个宁佳公主看得心如刀割一般,遂上前搂在怀中,心肝肉地叫个不住。

驸马李暮枫见此情景,也是急得无可不可,忙问李贵亲茗,少爷到底是怎么了。

亲茗听问,跪下答道:“回老爷,适才少爷好像在皇家别墅的窗边见着了一位小姐,不知怎的,先是大喜,因见那姑娘转身回屋,忽又突然放声哭了起来。其中缘由,小人实不知为何……”

李暮枫夫妇闻言,忙叫停船,放小舟入水,即便往那别墅中赶去,待要看到底何人,又是为何惹得李逸如此。

的确,在寻常百姓眼中,皇家别墅是天子别院,无上禁地。可是在这两位心中,那不过就是回娘家的房子里瞜一眼而已,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

这边李逸听见父母叫放小舟,连忙以袖拭泪,飞也似地跟在二老后面,恨不得一步入得院内,将云姑娘拦住!然后瓷瓷实实地问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要装着不认识自己。

傻兄弟啊!那哪是装的啊!那是你自作自受啊!

流晶河虽然宽阔,但这样的轻便小舟,若从河中央靠岸的话,大概有个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差不多了。

在李驸马和宁佳公主的催促之下,李贵与管船的小厮死命地划着,不一时,便到了离皇家别墅最近的河岸。小船一碰河岸,江岚便顾不得礼数,等不得二老,发着狠地朝皇家别墅的正门跑去。因从适才的言谈中,已知那是皇家别院,江岚便再顾不得喉咙疼痛,一边跑,一边高喊:“臣升平郡王李历桐求见陛下,速去通传!”

他怕啊,他怕跑慢了一点,心上的姑娘就化作鸟儿飞走了!

别墅前的侍卫们闻言,又瞧见后面紧跟的宁佳公主夫妇,丝毫不疑来人身份。只是,他们却仍旧站着不动,根本没有进去通传的意思。见两人没有动作,可把李逸惹急眼了,他大声斥责:“为何不去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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