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湖路上的歌(2 / 2)

从装五斤老酒的粗瓷酒缸,慢慢换到盛十斤、二十斤、五十斤酒的女儿红酒瓮。铜钱不够了,就再添,用完了铜钱换铁沙,换石块。风雨无阻地苦练了整整五年之后,江岚从那个疼到浑身颤抖、哭个不住的瘦小弱鸡,慢慢成长为了举得起上百斤的铁砂酒瓮的刚毅少年。

眼见少爷从上到下换了副筋骨,变得结实强壮,李贵便知时机成熟,遂开始教他下腰、折腿、长拳、短打并十八般兵刃。

等到形体和外功的修为初成气候之时,李贵又开始引导江岚练气,修习内功功法。他从李伯重那里死乞白赖地求来了李家不传的练气秘辛,这可是连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当年都不曾传授的好东西啊。可见,老爷子对于国公一家,怀着怎样的忠诚与感激。待从父亲那里得知,李家修习元气靠的是顺应万物、法从自然之道后,李贵便带着江岚去京北云篆山闭关吐纳,这一大一小的师徒二人组,竟然学人隐居了起来,常常在山里一呆就是半年。

也就是在跟随李贵闭关、修行李家的“合一气”的这段时间,江岚在云篆山上偶遇了以獐鹿为友、猿猴为伴的世外隐士,了凡道人。

那日他与李贵师徒两人正在金顶峰观云拟物,以自然之气窥视内在经络,引导气息流通,与自然同偕共生之际,忽然之间,心生警讯。合一气的妙处就在于,天地与心合、与气同,因此,潜心修行之人,多半能够提前感知自然变化,假天地之气,为我所用。这不,眼看着一场漂泊大雨打了过来,师徒二人连忙寻处躲避。正在这时,眼尖的江岚,发现了松柏掩映之间的一座山洞。这也难怪,山洞这种东西,跟他好像真的特别亲,特别投缘,就仿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一般。

就这样,师徒两人一路小跑,离了歪斜地跑进了那座山洞,没办法,暴雨浇灌下的山路实在是太滑了。

进入山洞之后,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两人,慌忙整理衣衫,而后这一大一小便开始凝神静气,打起坐来,准备依照“合一气”的心法,调理混乱的内息。

就在此时,山洞深处传来了一声苍劲有力的声音,宛若洪钟一般。

“两位小友从何处来?如何得知我‘合一道’的练气心法的啊?”

二人闻言,唬了一跳。急待回身看时,只见一耄耋老者,生得气宇轩昂、仙风道骨、鹤发童颜。

感受到刚才那句问话中传出的强大气劲,师徒二人当场傻了眼,体内源系同源的真气,也跟着四处激荡,根本无法归拢在一处。

这种实力上的绝对悬殊,令师徒二人既崇拜又畏惧。李贵哪敢隐瞒,遂将父亲亲授之事和盘托出。

“哦?”老道闻言,颇觉有趣,想不到尘世间竟有人知道合一道的不传之秘。遂开口问到:“敢问令尊高姓?”这句话,虽不似刚才那样充满怒意,倒也并无半点亲近。

“启道长,家父姓李名德,字伯重。”对于这么一位突然出现的神秘老者,李贵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尊称,只能怀着敬意,以道长相称。

“李伯重,哦,是‘武脉’的那名幼徒啊。”老道听闻,莞尔一笑,乃说道:“如此说来,你我到有些渊源。按照辈分,你得叫我声太师公了。”

突然,老道又把目光转向李贵身边的江岚。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意味深长地向李贵道:

“这位小童又是哪位啊?”

“回道长,此是小子徒弟,亦是我家小主。”

“孩子,你好像离家太远了些。”老道听完,望着江岚,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江岚暗自心惊,莫非这老道知道我的底细?不可能吧?他有些心虚,闻听此言,便把头低了下来,不敢再看老道。

老道见他如此,便不再理会。遂又转向李贵道:“你父亲可曾说过,你们所修习的心法,是不得传于外人的?”

李贵不敢隐瞒,又恐老道见责,忙跪下回到:“父亲说过的,因为主家待我父子甚厚,小子一家无可报答,所以在我苦求之下,才点头允诺,准许我将心法传授给小主人。不敢瞒道长,在此之前,这心法,父亲连我也不曾传授的。”

“听你所言,那孩子还是一样,是个知恩报恩的忠厚之人。”老道笑道:“适才,我在此山洞禅定,远远便感受到了金顶峰上,有人擅习我合一道功法。遂设法引你二人至此,欲待亲视,是何人如此大胆,擅自偷功。”

“你师徒二人既然习学此道,便注定要入我宗门。既如此,从今而后,可跟在我身边学习。”老道神秘一笑,把头微微一转,像是对李贵,更像是对江岚说道:“你我之间,缘分颇深哩。这也是命里注定之事,概不由人啊!”说罢,便又抬头大笑了起来,好像遇见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一样。

江岚有些错愕,不知道这个白胡子老牛鼻子想要表达什么,又恐自己的身世被揭穿,吓得更不敢答话。

李贵闻说以后能有机会跟在这样的绝世高手身边学习,喜得不知如何。但是转念一想,又开始忧心忡忡起来,要怎么跟老爷夫人说呢?

岩洞深处,端坐在一块青翠色山石上的老道,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便笑问道:

“我见你双眉紧锁,却不答言,可是在烦恼不知该如何向你那主人回禀?”

“不敢隐瞒道长,正是如此。”李贵见问,恐这位太师傅见责,立马恭敬地回复道。

“这有何难?我合一道本就是避世离尘的宗派,自然无意沾染红尘。我与你家小主其实有旧,亦不会害他。故此,你且不必回禀,你只仍旧同他在山中闭关,每半年,我放你师徒二人下山省亲便是。”

是的,面对着老者的威压,或者说在感受到他并无恶意的情况下,李贵将自己和少爷两人为了修习合一气,常在这云篆山一呆便是半年的事,早早地报与了了凡道人。

“只是在此习学之事,除你父亲外,不得告知他人。你回京之时,且传我话,严令你父不可再将合一气传于旁人,否则,我不饶他!”

李贵听说,忙叩头允诺不提。

“既如此,今日也这早晚了,见了你这荒唐小主,我也无心再打什么坐,修什么法了。罢了,我且引你们回山,与众人厮见了吧。”

“你那小童,还不抬头?唉,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李贵听说这话,知是道长在说自家少爷。复又想起道长方才说,与小主有旧的话来。如今把这些话拢归在一处,他虽然字字听得清楚,却又丝毫不解其意。故此生出困惑烦恼之色,碍于两人身份,又不好再问。只得默默忍着,想着日后常在二人身边,自有知晓的时候。

等待这种事,是世间最简单却也最难的事情。像这会子,李贵深信自己不久便会知道道长在打什么哑谜,所以揣着一颗希望之心的他,并不觉得苦闷。可是,如果这等待的人是一位姑娘,这姑娘又深知等到结果的机会渺茫,她又该如何度日呢?

江湖路漫漫,行路人不断。有人引吭歌,有人泪不干。

江湖路上应该有歌的。在那些千回百转、宫商角徵的调子里,有一首是这样唱的:

“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可是,这到底是个什么石头,唱歌的人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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