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湖路上的歌(1 / 2)

江湖,多么令人憧憬、令人神往的神秘字眼。

侠肝义胆、快意恩仇、刀光剑影、铁血丹心、仗剑在手、沧海余生。

或者,也有神仙眷侣,出双入对,侠骨柔情。

在江岚的记忆里,江湖是金庸老爷子手中的画笔,是那用男人骨子里的浪漫书写出来的传奇经历,可歌可泣,或喜或悲,刀剑碰撞之下,有大义凛然的家国气概,有浓情蜜意的恩爱眷侣,有家仇国恨,有倾尽一生难以企及的武学修为,当然也不乏摸狗偷鸡的龌龊之人、宵小之辈。有正有邪,亦正亦邪,有敌有友,亦敌亦友。

有沙场点兵,战场搏杀,护一方百姓安危的先锋大将;自然也有闲云野鹤、路见不平,引入山林听风声的风流侠士。

对于江湖,江岚自有些颇为奇特的认知。他的武侠世界不会寂寂无声,亦不会一味地嗜杀逞能。或许是出于自身的性情与经历,江岚总喜欢也把金庸和琼瑶这两位原本有亲的大才之人融到一起。江岚胸中的江湖,更像是一场潇洒不羁的演唱会,其中有许冠杰、有黄霑,更不会少了胡伟立老爷子的席位。

是,他所领悟的江湖,自始至终都是带着BGM,比如曲洋和刘正风的《笑傲江湖》,又比如青霞版东方不败的《笑红尘》。

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李长吉的“男儿何不带吴钩”、高达夫的“汉将辞家破残贼”,这些如雷贯耳、可歌可泣的千古经典,自然配得上江湖二字。但是,那种沙场上的英雄、战斗中的将士,终究不是江岚想要的自在逍遥,他向往的是太白口中的狂人模样,无拘无束,敢于天地叫板,那份胆气与洒脱,何其壮哉!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似这般狂放逍遥,无束无拘,却怎的不好?

古人有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可江岚却更喜欢拿史湘云的一句话来定义自己心中的大侠:“是真名士自风流”。在他心里,做个闲散游侠,比起家国在身的约束来得更加畅快、更合他的性情。倒不是说,不去管家国百姓,若力所能及,自当陷阵冲杀,能救一个不亏了,能救两人便赚了。只是在他的定义当中,习武的目的,不应当为了建功立业、追名逐利,更不是要欺凌弱小,杀人立威。武学的精髓与儒学一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习武的第一要义是安身立命,保护自身和家人的平安;锄强扶弱,护佑弱小;家国危难之时,大丈夫自当挺身而出。到战事完结后,自不必再贪恋名利,做什么高官显宦,当什么骠骑将军。一把剑、一双人,饱览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远胜庙堂中的尔虞我诈,费力劳神。

所以,自打决意跟从李贵学武开始,江岚便暗暗立志,这一世,若能得武学精妙,定当以此自律自省,切不可本末倒置、急功近利、沉湎无度,做个傻帽武痴;也不要为利所趋,用一腔热血换什么半世功名。

当那个便宜老爹终于松口,允许李贵传授他武艺之后,江岚便一溜烟地跑到李贵下处,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跟他在这个世界里见到的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熟人做了汇报,一边说,一边开心到手舞足蹈。甚至都开始盘算起来,等自己成了大侠之后,要怎么学着用剑气给小迷妹们签名。那场景,想想都爽到爆炸啊!

只是,不等他说完,完全没想到老爷会答应的李贵可犯了难。他并没有像眼前蹦跶的小少爷那样开心,反而满面愁容,仿佛有了极重的心事。

“贵叔,你不开心吗?”

“少爷,您快别这样叫我了,折煞小人了。您是主子,小的是下人,怎可以奴欺主,承受您如此称呼?”

毕竟在21世纪生活了好几十年,江岚心里,从不屑于封建礼教的那些狗屁规矩。在他心里,李贵的年纪在那摆着,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识的熟人,不叫叔叫什么?叫大爷?自己老爸都五十了,怎么着也比眼前这个还没结婚的年轻人要大不少吧!

但是他也理解,毕竟这里不是21世纪。于是他便改口说道:

“那行,既然父亲已然许诺,今后你便是我的武学先生了。从今日起,我便称呼你为‘先生’吧?”

“那么先生,你为什么不开心呢?是不想教我吗?”江岚很喜欢同李贵等下人们聊天,因为他们不会像自己的父亲一样,说话时文绉绉的,费死劲了。

“少爷,您真的想学吗?学武可不是玩的,苦得很哩!”

“我不怕苦,先生。我早就想学了!”江岚说的是心里话。好容易都到古代来了,不学学武义,从第一手资料开始探索,继承老祖宗的宝贵遗产,那他岂不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既如此,少爷往后可休怪小人狠心了。”

“还请先生从严指教,弟子无不依令而行。”

李贵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因为哪怕是之前的那个李逸,也从来都没有在他跟前摆过架子,在他心里,少爷始终都是个乖觉可爱的小男孩。更有甚者,自上月十八日寻回少爷之后,李贵发现,这孩子比之前待自己更加亲近了。所以,当他提出要和自己学武时,李贵心里其实是百般愿意的。能把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武艺,交给这样一位郡王传人,想必父亲知道了,也应该是很欣慰的吧。

只是正事授课之前,李贵还是去了趟正厅,郑重其事地跪在了夫人老爷面前。

要做个好的武学老师,就必须心狠。可是,要对小郡王发狠,他就必须得先跟人爹娘有个交代。在得到了公主的含泪保证,领受了老爷的深切劝勉之后,他便发下宏愿,一定不辜负老爷所托,“让这孩子练出一番成就出来,切勿半途而废。”

接下来的日子,江岚无数次后悔气自己“年幼轻狂”之下,做出来的这个无脑决定。学武真的不是正常人该干的事儿!他一个死肥宅,踏踏实实地窝在沙发里,吃着薯片、看着电视,比什么不好,学个毛的武术啊!学完了,还有没有毛都不知道了!

的确,这段时间,这个五岁的少年,遭受到了世间最苦楚的肉体锤炼。

练习是从瑞兴五年二月二十二日夜开始的。这么个好日子,在江岚眼中,却成了最无情的讽刺,最大声的讥笑与嘲弄:我特么是真二啊!

廿二日当夜子时,已经搬出自己卧室,与师父两人同住的小郡王,被李贵喊了起来,叫到了庭院中、假山前的空地上。

空地上早已摆好了一只条凳,条凳上是两个灯笼大小的粗瓷小酒缸,条凳前方,放着一根藤条和满满一大斗铜钱。

“思飞,你去,抓住两只酒坛的坛口,用胳膊平举起来,没我吩咐,不许落下。”

既然做了武学先生,便不能再以少爷相称,要叫直呼名讳,方能从严施教。这是傍晚时,老爷来到师徒的二人小房之中,亲自吩咐的话。

“思飞,习武一事,你哀告、苦求再四,为父方才允诺。吾与你母,已将其中艰辛尽数告诉你知。你既承诺不惧,为父便依你自去。”

“只是从今而始,不可生倦怠之心,若中途弃学,功败垂成,引家下人等耻笑,为父可不容你!”

“此外,务要尊师重教,你若不听先生教诲,有意违拗,仗势轻慢先生,被我知晓,你可仔细!你,记住了吗?”

“回父亲,孩儿记下了。今后自当竭心尽力,勤奋跟随先生学习,绝不敢懈怠轻慢!”

“如此最好!”

江岚疼哭了,可是他还在咬牙坚持着。他不能放下坛子,每次胳膊稍有落下,李贵便是一藤条过去,绝不姑息。

自此后,每晚皆是夜半子时起身,直练到天明再去安歇。略有不同的是,每次先生都会往坛中抓一把铜钱,待酒坛满了,就再换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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