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相只有一个(1 / 2)

瑞兴五年,祺国都城,皇城西街驸马府。

一向宁静祥和的府衙内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喊。

素来镇定自持的李驸马终于忍不住动了真气:“给我狠狠打!我让你喝酒耍钱误事!”

此时,负责看护小郡王的家丁李贵正躺在长凳上挨板子,因为实在受不住钻心的疼痛,他叫喊了起来,背上腿上屁股上满是鲜血和乌紫色的淤痕。

“老爷,饶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李贵哭喊着,因为疼痛,口齿之间已然含混不清了起来。

“已经三天了,再找不到小郡王,明天杖四十,后天八十!其他人跟着一块打!”

一言既出,整座驸马府的下人都慌了起来。根本不用老爷下令,他们便一哄而散,拼了命地四处寻找了起来。

合宅的人都知道,作为嫡子,小郡王就是老爷夫人的命根子。虽然表面上,老爷对这个儿子要求严格,往常更是以严父自居,但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儿子,更何况小家伙今年才五岁呢。

也难怪一向持重的老爷会大发雷霆,李贵这次太不晓事了,大过节的,人多事杂,偏这会子往府里带外人,还喝酒耍钱,连小郡王丢了都不知道!

众人的议论声中,李贵的思绪回到了上元节第二天的清晨。那天酒醒后,往常早在身边问东问西小郡王没有出现。李贵猛然想起,昨夜酒醉时,小郡王好像到下人房去找过自己。“郡王他该不会丢了吧?”一念及此,李贵惊出了一身冷汗,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不是没想过跑。把府里府外小郡王常去之处翻个底儿掉之后,还没找到人的李贵第一时间就想逃,逃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但是想归想,他可没有那个胆子跑。

作为当今天子的伴读,驸马李暮枫自小便和圣上一处长大、一处玩耍。府上的老太爷,身为帝师,无论声望和权势,在京都这片地方乃至整个祺国,那都是无人敢于比肩的。出于对父子俩的亲近和恩宠,陛下不仅把自己唯一的妹妹宁佳公主许给了自家老爷,还因惜才,破例允许老爷入朝为官,兼了户部侍郎的差事。这可是历代外戚少有的恩宠啊!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跑?他这么个草芥一般的人物,能往哪里跑?

想到此处,李贵奓着胆子、硬着头皮,把小郡王失踪的消息报给了夫人。夫人和老爷不同,虽然出身高贵,但在李贵心里,她就是天底下最温柔、最仁慈的妇人。他从没见过公主跟谁有过争吵,也从未见过她以势欺人,难为仆从。虽然身在驸马府内,她却嘱咐下人称其为夫人,这样就可以免去那些繁琐的国礼。李贵心里明白,眼下要想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他只能绕过老爷去求告夫人。可是他却忽略了,小郡王对于夫人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尹氏夫人听说孩子不见了,当场就晕了过去。三十岁的时候,老天见怜,才给了她这么一个孩子。在那之前,天知道她挨了多少闲话、受了多少气。若不是碍于自己的皇家身份,光是公婆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这件事,从皇帝哥哥在自己分娩后的举动就能够体现出来。听说自己的妹妹给皇室长脸,终于以三十“高龄”诞下麟儿,皇帝高兴了一整夜。许是出于欣慰,许是因为疼惜自己的亲妹妹,孩子出生的第二天,宫里便传出旨意,封宁佳公主之子、靖国公李灏之孙为升平郡王!

“哼,朕看朕那老古板的师傅这回还有何话说!每次在朕面前都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好像因为宁佳公主,我们尹家欠了他许多似的!”

“陛下圣明!”一旁陪侍在皇帝身边的张公公瞅准时机,高声附和道:“想必驸马爷和老国公这会子除了颂赞天恩,再也无话可说了!”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这话听得他颇为受用。

不错,旨意一下,虽然天下哗然,但是满朝群臣谁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那都是天家的事,皇帝陛下爱怎么封就怎么封。明眼人都知道,皇帝封这个小郡王是为了给宁佳公主出气,但他们还是一个个如蝇逐血似的赶奔驸马府和国公府道喜。

这下搞笑了,儿子的爵位比老子还高。你驸马爷撑死了也只是个国公世子,现在倒好,儿子成了郡王。所以,虽然表面上恭敬,驸马府中前来贺喜的文武百官个个都憋笑到内伤,仿佛他们已经看到了老子给儿子行礼的滑稽模样。

按下封赏和道贺的戏码暂且不表,先来说李贵如今失了郡王之事。

那李贵见夫人晕倒,惊惧万分,唬得更不知如何是好。贴身丫头彩霞见事不妙,马上便叫喊了起来。

“快来人啊,夫人晕倒了!”

听说夫人晕倒,附近做事的管家婆子并小丫头子们,立马慌了神,内中有两个伶俐的丫头,转身便去书房回禀老爷。闻讯而来的那些大管家们不明缘由,七嘴八舌地问个不住。听到彩霞哭说李贵丢了少爷,还把夫人急晕了过去,不等说完,便叫拿绳索,把个李贵粽子般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快请太医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找人!”

李驸马一面匆匆往后宅赶,一面对身边的丫鬟小厮们喝到。

众人闻言而动,找太医的找太医,寻少爷的寻少爷。偌大的驸马府里,顿时乱做一团。

“小郡王——!少爷————!”

在众人一阵阵的呼唤声中,李暮枫赶到了后房。见夫人昏倒在地,便赶忙将她扶起,抱到了床上。

不一会,太医正董方清便在众人的围拥之下,被请了进来。事出紧急,宅中女眷也来不及躲避,见医官入来,便都跟着微微一福,立身低头不语。

董太医见李驸马在房内,赶忙上前行礼,一面请安问询,一面劝慰:“驸马放心,适才尊管已将事情始末备细告知。依下官愚见,公主应是听闻郡王走失,急痛攻心、气血上涌,一时难以支撑,乃至眩晕……”

李驸马不待他说完,便慌忙问到:“可要紧吗?”

“无妨无妨,只消以金针之法,灸合谷、风池二穴,立时转醒。”

驸马闻言,忙叫施针。

董太医遂从医箧内取出银针,依前所述,于公主手、颈处施针。果见尹氏夫人悠悠转醒。

这边李驸马见夫人醒来,心下稍安,拱手谢过太医,便命人请太医到外厢看茶、开方不提。

哪知这公主醒来之后,见驸马在旁,并不理会。只把那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墙角边捆作一团的李贵,哭嚷着问到:“你把我那孩儿拐到哪里去了,快寻来还我罢!”说罢,支撑不住,便又哭死过去。

李驸马见状,一面再遣人请董太医进来看视,一面叫人把李贵扯进书房,生怕夫人醒来见时,再次伤心晕厥。

待太医开完调理的汤药,再四保证公主无碍,只是体弱力怯,多加休养便好之后,李暮枫方才安心。遂命取诊金,遣人好生送太医回院。

这边安顿好夫人、嘱咐彩霞、晴鸾等用心照看,有消息速来报知之后,记挂着幼子下落的李驸马,便赶忙回到书房诘问李贵,到底如何失了少爷。

“混账东西!我因见你素日勤恳本分,孩儿又与你相好,所以嘱咐你安心照看,余下诸事皆不必理会。你倒好!大节下人多事杂,竟不更加用心,反而失了我儿!到底如何丢失郡王,再不照实说来,你可仔细!”

“回老爷”,李贵见问,哪里敢隐瞒,带着哭腔乞道:“昨夜适逢元宵佳节,小人同乡袁小六进城看灯,他因旧时与我相好,听闻我在府上当差,便来寻我。小人为了显示府上尊贵气派,遂把他带到下房中,吃酒取乐,说些儿时的笑话、分别后各人际遇云云。后来,因碰见王五、蔡二他们几个耍钱,袁小六一时技痒,便撺掇着小人也入了局。小人怕少爷来寻,原不肯的,怎奈那袁小六百般怂恿,又笑我当差当得把胆子当没了。小人一时糊涂,逞了回硬气,便同他几个耍了起来。哪知后来少爷果然来寻,彼时小人已有八九分醉意,又玩了许久,实在困倦难捱,便睡了过去。心下想着,少爷见我睡了,无趣时定然自回。”

李贵深知老爷素日性情,最恨喝酒耍钱。说到这里,正欲抬头乞饶;却见老爷铁青着脸,嘴唇不自主地在颤抖,心下更是慌得如小鹿乱撞,想着今日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了。遂大哭道:

“往常早饭过后,少爷必来找小人作耍,缠着我给他讲那市井间的奇闻轶事、话本小说。我因吃了酒,老爷往日也并不吩咐别事,便直睡到寅正才醒。醒来不见少爷身影,便慌忙去寻,欲唤小六帮忙,谁知他早去了。小人四处寻访不见,无奈只得报与夫人,怎料夫人……老爷饶命啊!!”

李贵看着李驸马那原本黝黑的脸上,突然多出了些血红,便知他动了真怒。作为家生子,他深知老爷脾气,于是,便不敢再说,绷直了绑着的身子,一个劲儿磕头讨饶,如鸡奔碎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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