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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13年秋。

“小黎，过来一下。”

一个年轻小伙急匆匆地走到总经理办公室，弯着腰低着头，恭维说道：“在，刘总！”

“上次让你办理的公司安全生产许可证续期，进展怎么样了？”

“呃，刘总，没通过！”

“为什么？一直以来不都是资料送上去，赵股就直接批了吗？”

“赵股昨天带人过来我们公司和生产区检查了，说有些安全设备和配套设施不达标，需要安全整改后重新检查才能批准。”小黎像是犯错了一样，腰弯得更低，头都直接埋到胸口了。

“安全设备不达标？有这样的事？赵股带人过来，有没有好好招待招待他们？”刘总略带疑虑地问着。

“有的，有的，都招待得很周全！”

刘总锁紧了眉头，怔了半晌，便拿起电话拨了号码，“喂，老同学，你这个生产许可证可不能卡着我啊，现在我几个项目都在干着，还有好几个项目要去投标，要是许可证不能如期续期，就干不了了。”

“哎呀，老刘啊，可不是我故意卡你的证，现在政策紧，而且这个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有其他同事都在场，我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做指鹿为马的事吧？”

“呃，老同学，帮个忙帮个忙吧，我现在确实是很着急这个证的事，你看能不能先批了，我这边再好好整改整改，再请你们过来检查检查。”

“老刘，这个不是人情不人情的事，是政策和程序的事，特别是你的公司的消防设施，连消防管的阀门都锈蚀卡死了，水都出不来，安全是不达标的，必须是整改完后才能批准。”

“赵股，赵大人，晚上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吧，咱们老同学也很久没聚聚了。”

“老刘啊，吃饭是小事，你把安全的问题整好了，把证办了，那都好说，好吧，老刘？”

“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刘总放下了电话，从烟盒里掏出了根烟。小黎赶紧迎了上去，拿起打火机给他点着了烟。

刘总深抽了一口烟，长呼了一口气，又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小黎，带着些许疑虑问道：“他们来到公司是怎么检查的？怎么就知道消防阀门卡死了？他们有这么认真吗？不就是看看资料、看看环境、看看电线电路、看看消防通道就完事了吗？”

“是上上个月来的技术员陈喆说消防阀门卡死堵塞的。”小黎睁了一眼，低声说道。

刘总的脸一下拉得像一张灰色的抹布一般死沉，“去把陈喆叫过来。”

小黎领着陈喆疾步走到总经理办公室。

“昨天安监局的人过来检查，是你说的消防阀门锈蚀卡死的吗？”刘总冷冷地瞅了一眼陈喆。

陈喆看着刘总冷漠的眼神，有一种像一头恶狼正迎面扑过来的危机感，但是他还是没有被吓退，只是双脚用力地扎在地上，准备抵抗这一股杀气，“刘总，我们钢结构的加工厂要焊接、要做喷漆，是火灾敏感地方，消防是非常重要的，消防阀门卡死绝对是要换的……”

“绝对是要换的？绝对？什么是绝对？在这个社会就没有绝对的事。”刘总咬着牙，眼里满是怒火，像是随时都要炸开一般，恶狠狠地瞅着陈喆。

陈喆感觉像是在迎面顶着一块石头般，双手握着拳头，面色有些铁青。刘总深抽了一口烟，又长呼了一口气，以让怒火能够消散一些，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看了看陈喆一副呆呆的模样，确定是这个社会呆瓜毁了自己的事，又深呼吸了一下，轻翘起一下嘴角，“你说的是对的，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觉得你不是很适合我们公司，你可以走了。”

陈喆又一次被炒鱿鱼了。

这是陈喆毕业一年以来已经被炒鱿鱼的第三份工作了。他拖着个单带的工作挂包，一只手扶着地铁里的立杆扶手，有些无精打采。车窗外闪过一面一面的广告招牌，隧洞刮过一阵一阵的冷风，感觉有一股股寒意迎面袭来一般，让陈喆不经哆嗦了身体。这一年以来，他在工作上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一败涂地。

他想起了去年刚毕业的那天。

那天的毕业典礼很隆重。校园里花枝招展、张灯结彩，挂满了很多彩旗，还有对毕业生的寄语横幅，上面有写着“当真做人，踏实做事，光荣母校，从当初做起，从我做起”、“昨天今天和明天，我们紧紧相连”、“勇往直前，让我们的事业更辉煌!让我们的生活更美丽!”“人因梦想而伟大，人因行动而成功”、“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祖国栋梁”……

沿着校园的园路，穿过一面面横幅，便是学校的礼堂，礼堂会场正面挂着大大的横幅，上面写着“2010届毕业典礼暨学位授权仪式”。礼堂里聚满了毕业的学生，台前坐着学校的领导和老师。

校长领着一份稿子，信步地走上台，站到讲台前，对着麦克风和在场的师生们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念读了一篇《扬帆起航正当时，砥砺奋进再出发》的毕业致辞。

致辞的内容大概分为三个部分，前一部分是回首同学们过去四年的大学生涯，其二部分是谈谈时下的毕业情怀，最后部分则是对未来的展望和激励。他的语气也随着讲说的内容时缓时急、时而高昂时而低落。直到致辞结尾，他停顿了少许，积蓄了内心所有的能量，由衷迸发而出的感动：“在我们人生道路中，今天毕业只是一个成人礼，往后的人生路途才是一片汪洋，就从学校的港湾出发，怀揣初心、坚持自我、扬帆起航！”

礼堂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是的，校长说的大学生活的美好，当下毕业的感慨，以及对未来人生路的激昂奋进，都是时下我想说的，我想做的”，陈喆听得是满腔热血，手掌都打得像枫叶一般通红。

校长致完辞后，接着是老师代表致辞，最后是学生代表致辞。代表学生致辞的是林苧，一个长相标致、身姿娉婷、落落大方的女孩。

“林苧被选上学生代表做致辞，你女朋友可以哟~~”坐在旁边的周伟诚用手拍了下陈喆的肩膀。

陈喆定定地瞅着台上的林苧，甜甜地笑起。

毕业典礼的尾声，是同学们一起肩并肩唱着毕业之歌，一起唱着张震岳的《再见》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明天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和你，要分离

我眼泪就掉下去，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这些日子在我心中

永远都不会抹去，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不回头

不回头的走下去，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天我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不回头

不回头的走下去，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不回头

不回头的走下去，不回头

不回头的走下去”

最后是毕业合照，鲜花和礼花满场飞舞。有些同学笑得很灿烂，有些同学却哭成了泪人。是的，校园的生活就结束了，这是多么美好而又感动的一刻。

毕业那晚，陈喆和林苧在校门口的小摊贩各要了一份牛杂粉，两人坐在一张简易的桌子前吃了起来。

林苧把碗里的肉和粉夹了一半到陈喆的碗里，“我不要吃那么多，我要保持体重。”

“可以了，可以了，不要再给我了。”陈喆推辞着。

“那你分点汤我吧。”说罢，林苧便用汤勺从陈喆碗里舀了几勺汤水到自己的碗里。

两人相视的甜甜一笑。

“毕业后，我们去哪里？”林苧朝着陈喆问了一句。

“随便你，你去哪里，我就去那里。”

“真的？”

“嗯~~”

“那我想回家里。”

“额，我跟着去你家？不大合适吧？”陈喆睁大眼睛地盯着林苧。

“咯咯~~，开玩笑的啦，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吧。”

“那北上广深，我们挑一个吧？”

“嗯~~，那就跟我走吧，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我们去S市吧！”

“行。”

……

在一个新楼盘的售楼处，林苧正陪着看楼的客户介绍着楼盘的情况。

“尊敬的先生、小姐，我们这个小区是依傍江边精细规划和设计的，小区里面配套齐全，园林绿化面积大，配有休闲体育和游泳池等场所，楼栋间隔大，采光通风都不错，而且还有针对您的需求量身定做的大户型、中户型和小户型，先生、小姐，您要是有兴趣的话……”林苧陪着两个看房的客人介绍着房子的情况。

看房是一对三十多岁的青年夫妇，女子挽着男子的手，两人听着林苧的介绍着。

男子耳朵听着林苧的介绍，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林苧的一举一动，看着她一头干练的短发、精致漂亮的五官、娉婷的身姿，不经着了迷，全然忘记了身旁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