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1 / 2）

东海的雨季到了，这是沿海居民的荒季，而对于岛中的渔民而言，并非看不到希望。背靠着大陆中土的人，面对着暴风骤雨的肆虐，便丢下船棹归守山田，退而求其次。可苦守着孤岛的人呢？他们难以得到休养生息，自然道法是瞬息万变的，历经艰难的适应，他们练就了一身本领，在深不可测的海里，团结一致，然而，所有的人始终都明白，隔海相望的彼此，是不同的。

在吴越沿海边境，有数百里的山崖连绵矗立，冲天的巨浪拼命的拍打着山崖，那是一种无休无止的雕刻，其中一处孤崖险峻高耸，像是青铜铸就的巨型箭簇，直指天际。又像是昂着头，向天怒吼的苍蓝野兽，看不清颜色的闪电，击落在海与天的尽头，却照亮着这一处被人叫做“极目崖”的绝险之地，那样的景色是让人深感敬畏的，即使是极善于攀援的老猿，恐怕也只好望之而兴叹了，能到达崖顶的路径，也许只有那天路了吧。

而在极目崖之东，海的对岸，蛟头屿的追仙岛上，为了争夺一块石头的血战，刚刚结束。

一条黑色的巨龙，正盘踞在极目崖顶，电光每一次照过，都使它金黄色的眼睛闪耀着。它的低吼似乎能让疯狂的海风都安静下来，它的麟甲幽暗能让人在其中看到绝望。它环顾四下，并没有什么值得它警惕的危情存在。

在那龙头之下，阴影之中，竟藏着一女子，她身披黑鹤氅，散发长垂，面色白洁，即便是在黑暗中依然清晰可辨她冷艳的容貌，她似乎有些疲倦，悄然抚动着肩头黑色的鹤羽，只见她的毫无血色的手上戴着两枚玉石戒指，她凝视着远方，像是在探寻着什么。

浪涛之中，一只摇摇欲坠的木舟进入了她的视线，昏天暗海之间，那木舟随时有翻沉的风险，就像在飓风中飘荡的树叶一般。

女子向前走了一步，她竖起食指和中指，口念一诀：“开！”但见那木舟被一巨浪卷起，送入半空之中，听一声钟鸣，自舟中跃出一白袍男子，肩负着个女童，白袍染着大片的血迹，他凌驾着海风于浪涛之上凭空跨了几步，竟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紧接着那木舟就也消失在了海的颜色里，仿佛它并不曾出现过一样，一粟入沧海。

白袍男子负着女童，跃进个空白的境界之中，他继续奔跑着，每个脚步都点踏出墨色涟漪。他的周身空无一物，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鲜血，而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虽然被几缕花发遮挡着。肩头的女童约莫着四五岁的样子，眉头紧锁，双目紧闭，却难掩可爱的稚气。

她有个美好的名字：雪儿。

只听她喃喃道：“莫叔叔……”

男子停了下来，他察觉到雪儿仍神志未清：“雪儿，我们安全了。”言罢继续奔跑。

极目崖顶，那条黑龙像是在保护自己的主人一般，为那长发女子遮风挡雨。那女子再次指空一点，叫声：“开！”半空之中，钟鸣中白衣男子破空而出，在女子的面前数丈之外突然出现落在极目崖上，二人相接，男子放下雪儿，女子坐地将雪儿的上身拥在怀里，问道：“韩家还有谁活着？”说罢，她脱下鹤氅，将雪儿包裹起来，雪儿的胸口挂着一块玉石，黝黑中暗发光芒。

男子自袖中抽出一张纸符，那纸符已然湿透，可男子拈在指间，轻轻晃动着，便丢在地上，纸符化作金光竟围绕三人燃起一团火来。

男子低下身子，火光中，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了：“只剩她一个了。”雪儿不知是经受了什么样的惊吓，她的表情一直充满了恐惧：“莫叔叔……”女子轻抚雪儿的小手，不想却被雪儿一把抓住手指，雪儿的眼睛紧闭着，时不时会抽搐两下。

那女子食指上的戒指为青玉所制，清楚的刻有一个“天”字，而中指的戒指似乎为白玉所制，纹形模糊，却突然有暗光涌动，并发出像人声一样的低语音，可是，完全听辩不出什么。

“莫师兄，辛苦你了。”女子漠然道。

男子尽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愤，可他终于还是压制不住了：“玉龙！追仙岛上，真是个陷阱！”女子示意，她希望安静一些，她希望雪儿能够安然入睡，男子默默低下头，须臾又开口道：“韩家……有些人本是可以逃出岛的……为了掩护我，他们……”他扶着额头，他很痛苦。

在火的烘烤中，极目崖上看起来有了一丝暖意，在那男子的左手小指上也戴着一枚戒指，在火光之中暗露金黄色的光，那光颤抖着，他放下了手，面对着面前的这个叫做玉龙的女子，他的师妹，天台山上青方门的开山掌门。

玉龙是他见过的最有智慧的女人，她怀中的雪儿沉静下来了。脸色中有了一些生机，待眼皮不再跳动，玉龙将雪儿轻轻放下，悄然走出火圈，男子也跟了上去。

“莫师兄，你说，天数无常还是有常？”玉龙的声音温柔，却又有一丝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