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终南斜谷,不得有误(2 / 2)

蒙面人呵的冷笑一声,刀光暴涨,竟还有余力变招,少年右手吃疼,手腕处已经中刀,内力在刀光前瓦解如尘。

他闯荡以来还未受过如此大伤,那痛感刺激得时间似乎更慢了些许,却没有阻住刀的前进之势。胡谧惊恐的发现他要受的伤不止于此,他感受得到时间流逝得很慢,但刀势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这一招就想要他的命。

左手刀意离蒙面人面具还有四寸,蒙面人长刀离自己脖胸口也是四寸。刀一寸一寸地贴近,而自己左手刀势则半寸半寸地挪往敌方头胸处。

进了山岳境的一招半后,胡谧胡大侠的生死已经不由得自己左右了。

胡谧发现山岳境的一个好处,就是死得明明白白。

他看得清清楚楚,内息提至巅峰,人却无力调整躲避。脑子内杂乱的想法轰的炸开,想起师父教他读书练刀的日日夜夜,还有那些仙家楼台,白玉法宝,万千大道......

他想起在山村里和众伙伴游泳玩乐的时光,想起一次他在河边下水,意外卷入涡流,几乎被狂涌的暗流扯入水底。那时略像今日,神智清醒,无力抵抗,四肢用力刨水,挣扎抓扑,却缓慢沉坠,看着水面的光明寸寸远去。直到一根竹篙伸过来,他被小伙伴合力拉出水面。

如今没有救命竹篙,而他还在沉沦。唯一能庆幸的大概是这一刀既快又利,比溺水要少些折磨。胡谧胡乱地想到。

刀芒还有两寸半。胡觅闭上双眼。

辜负了师父养育的恩德,这次的约也赴不成了......不知师父那边如何,可不要被鬼卒得手了,为我......报仇......

刀轻柔劈落。

......

......

一声闷响。胡谧从颈到胸的疼意清晰扩散,寒意随即涌入,两种感觉透入肌肤,交杂着传入体内,感知慢慢模糊。寒凉的液体在刀侧缓缓渗出。

乒乓两声,横刀落地,胡谧缓缓坐倒。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又只是一瞬,只听一阵马不安的咴咴声和跺蹄子声正越来越近,死亡久久未至。

在意念之中,他原该被这猛烈的一刀分为多段。胡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确乎自己好像没死。

他的感知渐渐恢复,发觉疼痛停留在身体一寸的肌肤内,并没有透体而出。自己的世界没有四分五裂。

少年疑惑而又小心翼翼地睁眼,发现自己手脚颤抖的坐在地上,长刀以刀背稳稳的架在胸颈上。

那一刀用的是刀背,惊天的刀意在最后时刻迅速收回,消失无踪。但收刀前那几刀的气势俨然与胡谧有深仇大恨,余势也劈得胡谧汗透重衣。从鬼门关里逛了一圈出来,寒凉的液体都是胡谧的冷汗,胡谧又喜又疑,疑惑地“唉”了一声。

蒙面人另一手则以食指拨开了胡谧左手的虚刀,面具后的眼睛刀一样的眼神望着他,看不出喜怒,摇头道:“第三招输了,第五招死了。还是太慢。”长刀反手收回,如背上长眼,还在背后的长长的刀鞘中,“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胡少侠一息破境,二息就送人头,境界可比圣贤,或有过之。”

胡谧听这声音冷淡而熟悉,便惊道:“师父???”再看收刀的动作,分明就是师父,但是师父历来使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横刀,不知为何却换了更长更厚的环首长刀,但收刀行有余力的精度和气度则是自己再熟不过了。“师父!师父!”

“你怎么换了刀使?还换了这身鬼兮兮的打扮。”胡谧手脚恢复了灵便,挣扎着站起,脚还有点发软,抖了抖双臂,便要行礼。

蒙面人伸手摘下鬼卒的面具,是一个天命之年的高瘦老者,长须和头发都已灰白,眼神锐利如刀,额头皱纹深重,笑容略带戏谑。看着胡谧道:“技不如人,输了刀去,因此换了刀用。”

胡谧讶然,世上竟还有刀法精妙胜过师父的人?那只能是璇玑境的人物罢?难道就是“璇玑三君”里的一个么?问道:“却输给谁了?”

师父道:“惭愧惭愧,输给了村里的郑屠子。两壶酒和一把刀都给他得去了。”

胡谧更是惊奇,郑屠子他也知道,在他出世前郑屠子就在胡家村,跟他买了十几年肉,可从未发现他有绝世的武功,竟然也是个隐世高手么?凑近问道:“师父是怎么输的?”

师父皱着眉,伸出两个手指道:“我们比试劏猪,用最少的刀数把猪左右分开两扇,他,只用了两刀。”

“那师父呢?”

老者叹息道:“我方才用了五刀。”

“啊?”胡谧微微一愕,转念才知原来猪竟是自己。想起刚才坐倒前的窘状,章法全乱,门户大开,的确像肉铺里摊蹄子任宰的猪一般,脸一红,刀背劈出红痕的地方也辣辣生疼。

这老者便是胡谧的师父终南山客胡与归,他看着胡谧窘迫,摸了摸胡子,露出了戏谑的笑容,道:“瀛州海客在沧海境及天涯境后,凭着一掌三叠,怒潮般汹涌不竭的掌法,才敢徒手接刀,当世也仅此一人。胡少侠初登山岳,还是悠着点好。容易被人剁了蹄花儿。”

胡谧见师父来来回回在猪字上头做文章,连忙岔开道:“诶诶诶,徒儿知道了。师父这次是为何急召我来此地?鬼卒又为祸了?还是江湖又有什么大事?”

三句话问得师父陷入了沉默。一时只剩马儿呼鼻子顿蹄的声音,那马儿跑出一段后再又折返,三分是有情有义,六分是惦记着许下的粮秣和燕麦,此时便朝胡谧身边蹭过来。

胡谧拉过马,挠它耳朵,不敢打扰师父,也趁机调匀自己的内息。

雪覆如银箔纸钱,终南山客胡与归由回忆中缓慢抽离,声音空旷,如同深埋在大雪中,道:“你三个问题只怕得说上三天。不过都也有些联系。这次来,来见两个故人,顺便清清和鬼卒的旧帐。”

此时太阳只剩一角余晖,大雪簌簌而下。老者向大石之侧走去,高瘦的身影在雪中略显佝偻。“十八年前,十二月庚子,我结拜义弟——凤鸣剑王英,便在此地,为鬼卒偷袭。算起来,你可以叫他一声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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