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翻车了(1 / 2)

五宝山小学,是一个村级教学点,有学生两人,一个一年级,一个三年级。

今年28岁的朱鑫宇,身兼数职,既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又是教导主任,还是班主任,更兼语文、数学、音乐、体育、道法、科学老师,同时也是保安。

来自外省的朱鑫宇,大学毕业就来到了五宝山小学,一晃眼就是六年过去了。

刚来的时候,学校还有三十几个孩子,五个老师,一个门卫。这几年,但凡有点关系的老师都调走了,学生有的升入初中,有的转走了,朱鑫宇成为最后的留守者。

朱鑫宇讨厌五宝山小学,讨厌一切带有五宝山的名词。他一直以为,这五宝山是五保户的那个五保。

当地人每每说到五宝山,总有数不完的珍宝奇物,以及古老的传说,话语间充满了自豪,朱鑫宇真想不明白,一个闭塞和贫穷的小山村,到底有啥好自豪的!

今天是放暑假的日子,朱鑫宇的心情很好,因为据说过完暑假,这个教学点就要拆了,不出意外,他的两个学生就可以到十五公里之外的乡小学就读了。而他,也将告别这穷乡僻壤,迎接新的生活。

待在这山窝窝里,年轻人见不到半个,真是憋得慌,就算这教学点不拆,他也打算撤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他怀疑自己都要打一辈子光棍儿了!

“再见,再也不见,心碎了飘荡在海面……”朱鑫宇哼着歌,锁上铁门,拖着行李,沿着破损的水泥路朝前走去。

大概两百米后,一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哮喘着出现,车尾冒着浓烟。驾车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的老人,大热天的还穿着长袖包着头巾,嘴里叼着烟斗。

见到朱鑫宇,老人连忙下车,一边将行李往车厢里提,一边狡黠地笑道:“朱校长,不好意思,家里母猪下崽,耽搁了一会儿!好家伙,一口气下了十二个……我少收您五块钱,您看要得不?”

“张叔,没事!反正我也不赶时间。说好的五十就五十!”朱鑫宇淡然说着,将五十块钱塞进张叔手里,然后提着一个皮箱,跨上了敞篷车厢。

张叔不好意思地笑着,露出满嘴黑牙,将钱揣进裤兜里。

车厢里满是污垢,甚至还有猪粪的臭气,朱鑫宇却压根儿不在意。

五宝山到集镇十五公里,没有班车,甚至很少有来往的车辆,能叫到一辆三轮车,已经是很幸运了,哪里还能挑三拣四?

“朱校长坐稳了!”张叔说着,已经调转车头,朝集镇方向驶去。朱鑫宇站在车厢里,双手紧握不锈钢扶手,震得有些发麻。

朱鑫宇感觉车行轨迹有点乱,警惕地问:“张叔,你不会是喝了早酒吧?咋这样七弯八拐的?”

“呵!老张可是滴酒不沾!朱校长尽管放心吧,老张也是十几年的老司机,稳着呢!”张叔大大咧咧道。

朱鑫宇也懒得再说什么,面向五宝山的方向,看着熟悉的村庄渐渐远离自己,心中一阵恍惚。六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想到这个自己付出了六年时光的地方,朱鑫宇略略有些酸楚。

曾几何时,他也满怀理想,想要在这里干一番事业。然而转眼六年过去,除了年龄和体重,他没有收获任何东西。

五宝山,这个自己无比厌恶,做梦都想逃离的地方,今天在自己眼里,却也没有那么可恶。那些山峰的棱角还是那么尖锐,不像他,早已被摔打磨平得如此圆滑。

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在土操场奔跑时的欢叫声,不绝于耳。一张张纯真的笑脸,也填满了他的脑海。

他甩了甩头,甩去脑海中那些煽情的画面,转过身,看着在群山间蔓延的公路,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他的一个大学同学在教育局当股长,之前就已经表态,秋季学期将他借调到城郊的一所小学,有空编了再正式调过去。

去新的学校后,首要任务是找个女朋友,老家的长辈催得很紧,再说他也实在是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成家立业了。

朱鑫宇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马上到退休年纪,就盼着朱鑫宇早点结婚,生儿育女。朱鑫宇自认为是个孝子,也愿意早日成家。奈何在这五宝山耗了六年,先后谈了三个女朋友,都不了了之,朱鑫宇清楚,根源无外乎自己工作的地方太偏僻。

就在朱鑫宇想心事的时候,张叔突然大声问道:“朱校长,我有个外甥女,十七岁,高高大大的,刚刚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准备去深圳打工,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她就住隔壁村!”

“多谢张叔,我还年轻,暂时没考虑这些!”朱鑫宇直接回绝了。他心里想的是,我马上就要到城郊的学校去了,大把的女生等着我呢!

张叔继续道:“我看你老大不小的了,该找个女人了!不是老张跟你吹牛,我那外甥女腰肥膀圆屁股大,旺夫,肯定生儿子,喂猪、做饭、下地干活那都是一把好手,你娶了她保准享福!要不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你们先在网上接触接触?”

“呃……张叔,其实我已经找了女朋友了!”朱鑫宇撒谎道。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这张叔真是不靠谱,居然给我介绍个未成年人!

张叔识趣地说:“那好吧!朱校长,如果和女朋友分手了,记得告诉老张,老张再介绍你们认识。那女娃真心不错,接触一下,保准你不后悔!”

“好的。”朱鑫宇也胡乱答应着,心中却是一阵无语,你这老张情商还真是可以,居然盼着别人分手,就不能盼别人点好吗?

三轮车一路颠簸,间或与村民相遇,俱是热情地打招呼:“朱校长好!”

说实话,朱鑫宇并不喜欢朱校长这个称呼,一个老师两个学生的学校,你给我叫朱校长,不是打脸吗?他也曾多次抗议,让大家叫他小朱,或者朱鑫宇,再不济叫个朱老师也行,但这些村民就是如此固执,他也没有办法。

“朱校长,今天老张带你抄一条近路!”老张洋洋得意说着,驱车驶向一条两米宽的机耕路。

沿路都是荒草萋萋,茅草和树枝刷着朱鑫宇的身体,一阵阵生痛。朱鑫宇没法,只得躬着身体,借助车厢挡板的掩护,以躲避植物的袭击。

车开始剧烈颠簸,朱鑫宇撞得鼻青脸肿,手也麻得握不稳,带着责备的语气道:“张叔,你可真会选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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