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2 / 2)

“算了吧,我真的受够了他每天在我的耳边叽叽歪歪的念叨着使命和责任,今天能不能换个人帮我把事情干了?”

“圣礼只有您能执行。!”

“应该叫老爷子来的,万一没成功怎么办。”

“如果您都无能为力那只有去请那一位大人了。”

用侍女呈上的冰水洗净双手后,初械百君走出了帐篷,光线射在他的身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外面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透过长发间的空隙他径直走向初械名章曾站过的石阶,轻轻抚摸着粗糙墙砖上的滚烫砂砾。

“这是大皇帝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他以统一整个南方的功绩成为了奉天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尽管他的余生再也没有任何值得称赞的政绩,但仅凭这一点就足矣。”

这位在奉天历史上不可或缺的皇帝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对传统的反叛者,他违背了几乎每一条传统戒律。在短暂的三十七年的生命中拥有超过两千个情人和男宠,甚至规定侍女不能穿衣以方便自己随时娱乐,他还颇有魄力的开创了歌官制度为自己选择合适的男宠,而这些只是他荒唐一生中很小的一部分。

关于他驾崩的真相只有皇室成员才知晓,他在参加了一场持续了七天的沙龙聚会后,于返程的途中死于三位妓女的身下,这一重大的丑闻被御署掩盖并永远消除了痕迹,只有藏于秘阁中的羊皮纸卷上隐晦的提到了这件事。

而在正式的史书中,史官还是只写下了他在治国上的非凡成就和突然驾崩的哀婉,但他的风流韵事还是被吟游诗人以各种方式传出宫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北方贵族谈笑的热门话题!

但在时间的吹拂下,那些引人遐想的故事早已不再被提起,只剩五夏城上仍然屹立的雄伟狮鹫像见证着那位古老皇帝仁慈的治世,望星塔上的巨大雕像历经六百年而不倒,仿佛他还在注视着眼前的土地,就连那些桀骜不逊的兄弟会也会在胸前挂上纪念他的胸针,在五夏人的心中他仍是一位仁慈的君主。

如今百年前的的绿地早已是一片贫瘠的荒漠,过度的砍伐和耕作也使五夏三分之二的国土变为了沙漠,每一年巨大风暴卷起的数十万吨黄沙笼罩着整座城市,即使远在奉天帝朝正中心的武都也能瞥见那高耸入云的黄色沙墙,这在五夏被认为是象征着沙漠女神的愤怒。

这严苛的环境里却孕育了南方最坚定的信仰,即使风沙大到能卷走一个成年男人,无数披着简陋长袍的信徒仍然会戴着满身伤痕坚定的走向供奉神明的神庙,那是代表清澈与纯净的女神“希娜”和黄沙女神“维希塔”的神庙,是这座城市最纯洁的建筑!

就在初械百君还在思考时,下方聚集的信徒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但仍能听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他依靠在城墙上看见泉水女神的红衣大主教乘着由四匹白马拉动的华贵马车缓缓到来,这样的马车共有四辆,刚好对应四位大主教。

马车由秘银和檀木所打造的车体上雕刻着泉水女神的水滴符号,其上镶嵌的名贵的宝石反射着刺眼的光线,拉车的马匹身上也披戴着精美的装饰,马车的后面跟随着两列神官,在他们的左右两侧身披红色甲胄的圣殿骑士手持三米长的尖矛将信徒同神官们隔开,为了庆祝银斋日他们在铠甲上也绘上了些许银色的纹路。

周遭的信徒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代表纯洁的白色驮马,第一辆马车的车顶上方承载着代表着泉水女神的黄金神像,她的左手正握着神圣导魔器“睡龙”,它用水晶打造的形体在刺眼的阳光下反射着华丽的光线,这时一片阴影遮住了他,是奉赢为他披上了褐金色的教廷长袍。

“您该准备出发了。”

“好的。”

男孩张开双臂让侍女为自己穿上纯白色的“狩神之礼”,这是专属于他的圣物,随后起身站在城墙边,伸开双臂宛若圣十字架,霎时刺眼的光线穿过他的长袍上透出耀眼的光,这一刻他宛若人间的太阳,就连咆哮的风沙也平息了下来,目睹了这突如其来的神迹的信徒们哭泣着高呼圣孙——拉耶之名,庄严的马车也停下了脚步,红衣主教颤抖着跪在布满砂砾的石板上,虔诚的宛若孩童,周遭信徒也纷纷埋头跪下,他们是如此激动以至于额头都磕出了血印。

仿佛是为了回应那凡人的呼唤,更多的圣光从初械百君的指尖蹦出,狩神的光影隐约浮现在他的身后,城墙上的四只用黄金雕刻的狮鹫在圣光下栩栩如生,金子做成的羽毛在扭曲的空气下抖动着,仿佛真正的太阳狮鹫降临,那光芒闪耀着在五十里之外都能看见。

眼前的神迹使城内外所有的信众彻底陷入狂热,他们竭力冲破卫兵的防线只为接近那至高的太阳,但更多的赦令骑士加入了守卫的行列,他们构成了一道界线将这些已经失去理智的信徒阻挡在外,在圈内红衣主教们仍匍匐在这圣光下好似在亲吻狩神的手指,那些远道而来的北方人中也有许多狩神的信徒,他们跪在旅店前的绿色花纹的地毯上,对着初械百君的方向念叨着狩神写下的“神律”。

初械百君,塔仆侣人预言中的狩神第三子,金乌之子,殷理秦威的继承人,奉天帝国太子,南方教廷的最高领袖,也是那些远古神明存在的最好证明。

在五百名晨卫的簇拥下,他缓缓走下阶梯,两侧戴着怅面的甲士手中高举绘有神狮图案的旗帜,金、青、玄、赤四色赦令骑士护卫着初械百君前行,初械百君的背后是八十八面象征守护狩神的旗帜,其中还多出两面代表水滴与黄沙的旗帜。

道路的两侧是低矮的五夏风格的房屋,绝大多数房屋除了门都只有一个狭小的二十厘米左右的“窗户”同外界相连,显露在地表上的小部分也仅仅用粗加工的石块和沙木堆砌而成,其主体的大概三分之二都沉在地下躲避无止息的风沙,房屋顶部的巨大黄色石板雕刻着圆润的水滴和沙之眼。

数千人的长队缓慢的从狂热的信徒中挤过,但只有红衣主教才被允许跟随在神子身后,更多的信徒只能在两个赦令骑士的空隙间一瞥那身着白衣之人,他们仍呼唤着拉耶,举起手臂想要触碰那纯洁的光。

随着道路的延伸,两侧粗犷低矮的建筑也逐渐拔高,房屋空旷的平顶上竖起了许多用木柱搭建的简陋小摊,彼此之间通过狭窄的木板相连,每一处房屋的主人也是摊主,平常他们会贩卖一些自家的商品,比如:干肉条、陶罐,这种五夏特有的交易场所被称为“希玛特”,虽然只是些棚屋和木板搭建的临时市场,但整个五夏城都要通过它来交换所需的生活物资。

而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平日负责卸货的工人都忙于搬运一种特殊的货物:花瓣。

为了庆祝这个伟大的节日,上千名工人用新鲜的蜂蜜仔细涂抹了数十万支鲜花,在完成处理后的最短时间里取下了完整的花瓣然后被封入冰块砌成的罐子中保存。

当前行的礼军簇拥着初械百君到直通神庙的道路口时,屋顶上的神官和修女托举起手中的花篮,将刚刚送到的白色花瓣从两侧的屋顶上倾下,在他们的身后是上千个用白布裹头的精壮工人,他们赤裸着上身在炎热的太阳下用人力搬运从地窖中取出的花瓣,这些人都是狩神的信徒,能搬运这些献与神明的礼物对他们自己和家人都是莫大的荣耀,而在完成这项工作后他们也会得到新鲜的水来洗净身上的污垢。

随着冰凉的带着甜味的花瓣一片片落下,很快一条花路覆盖了整条道路,炎热的太阳也被削减了它的威力,礼军踩过厚厚的花路,溢出的芳香和甜味使人仿佛置身于神明的花园中。

但圣礼的主角却只想要赶快走出这片“甜味沼泽”,初械百君在极力忍受着嘈杂的呼喊和从人群里散发的汗臭味,脚下难以形容的泥泞也在消耗他为数不多的耐心,五夏的道路本就是用天然的沙砖铺设而成,在混合了花瓣的汁液和融化的冰水后更难以行走,就在他已经无法维持表情的冷静后终于远处洁白的神庙浮现在视野之中,这时他有些无奈的看向奉赢,后者只回给他一个同样无奈的眼神。

他动了动嘴皮,虽然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但奉赢还是从唇语中读出了那是一句脏话。

就在他回头的瞬间,突然五支利箭从人群中射出,力度之大在贯穿了数个人的身体后还带着惊人的气势刺向位于中心的初械百君。

被洞穿的男人发出凄惨的叫声,不断涌血的伤口中流出了许多被击碎的脏器碎片,他们挣扎想要拉住旁人的手臂,但这刹那数道黑影从地下窜出,他们踩在伤者的身体上越向高空中再次发起致命的刺杀,漆黑的毒蛇纹路皮甲下一阵箭雨洒下彻底封死了初械百君躲避的空间,刺杀发生的那一刻是如此的突然,即使混迹在人群中的晨卫都没有反应过来,但这凌厉的动作在初械百君的眼中却如婴儿的架势般迟缓,他抽出礼军的佩剑,旋转着挥出扇形的剑舞挡下了这看似天衣无缝的箭雨,他是真正的神明,超越凡人认知的存在。

“刺客!”尖叫声从后方传来,但又很快被嘈杂的声音所淹没,黑色的影子迅速隐匿在人群中,晨卫挤过还在不断后退的信众,冲向快速败退的黑影,眼看合围就要完成,其中一人突然对着身旁的同伴掷出一瓶药剂,鲜红的药水几乎瞬间就腐蚀了黑色的长袍,那人发出了痛苦的嚎叫,仿佛被一罐沸腾的热油淋下,听到那毛骨悚然的声音就连合围的甲士也不安的缓下了向前的脚步,惨叫戛然而止,他的身体突然爆开,飞溅而出的血液和人体器官伴随着稀疏的花瓣打在人们的身上,腐蚀性的液体又夺走了数十人的性命,一团血雾将他们包裹其中,趁着混乱其余刺客早已混入人群远去

在大批信徒终于散开后,人们才看见脚下的土地早已化为血腥的屠宰场,在那一片血肉模糊的尸体中,一个违和的黑色头颅正啃食血肉,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飞溅的人体残渣如同地狱的绘图。

赦令骑士围成圆阵,开启了熔轮屏障,将神子和主教都围在其中,主教们已经太老了,不再适合让他们使用神术御敌,而那些的年轻神官还在赶来。

在熔轮启动后,赦令骑士的身上开始浮现出红色的燃烧的半实体甲胄,它们连为一体组成一道五米高的巨大墙体,前两排的骑士手持长枪,在屏障后谨慎向前移动,这时初械百君抽出蝉羽隔空砍向那扭曲的怪物,光从刀尖迸出,透过屏障将那头颅从正中劈开,飞落在地面上的部分很快就化作腥臭的液体渗入地下

被污染的土地突然如同沸腾的水一般涌动,剩下的一半头颅也被翻起的暗黑色沙尘所吞噬,待到异变停息,地下长出一只三米高的眼球,它有着数十个瞳孔,后方连接着一处画片样的空间,这诡异的一幕让许多信徒都发生呕吐和晕厥的现象。

眼球不断的转动直到一扇用未知材质做成的诡异的门从眼球中浮现,它的结构并不完整,但仍透露着让人不安的气息,这时从那残缺的门里走出一个长着三个头,六只手,通身漆黑的魔像。

它的周遭围绕着一团扭曲着的不停散发着让人恐惧的气息的黑雾,墨绿色的阴影将头顶的天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修长的脖劲上是三幅有着异样美感的面容,全身上下都赤裸着透出一股违和的力量,两腿间巨大的不成样子的性器低垂着仿佛饮水的巨蛇。

城中的异样很快引起了还被堵在河道里的外交官的注意,他们意识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脑袋灵光的家伙已经吩咐将这里的情况传回北陆,更有胆大者逆着挤进人群迫切想要进入圣礼的现场。

与此同时晨卫已经重新掌控了局面,在后方他们即将拼接好便携式的重弩,身披重铠的甲士迅速将骚乱中的人群阻隔在外,同时他们还要抽出精力阻止那些头脑过热的信徒拿着木棍和菜刀添乱,在最前方五十名骑兵围绕着魔像不断转圈,飞扬的尘沙为身后重装步兵的武装和列阵争取了大量时间,但直到重装步兵手握长戈进逼直身前,那巨人也没有想要向前一步的迹象,即便是骑兵试探性的射击它也只是愤怒的对着空气挥舞手中的巨斧。

“他似乎不太聪明”

“看起来应该是有某些限制或者缺少某些激活的条件!”

“呆在这儿,我去看看!”

初械百君持着长枪,如离弦之箭般向魔像冲了过去,果然那静止的魔像好像感应到了他的动作,它将五米长的巨斧高高举过头顶,向着初械百君的方向挥出,沉重的斧影激起了巨量沙土,它们混杂着从各个方向倾斜而下,初械百君翻滚着躲过了劈头一斧,挥出剑气挡下落下的碎石,又灵巧的避开另外两只手的,连着低垂的部分和巨人的右腿一并切下,趁着魔像摇晃的瞬间从背面刺向他的第三个头。

另外的两个头发出凄厉的哀嚎,刺耳的声音仿佛一千个女人被拔去指甲时的哀嚎,深深的钻进所有人的大脑里,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传来,即使是在熔轮庇护下的近卫也感到强烈不适,但操作重弩的士兵仍然坚持着将准星瞄向巨人臃肿的身躯。

随着弦绳的剧烈震动,巨大的破魔箭矢凌厉地划破了空气,以一个优美的角度射向那魔像的要害处,锋利的精铁箭头像,完全刺穿了巨人的身体,但就在它要倒下时,扭曲的身体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静止在空中,然后关节反曲着支撑起受到重创的身体,两个头一上一下都盯紧了初械百君,下一刻它的四肢深深插入地面转化为砂砾,它们变得修长而富有弹性,像是舞者的腰肢般猛的弯曲然后将自己弹向面前的目标,这突然的袭击确实有足够的威胁,但初械百君只是用了最简单的十字斩就化解了这一击。

然而这一次绽开的身体却在空中化为腐蚀性的脓液落下,四周的沙丘快速翻动伸出十几只触手配合着绞向初械百君。

“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初械百君猛地发力从空隙间跳向空中,躲开了触手的围攻。他闭上双眼,左拳置于右侧脸庞外,就这样定在天空之上,慑人的威严从他的身体中迸出,他用左手接过奉赢掷来的长枪,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并未握住枪柄。

初械百君在心中默念着那刻在自己灵魂中的名字,一秒后神圣的火焰将他的身体包裹,实体化的光线从枪尖上迸发着刺向脚下的魔像,这一刻宛若太阳睁开了紧闭的瞳孔,在那狭长的空间中温度瞬间突破了炼金术的极限,砂砾被炼为琉璃,接着蒸发为气态,惊人的温度从他被染为白色的完美无瑕的身躯中传出,最后凝结为数百根“黑针”。

它们化为天罚之利刃浮在他的周遭,也在这一刻天上的太阳恰好位于它的背后,白色的光缠绕着宛如头顶的冠冕,这就是初械百君的烛文:神之形——乌瞳!

眼前的场景宛如远狩之主手握伊龙之枪贯穿地狱之门的再现,这就是神明所掌握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柄。

铁质的枪身在飞行的过程中寸寸断裂,在到达魔像面前时只剩下那股慑人的威力,但在下一秒所有的黑雾都消融在光下,颤抖的魔像轰然倒塌,十几秒后就彻底化作一滩黑泥。

“看来也只有这种程度了。”初械百君缓缓降下,白色的身躯迅速恢复了正常,他正想回头突然那团黑泥向周围爆裂开来,恶臭的液体向四面八方飞溅而去,其中最大的一团直接给初械百君完整的从头到尾浇上了一层厚膜。

晨卫此时也顾不得查看其它的情况了,他们围着圣孙手忙脚乱地释放着水系的净化魔法,而初械百君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与此同时在逃跑后又望见了圣孙这样英勇的身姿后,周围的信徒已经陷入空了前的狂热,为了避免再有人受到牵连,晨卫和赦令骑士不得不组成人墙把初械百君和大神官们围住,在奉赢的指挥下艰难地返回望星塔。

留在现场的晨卫和礼军在完成对周围的清空后,也开始救治因此受伤的平民,并将那几具支离破碎的身体用冰魔法保存了起来,至于那些黑泥在阳光下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回到帐篷之后,随行的治疗神官在仔细检查初械百君的身体状况后立刻进行备案,奉赢也下令封锁五夏周遭,并让人安顿好聚集在城内的信徒和还堵在城外的外交官和贵族,在一切就绪之后初械百君也将消息通过司神之眼传回了武都。

信徒们围在望星塔下高声欢呼着圣孙之名,而在清洗干净身上的污秽后,初械百君也决定就在这里进行了原定的圣礼,等晨卫取来了所需的物件后,神官们也已经准备妥当,他们换上了古代仪式所需的教袍,围聚在一起开始祈祷。

在大神官们的虔诚的注视之下他将烛文的力量注入进一枚纯净的翠绿色卵圆种胚之中,那是泉水女神留下的“月泉之种”,传闻在古早的岁月里五夏的大地上长满了这种神圣之物,它们是神的眷族,能够汇聚将天上和地下所有的水源。

他用双手托起这枚珍贵的种子,将其转移到早已装满“白沙”的圣杯里,这是只会在满月之夜时从大神殿中种的“仙众之花”的花瓣上采集到的固体之水。

刹那间白沙围绕着种子飞旋着形成了数十道精美的圆环,圆环在空中跳跃着起舞,那是泉水女神和沙漠女神之间呼应所形成的的奇观,在场的所有巫师都感受到了那种温暖的抚慰灵魂的力量。

种子的外皮开始剥脱,露出其中洁白的部分,那是一株极为精巧的嫩芽,外形近似一枚银白色的水滴,左右两侧各有一片卷曲的新叶,中心的位置又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石,从中延伸出数十根细长的绿色纹路,种子在圆环的衬托下宛若静止在过去时光之中。

看着眼前的神迹,神官们都开始了祈祷,时隔数百年的时光,在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走向最终的灭亡的西弗庭神祗再一次重现世间。

月泉之种在空中轻轻的旋转着,白色的沙飞舞着勾勒出泉水女神希娜的身形,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此时奉赢和其余巫师都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一种莫名的威压向四周传开,位于中心位置的初械百君却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在无意识之间他的烛文形成了一道屏障使他免受影响。

他抬头看着那绝美的神明,她宛如一位睡梦中的少女,纯洁如同新生的婴孩,月泉之种正位于她的胸前,她用双手将它握住,耀眼的翠绿色的光从她的掌心发出,种子开始在她的手中跳动,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在跟随着种子的节奏跳动,他们的烛文开始暴走,这是失控的前兆。

“出去,快,所有人!”

奉赢忍着强烈的晕厥感下令,这是神明亲自进行的创灵仪式,无论她的本意是好是坏,创灵所引发的巨大波动都是致命的。

五夏的神官们因为信奉原因受到的影响较少,但他们这些外来者受到的影响比普通人更大,在和圣孙确认过眼神之后,他立刻带着晨卫离开了帐篷。

直到远离创灵的中心后,奉赢才感觉那种强烈的不适感有所减轻,汗水从他的头发上滴落,这时他才发觉身上的衣物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了。

“神明的注视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了的。”他看着帐篷上不断扭曲的光线感叹道:“真想看看这些神明在陨落之前的威光啊。”

此时在帐篷里年老的大主教早就已经激动到难以自已,他在年轻的神官们的搀扶下挪到初械百君身后,随后他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颤抖的念到:“大地的母亲啊,愿您的恩泽再次降临五夏,我们爱您直到沙漠化为牛羊成群、芳草茵美之地,我愿托举您的神像在十个太阳下赞美您的仁慈。”

伴随着神官们的祈祷,金色的线浮现在空中,那是烛文的具现化,它们彼此缠绕着形成无比壮观宏伟的图像,其中有飞龙、巨人、精灵、人类、沙漏、泉水和许多完全无法辨认的事物,最后所有的线都挤为一团,仿佛早已调好的绘盘,突然迸发在空中勾勒出在月泉花园之中的圣洁王座,此刻月泉之种不再跳动,万千泉水、雨露和纯净之种的女主人重登王座,那一刻磅礴的能量冲天而起,化为雨水降落在大地之上,绵绵的细雨滋润着干涸的河床和城市,它带走了数百年来的风沙,洗净人们身上的污垢,使清泉重现,大地染绿。

聚集在望星塔下的信众此刻也脱下了教袍,他们高举着双手唱着朝圣之歌。

更多的人举着陶罐、木桶以及任何可以盛水的器物,冲出房门尽情享受着水的洗礼,他们大张着嘴想要抓住每一滴雨水,他们在雨中庆祝、大笑甚至是痛哭,这一刻人们宛如新生。

雨势越来愈大,祈雨的舞女们也跳的越来越快,她们的发髻落在地上,舒展而开的长发这一刻宛如绸带和她们一同在雨中飞舞。

在远方的神庙里,七个早已被风沙填满的泉眼这一刻也涌现出流水,水流汇聚在一起流向神庙前的广场里,转眼间便形成了一片小湖,从上空向下看宛如一颗蓝色的宝石镶嵌在沙地上。

做完这一切的神明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她的身形越来越淡,俯身在初械百君的额头留下一吻之后便彻底消散,月泉之种落在他的掌心,白沙也在他的脚下化为一把短刃,至此圣礼彻底结束,奉赢也带着晨卫和赦令骑士赶到。

在注意到大主教有些小心翼翼的想要又不敢要的目光后,初械百君直接就将已经发芽的种子和圣杯一同还给了他。

“把它种回去吧。”初械百君收起短刃随意地说着。

而原定被邀请参与圣礼的外交官中也有许多的巫师,他们同样感受到了雨中所蕴含的巨大力量,“那位圣孙还真是不得了啊。”,冯诺望着天空感叹道,他们还被堵在路上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高飞的猎隼冲破了云层带去晨卫的命令,随着城外皇室专列的就位,在大雨之外来自乌凡托城的秘密警察也正在赶来,因为五夏城太久没有下雨,他们甚至没有带上雨具,因此全部淋成了落汤鸡。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武都上空,血色的残阳刺破了云层将天空染为令人不安的紫红,在那看不见的天穹之上,裂隙中透出的滚滚雷鸣好似神灵的怒火,各处的神庙里,还在庆祝银斋日的神职人员都聚集在远狩之主的神像前祈祷。

当天傍晚,在奉天的御事署大殿里,御署总部的猎人长桌上初械百君遇刺的密信已经被拆开,漆红的邮戳被随意丢在一旁,一位消瘦精干的中年男人坐在长桌的最后,他的脸色阴沉像是黑暗中的鬼魂,精美的鎏金红木长桌上他是现任御署长—已经跟随了皇帝长达四十年之久的近臣此刻紧皱着额头,神情凝重的拽着那封密信,信上只有一句话:殿下遇刺,疑似黑咒。

这短短的一行字男人读了二十遍,藏于阴影中的他早已习惯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思考下属呈上的情报,但今天的房间好像格外清冷,即使角落里也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御署成员也丝毫没有提供任何温度,不安的情绪在所有人的心中传染,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帮我联系翎卫长!”

而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另一位情报官又推开了大门,大声喊道:“十六街大火,十六街大火!”

寂静的大殿里,所有人都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了起来,吵闹和沉闷的脚步声充斥着每一寸空间,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知道这又会是漫长的一夜。

“所以我才说银斋日值班准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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