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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弃一脸的震惊,远比看到秦叙的等级时还要震惊,“你说什么?!”他伸手去碰秦叙的额头,“没中暑啊,怎么青天白日就开始说胡话了?”

秦叙仍旧满目认真,裴弃回忆起来徐二说要被他老爹上家法的话,“你别听徐二胡说,他爹根本打不到他,他家老娘和大哥可疼他了。”

“不是啊,本来就是要打的。”秦叙歪头,他感觉两人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裴弃蹙眉,感觉自己碰到了一个阻隔在两人之间的铁块头,“你,那你说一下,我为什么一定要打你?还要拿鞭子抽你。”

秦叙掰着手指给他讲,“以前我在北境时,若没有练好剑,就会被抽的,我爹娘都说,那是为了我好。如果练了很久,去跟人比的时候还是输了,那就会被扔进雪山,要杀死一头狼才能回家。我的字你教了,还让我练了这么久,我还是只拿了个丁回来,你为什么不打我?”

裴弃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他不能去批判定国公夫妇的行为,他们生在那个环境之下,可能需要一些……非常的方式帮助孩子们成长,但是秦叙是个人,不只是为了北境而生的,如果他愿意选择的话。裴弃也会很开心。

“秦叙。”裴弃轻声唤他。

“嗯?”

裴弃坐起来,把人拉到自己面前,声音轻柔,“我接下来要给你说点东西,可能会跟你听了十四年的东西有很大的出入,但是我觉得你还是要听。”

秦叙点头,伸手去碰他的眉心,“别皱眉。”

裴弃放松眉心,任由他抚平,“秦叙,以前你在北境,你爹娘说,打你是为了你好,可能是害怕匈奴入侵,而你们不能保护自己,他们才用了这样……偏激的手法。”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秦叙说。

裴弃有一种拳头挥到了棉花上的感觉,解释不通,只能换个方式问,“那我为什么要打你呢?因为打了你,这个册子上的等级能变高吗?”

秦叙:“会发奋图强。”

裴弃连连反问,“那如果我不打你,你就不会学了?就不会发奋图强,不会为了你的目标去努力了?”

秦叙沉默了,裴弃知道沉默是好的,是思考也是反思。

“我还是会努力的。”秦叙半晌后抬头看他,给出了坚定的答案。

裴弃循循善诱道,“那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打你呢?”

“为什么……”秦叙喃喃重复。

裴弃也不催促他,耐心地等着他,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秦叙在他面前总爱哭了,原来是个没吃过糖的孩子啊。

秦叙想不明白,“师父,为什么?”

裴弃笑了笑,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有事师父,没事裴弃。”

“师父。”秦叙低头,声音里透露着弱小无助的感觉。

裴弃把人拽过来,并肩坐着,“秦叙,打你不一定是为了你好,比如今天,我若是因为这几笔字就打你,目的其实不是为你好,而是因为你丢了我的脸,让我觉得抬不起头来……嗯,还是不太对。”

裴弃感觉这个话说起来很绕,他果断换了一个方式,“我这样告诉你吧,如果是为了你好,我应该教你,然后让你每天练习,在下一次考核里得到一个进步的等级,这才是为你好,明白吗?”

秦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裴弃再接再厉,“为你好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们没有必要选择一种会让你受伤的方式。”

他嗓音温柔,身边是只比他小两岁的徒弟,桌上是等级册子,他浅色的眼眸就这么看着秦叙。

秦叙伸手抱住他,闷声回答他,“知道了,你对我真好,我会好好练的,不会让你继续丢脸的。”

裴弃忍住了继续说下去的想法,小孩子没有必要知道太多,只要抛弃那个什么用鞭子抽的想法就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他裴小郡王还不相信了,他连自己都能重新养一遍,还养不好个秦叙。

“所以,自己去练吧。”裴弃说着继续躺下去,秦叙拿起册子,准备从第一页开始找裴弃的名字,结果在第一页第一个就是。

门门功课甲等,是第一名!

秦叙咂舌,不愧是他师父,真厉害。

裴弃再醒过来的时候,依旧是黄昏时分了,他懒懒地滚了一圈,拎着掉了一半的薄毯,准备躺会儿出去吃饭,却嗅到了饭菜的香味,他屈指在茶几上轻扣,松墨从屋檐上跳下来,“主子。”

裴弃打了个哈欠,“光给我闻饭菜香,不给我吃饭?”

松墨:“世子在做饭,说要等……”

“裴弃!吃饭了,别睡了!”秦叙提着飞鱼绣金灯笼跑进来。

裴弃颔首,“行了,没你事了,回去吧。”

松墨:“……”

秦叙在他面前刹住脚,满脸的笑容,“裴弃,吃饭了。”

裴弃起身嗯了声,“跟谁学的?”

“自己摸索的,厉害吗?”秦叙仰着脸。

裴弃挑眉,“厉害。”

花厅里饭菜摆了满满一桌,王太守八宝豆腐,蓬蒿菜,素烧鹅,石发,三笋羹,配雪花糕和百果糕,看得裴弃食指大动,端着碗开始吃,秦叙发现他与在宫里的时候不一样,吃得更慢,他忐忑道,“不好吃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裴弃优雅地咽下一筷子笋。

秦叙端着比裴弃碗大一翻的海碗,“因为你不如在宫里吃得快。”

裴弃一愣,“你观察得还挺仔细。”说着他摸了下秦叙的头,“别学我吃那么快,对身体不好,宫里那个你别管。你做得很好吃。”

“郡王,您有了新欢,怎么就把旧爱忘了个干净?”一道略微粗狂的声音夹着嗓子,带着一把幽怨。

裴弃差点咬着舌头,回头呵斥道,“青天白日的,那个装鬼?”

“郡王。”一帮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站在花厅下,个个都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裴弃头大,“你们不好好呆在厨房,出来装鬼吓人做什么?”

大厨抹了下眼睛,“郡王,我们厨房要呆不下去了。”

“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小,我记得那厨房挺大的。”裴弃边说还不忘给秦叙夹菜。

大厨指着秦叙控诉,“世子根本不让我们给您做饭!我们就要在这府上呆不下去了,听打手兄弟们说,世子还想代替他们的位置,为什么先来抢我们厨房的位置啊,呜呜呜!郡王,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呜呜呜,郡王,您要给我们做主啊!”

秦叙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厨房,僵硬地转过脑袋,看着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在下面装模作样地抹眼泪。

裴弃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瞪了眼秦叙,“不就做了两顿饭吗,你们至于吗?”

大厨悲愤道,“自从来了这边,我们一共就做了两次饭!”

裴弃:“?”

秦叙不好意思地说,“我看师父挺喜欢我做的饭,所以每天都去做了。”

大厨们继续呜呜呜,裴弃头疼,“好了好了,你们做你们做,秦叙,别去抢人家的饭碗。”

大厨们心满意足地走了,秦叙抱着碗开始演上了,“我也想给师父做饭。”

裴弃:“……”

裴弃扶额,想了想,“我想吃的时候让你做,你平时就用这个时间练字,学习乐理和礼仪。”

秦叙干巴巴地哦了声。

裴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秦叙这才翘着嘴角抬头,“都听师父的。”

原本裴弃以为册子那事就算过去了,白日里见着秦叙也很是刻苦,结果在他们闭府的最后一天晚上,裴弃吃多了,睡不着,披衣起来准备出门赏个月,结果发现秦叙坐在他门口的台阶上。

裴弃一脚踹在他背上,“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睡?”

秦叙把东西往袖子里一塞,含糊着说,“现在回去睡。”

他走了之后裴弃脑袋不清醒地坐在他方才的位置,支着下巴看了半宿秦叙房里亮着的烛光,最后还是他撑不住了,推门进去把人摁床上,威胁人赶紧睡。

裴弃似乎是困倦极了,把灯吹熄后就躺在了秦叙榻上,秦叙大气不敢出,生怕惊醒了他,伸手搭在裴弃的腰上,却发现裴弃小半边身子都在外面。

他赶紧坐起来,手绕在裴弃的腰下,一手抄起他的膝弯,轻而易举地把人抱进床,轻轻跳下床去找青砚搬了两铜盆的冰进来。

但他忘了,裴弃睡觉喜欢蜷缩起来,后半夜的时候,秦叙睁开眼,对怀里蜷缩着的师父表示震惊,裴弃似乎怎么都睡不安稳,梦里有事在缠绕着他,眉心紧缩,秦叙伸手也抚不平。

“裴弃,我们现在算是在相依为命了吗?”秦叙的声音很低。

窗外的蝉突然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又归于漫长的黑夜。

裴弃刚一回到国子监,以徐二为代表的一群人就开始起哄,徐二爬到桌子上坐着,“裴郡王厉害!”

裴弃扫了眼,他这一次和徐尚书结的梁子有点大,这徐二还能继续跟他称兄道弟?

“我把你爹骂晕了。”裴弃嗓音微凉,他昨夜更深露重的时候坐在屋檐下吹风,后面又去抱着火炉似的秦叙睡了一晚上,结果那屋里还有三盆冰,冷热交替之下,他今早起来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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