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吞掉随风吹过来的蒲公英种子,生长出和他们一样自由的根(2 / 2)

我完全招架不住这样的韩默之,慌的眼睛乱眨,我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烫,心跳也快到像是爆炸,回答的一点气势都没有,声音像是被水泡过的棉花,“才,才不是。”

好在阿猛突然出现,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他咋咋呼呼的喊,“你们怎么还不走?我要关店了。”

“嗷对了徐一,李塔那小子说下周从潮州回来。”

“回来回来呗,我又不是他男朋友。”徐一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盯得我发毛,一颗心又扑通扑通起来,移开了视线。

阿猛,“……”

商场里新开了家猫咖,我和徐一路过的时候,视线像是黏在上面般走不动,徐一的视线转向那家店,“想玩?”

我摇摇头,拉着他走开,“我上次去猫咖被猫抓过,从那次之后就发誓再也不去了。”

我问他,“你喜欢猫还是狗?”

“都不喜欢。”徐一的语气淡淡的,“不过之前养过一只狗。”

“狗呢?”

“跑了。”徐一,“我不喜欢养不熟的小东西。”

“肯定是你对它不好,他才跑的。”我看着他,“狗是很通人性的。”

“那也不一定,比如你天天带她去吃好吃的,还带着她遛弯,还送她回家,她……”

“徐一。”我停下脚步,“你在说我。”

我说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他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沉沉的盯着我,最后败下阵的还是我,我移开视线,“我才不是你养的狗。”

说完这句话,我自己都觉得这句辩解傻极了,有点气急败坏地想要饶过他走开,他拽住我的胳膊,拉住我,听他的语气居然还有点笑意,“你看,又急了。”

“明明是你先说我,我才……”我大喘气,挥开他的手,声音低了些,“什么叫我又急了。”

徐一语气放低了些,“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了。”

我已经有些明白是自己太过敏感,脸有些泛红,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快些逃离这个让自己难堪的场面,我绕着徐一走开的时候,听见他叫了我的名字,但我没有回头,反而越走越快,直到走出商场,冷冽的空气贴在我的脑门上,我才有瞬间的后悔,委屈和自责像是海浪一样淹没了我脆弱又敏感的心。

韩默之就是这样,总是这样。

不合时宜的沉默,不动眼色的冷场。

我抱着自己的腿,蹲在宿舍的楼梯间,无声的红了眼眶,泪水浸湿了我的睡衣。

我哭,并不是因为和徐一在商场里那场甚至称不上争吵的争吵,只是一场我自己单方面的别扭。

我是明白的,徐一的语气里并没有一点侮辱我的意思,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知道他平常就爱讲一些开玩笑的浑话,怎么今天偏偏就……那颗卑微敏感的心又占据了上风,使我做出这么尴尬的举动。

以往的尴尬经历开始不断在我脑海里滚动。

比如小学时老师让我出去喊打扫卫生的同学回教室,我因为被老师点名太过紧张,所以开门出去的时候被划伤手,一道很深的伤口,流了很多血,但我像是一点都感受不到疼痛般,脑子里只有老师交代我的任务,一口气跑到操场把人喊回教室,手心里的伤口被藏在背后。

回家了也不敢和张女士讲,破伤风也没打,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在右手手掌留下一道四厘米的疤。

再比如初中的时候,有顽劣的男同学撇着嘴跟我说,“如果我长成你这样,就去韩国整容了。”

那个时候,听到同学这么讲,周围的同学都笑成一片,而我只是装作没听见,继续写着手里的题。

再比如欺凌我的那个女同学,对方给我假模假样的道歉,我也只是尬笑着说没关系,我上楼换件衣服就行,却窝囊地自己一个人躲在教室里哭。

……

这么多“再比如”像是苍蝇一样将我围绕,我深吸一口气,鼻子不通的抬起头,不让自己再想,再想的话这些好不容易被我藏起来的“再比如”就会像沼泽一样将我拉进去。

哪怕之后高中的时候在我的强烈坚持下带了牙套,学习名列前茅,我依旧学不会该和人怎么相处,我总是别扭而夸张地格格不入。

在迈入山城之前,我没有一个朋友。

我点开微信,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徐一的微信头像上,他没有给我发一条消息,我心里开始害怕,怕他是不是生气了,但又因为自己别扭的自尊心,所以迟迟摁不下发送键。

我突然像是泄了气的孩子,再次趴在自己的腿上,开始回想自己以往22年的人生。

然后我惊奇的发现,那天晚上主动与徐一搭话,已经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了。

我感谢自己的这份勇敢,也痛恨自己的这份勇敢。

如果不是这份勇敢,那么现在我依旧可以躲在自己的壳里,麻木而自我欺骗地继续生活,明明以往22年年都是这样过的,但是生活却在遇见徐一后,不知道何时悄然地发生了变化。

我向往他,向往他和阿猛如出一辙的自由呼吸,身上每个毛孔都懒散而舒适的松弛,羡慕他们与人打招呼时的自信大方,他们像是阳光下的蒲公英,而我则是阴地里的水草,怯怯地望着他们,以为吞掉随风吹过来的蒲公英种子,就能生长出和他们一样自由的根。

一切不过是我自己的妄想。

从那天后,徐一没有再来过山城,我不敢问阿猛,怕他会告诉徐一,直到一周后,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抓的笔直的男人,嬉皮笑脸地走进山城,问我,“你们老板呢?”

阿猛叫他李塔,原来他就是那天阿猛和徐一口中的李塔。

“徐一啥时候回来?”

“明天吧,咋的你俩谈了,你这么想他。”

阿猛扯李塔的脸,破口大骂,“去你的!我是担心果果!”

李塔一手放在吧台上,手指还敲来敲去,姿势十分自如且潇洒,“果果没事了,这一周徐一在医院当牛做马地照顾。”他啧啧两声,“哥哥还真不好当。”

“没什么大事就好。”

“流感而已。”

阿猛惊呼,“流感住这么久?我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就好了。”

“呵,你拿人家小姑娘和你一个糙老爷们比,趁早滚蛋。”

“啊对,小默。”阿猛看向我,“明天徐一回来一起去聚聚啊。”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阿猛就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和李塔讨论,“去西路?”

李塔,“行啊,好久没见路哥了。”他看向我,用下巴示意阿猛,“不介绍介绍?”

阿猛,“小默!我的好员工!徐一的……好朋友!”

李塔向我伸出手,“你好,李塔。”

我有些拘谨地回握住他的手,微微鞠躬,“你好,我叫韩默之。”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