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节：幻境（2 / 2）

这是自那痛苦失去之后，只有在梦境中才会出现的情景，他的心因温暖而几乎停止跳动，让他觉得即便此刻就此离世，也感到无尽的满足。

如果可能，他愿意永远不放手，不论代价有多么巨大……

那些年，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把她当作自己的避风港。

每当身上沾满鲜血，气息奄奄之际，他总是拼命地爬回到她亲手为他们筑起的小屋前……每当需要温暖，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来到这里……每当他感到烦躁、失控，也总是到这里寻找安宁。而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抚平他身体和心灵上的创伤，她会去溪中为他捕鱼；轻拍他的背，像哄婴儿一样哄他入眠……他的警觉性极高，平时每过半个小时就会醒来一次，唯有在她这里，他能够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她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温暖。

然而，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将复仇视为人生全部的他，却仅仅将这一切视为一种习惯……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天，他才真正明白，这个女孩早已比他的生命，比他的仇恨更加重要。

她一次又一次含泪请求他不要再去报仇，那是她在无怨无悔的付出中，对他唯一的请求，但他没有听从……甚至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仍然用尽最后的力量劝他不要为了师傅，也不要为了她报仇……这不是因为杀害她的是她的亲人，而是因为她真切地希望他不再沉浸在无尽的仇恨之中……

一旦失去，无论多么痛苦，多么悔恨，都不可能再回来。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哪怕是自己的生命和灵魂。

“云儿……云儿……云儿……”

他紧紧拥抱着怀中的云儿，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她，渴望这个梦幻般的现实永远不会醒来。

这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是如此温暖，以至于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不会哥哥……”他的耳边，传来云儿轻轻的呢喃声，如梦一般的轻盈迷离：“不要再想着报仇了好不好？你的师父在天有灵，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只要你不再去报仇，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我们两个可以留在这个竹林之中，你陪着我，我陪着你，一生一世……一辈子……我会做你最温柔的妻子……永远不离开你……好吗？”

她馨香的气息，她的声音和话语，全都是那么的熟悉，因为这完完全全是属于她的味道和声音，更是她对他说过很多次的话……曾经，她每次对他说这些话时，他都感觉得到自己内心的悸动，但马上，又会被仇恨死死的压下……

在失去之后，他幻想过很多次，如果时间可以逆转，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再拒绝，绝对不会。

没有任何犹豫，他无比用力地点头，连续点了五六次，用沙哑的声音坚定地说道：“好！好！云儿，我听你的，我答应你，我再也不去报仇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命，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永远陪着你，守护着你，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丝情感都源自灵魂深处。他多么渴望自己当年能向她喊出这些话。

云儿喜极而泣，两只如白玉般晶莹的手臂紧紧地抱着他：“不会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是真的。”李不会说道。

说完这些话，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神色是如此的安详与满足。他感觉到自己的背后，一个锋利而冰凉的物体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后背，鲜血狂涌而出，意识也在沉重中迅速消散……

眼前的画面在扭曲中消失，世界再次归于一片黑暗。李不会睁开了眼睛，视线的前方，是那光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