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逝1(1 / 2)

秦姝猝死了。

黑发女子的灵魂漂浮在庄严肃穆的灵堂上方,俯视着来往不绝的吊唁者,心情复杂地对身旁黑白配色的两位鬼差问道:

“你们之前说,等所有人吊唁完,我就可以跟你俩走了,是吧?”

黑无常的脸色已经黑到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样了,也就白无常的神情还勉强能对得起他“笑口常开”的民间传说,苦笑着回答秦姝:

“……是的呢,亲亲。”

秦姝低头看了看覆盖着红旗的遗体存放柜,抬头看了看门外排了至少二十米长的吊唁队伍,叹了口气,委婉地建议道:

“可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要不你们先把我带走吧。”

黑无常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硬邦邦的,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此次接引工作失误而生的尴尬:“纯属意外,主要是我们没考虑到你会这么受爱戴。但流程就是流程,不能乱。”

他们说话间,吊唁队伍长度还在继续增加,显然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更和气一些的白无常便和秦姝聊起了天来,疑惑道:

“你怎么这么急着走啊?换作常人的话,巴不得来送别自己的人再多些呢,能苟一秒算一秒。”

秦姝十分震惊:“你在说什么鬼话呢,我可在冰柜里冻了三天了,这不符合低碳环保的发展规划!”

白无常沉默了一下:“可是我本来就是鬼,说的当然是鬼话啊。”

秦姝:“……打扰了,你继续。”

白无常:“不不不,你继续。说实在的,在官场上升到你这个地位的人,很少有年纪轻轻就过劳猝死的,我想听听你对自己身后事的安排。”

秦姝想了想,诚恳道:“说实在的,我要不是猝死得太突然了没法安排后事,高低得写个声明,要求不必有遗体告别仪式,尽早火化,骨灰往我出身的孤儿院门口一埋就行。”

白无常疑惑道:“等等,为什么要埋在门口?人来人往的,踩着多不好啊。”

秦姝秒答:“如果冬天再有人半夜来我们门口扔小孩,我就可以揭棺而起飘出去把保安叫醒出来捡孩子,免得冻出人命来。”

正在秦姝和白无常聊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从队伍的末尾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依稀还有“好人不长命”、“天意不公”、“凭什么”之类的嚎啕。

三位鬼魂齐齐飘得更高了些,循声望去,发现是队伍的末端来了两位风尘仆仆的母女,载她们来的长途公车刚刚开走。

那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女子边哭边捶胸顿足,几乎以头抢地,当场哭昏;她身边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儿也是眼眶通红,强忍悲痛,劝着劝着,反而都快把自己给劝哭了。

这幅场景在三天来已经上演了很多遍,但这对母女的感情实在太真挚、太令人动容,以至于白无常都开始怀疑起秦姝的命簿来了:

“容我冒昧问一下,你不是没有家人吗?出身孤儿院,单身至今,没有伴侣也没有收/养/孩/子,我没记错吧?”

秦姝和善微笑:“你对单身狗有意见可以直接说。”

白无常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只是奇怪,她们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按照我这么多年的接引鬼魂的工作经验,哭到这个地步的,十有八/九都该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才对啊。”

秦姝仔细分辨了一下这对母女的面容,恍然道:“可能因为我帮过她一个小忙。”

白无常:“我觉得你说的‘小忙’肯定不小,详细说来听听如何?反正她俩来都来了,你都要投胎了,咱们闲着也是闲着。”

秦姝:“人都死了、闲着也是闲着和来都来了这三句话凑在一起,我还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总之,这是我上任第一年接手的第一个家庭调节案例。”

“她的赌鬼丈夫出轨嫖/娼多次,她和女儿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却被法院以‘出轨不能算感情破裂,忍一忍算了’为理由,驳回离婚请求。”

白无常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鬼话?我一个鬼都看不下去了!”

秦姝瞬间感觉找到了知己:“你也这么觉得对吧!太好了,有人跟我想法一样就好。法院一审判决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脑子出问题了呢。”

白无常咬牙切齿:“可恶,我迟早得去查查这个男人的命簿看看他什么时候死。”

秦姝沉默了一下,真诚建议:“要不我们晚点走吧?”

一直觉得秦姝和白无常的聊天活像是相声,因此不愿加入这对活宝的谈话的黑无常,此时也对秦姝的建议产生了兴趣,破天荒地加入了这对相声组合:

“怎么说?”

秦姝:“说来话长……总之,在省人民法院判决‘出轨不算感情破裂不能离婚’之后,我作为妇联主席亲自打了申请,强行让她和男方分居,三年后以‘分居时间过长感情破裂’为由,让她脱离了苦海;同时致电警方,加大对违法产业的打击力度。”

在白无常一边查阅命簿,一边发出的“可这男人不是还活着吗”的疑惑声中,秦姝继续道:

“他和女方分居后,我建议律师持续关注男方的财政状况,果然失去了妻子的规劝后,此人愈发沉迷赌博,前后挪用公款多达五百万。他们一离婚,我和律师就立刻提交证据起诉,判决已经下来了,再过两天就是注射死刑执行日。”

秦姝话音落定后,白无常也看见了命簿上血红的那一行“余寿两日”,瞬间对秦姝心服口服,只是还有一点不解:

“等等,为什么要离婚后再判这个男人死刑?要我说,这种负心汉死得越快越好。”

秦姝耐心地解释道:“你看见那个年轻的姑娘了吗?歹竹出好笋,这可是华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院士,多出息啊,我看着就心里舒服。离婚后再判决,生父的犯罪记录才干涉不到她,她才能顺利从政!”①

白无常瞬间陷入了沉默,随即飞快地翻起了手里的命簿,动作快得都出现了残影,书页翻动的“哗哗”声宛如倾盆骤雨。

秦姝没搞懂他这是在查阅什么,还以为他在查那个赌鬼的命簿呢,便好心提示道:“肯定是两天后,别查了,我记性很好,不会记错的。你已经等了我三天了,要不再多等等把那个赌鬼一起带走,免得再跑一趟?”

然而秦姝的这番话并没能劝住白无常。这位经验丰富的鬼差难得失态至此,半晌后才停下了翻阅命簿的手,满脸震惊地抬头看着秦姝,颤声发问道:

“你再说一遍,你叫啥来着?”

秦姝满头雾水地重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秦姝。‘秦王扫**’的秦,‘静女其姝’的姝。”

她话音一落,饶是最冷静的黑无常也瞪大了双眼,白无常更是失声惊呼:“阎罗大王在上,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越听越耳熟!”

鬼魂状态的秦姝缓缓地在空中扭曲出了一个问号的形状:?

白无常好心解释道:“哦,忘了你刚死,对地狱的状况不是很了解。总之,你在职这三年来,下地狱的不少人都对你深恶痛绝,晚上做梦都念叨着要你早日下来陪他们呢。”

秦姝大怒,奋力反驳:“胡说,我人缘很好的!”

白无常:“两年前,有男人对妻子长期实行家暴,妻子不堪忍受还手误杀,法院认为妻子是有预谋的犯罪,判了她无期徒刑——”

秦姝秒答:“我得知此事后,调动相关工作人员帮她抗辩成功,这是正当防卫,不该坐牢。同时她作为配偶及受害者,理应接手男方不含债务的全部家产。”

白无常:“一年前,有男人想要图谋妻子的财产,将妻子连夜分尸后煮熟弃尸大海,法院判了他十年有期徒刑——”

秦姝抗议:“我觉得不合理。妻子反抗家暴是‘有预谋的犯罪’,丈夫分尸妻子怎么就可以减刑了?我亲自去抗辩后,法院改判了他死刑,无缓刑,立刻执行,顺便把他的遗产都赔给受害者父母了,人死不能复生,但聊胜于无。”

白无常:“上个月,一位被拐卖十年的妇女找到了亲生父母,但丈夫和公婆却苦苦挽留,说八个孩子不能没有妈妈,请求妇联帮助女性重归家庭——”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