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学徒（1 / 2）

藤蔓带着几朵白色小花趴在石台上，青石围墙的边界在视线中有些模糊，白色的光线穿过缺口，古老的小教堂一览无余。

小教堂正中心，模糊的雕像下，穿着老旧法师袍的少年抬头看天。

异世界的月亮要比故乡的明亮太多，星河流淌，他有的没的数着星星，消磨着不知道算不算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光。

他叫林伊，一名倒霉的穿越者，一名在法师塔里面干着最低档杂役工作的法师学徒。

在这个中世纪画风的异世界中，林伊的初始身份是一个标准的贫民，祖上没有显赫的血统，家里的墙上也没有挂什么陈灰的宝剑。

茅草棚屋没有隐藏的地下室，他和一个在贵族庄园里面充当女仆的姐姐以及一个年幼的妹妹相依为命。

他曾经想过用自己的现代知识搞一点发明创造，富裕家庭，让自己异世界的亲人们过上好日子。但这个想法很快被现实无情浇灭。

他并不认识异世界的文字，无论是商人还是贵族，没有人会正眼看他这么一个填饱肚子都困难的平民，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异世界。

鲜花并不能萃取出香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透明胶质;木炭和类似于硫磺硝石的东西混合出来的粉末甚至不能被点燃。

在异世界，就连恒星公转的时间都和地球不同。在没有成为法师学徒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在这里一个星期有九天。

这个世界可能是抱着恶意的，但是林伊并没有屈服，他费劲艰辛学会了识字，在姐姐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的情况下独自抚养着年幼的妹妹。

可惜，命运还是没有放过他。

姐姐残破的身躯被几个守卫运到了茅草房门口，同时送来的还有三个王国金币，那一天的妹妹还在熟睡，男孩独自一人接过了一切。

守卫们叹息，甚至没有讲清楚自己姐姐死亡的原因，只是开口询问男孩要不要帮忙挖坑。

林伊最后没有让他们帮忙，简陋的坟墓修好后，他领着年幼的妹妹来到那个木质牌子面前，叮嘱着小家伙牢牢记住这个地方。

他无法回答前者姐姐为什么躺在这里的问题，他拿着家里面所有的钱加上姐姐用生命换来的三枚金币，将这些钱交给了当地教堂中一位一直关照着他们的，林伊能够绝对信任的善良神父。

他将年幼的小家伙托付给了对方，那位很快就因为调职原因带着自己的妹妹离开了这座城市。

临行时林伊在岸边送别，看着那艘挂着白色风帆的船消失在运河尽头。

之后的几年生活中，男孩几乎没有填饱过自己的肚子，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知了附近的法师塔正在招收学徒。

当他踏入帐篷，在鄙夷的目光中将手放在水晶球上时，透明的紫色水晶球闪着光，光线十分暗淡。

法师塔的使者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惊讶，林伊至今还记得对方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以太竟然会眷顾你这样的泥腿子？”

他成为了一个法师学徒，学徒在庞大的法师塔中依旧是最底层，而在众多学徒中，林伊是家境最差的一个，他的天赋在这些学徒中并不显眼，因此干着普普通通的处理实验材料，管理仓库等工作。

但是这样的生活已经比之前好上太多，他至少能够穿上干净的衣服，能够填饱肚子。

法师塔内部称得上是一个小社会，林伊作为普通的学徒之一，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法师塔中工作。要知道，不是所有人进入法师塔的时候都像他这么一穷二白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独自一人深夜留在这个遗迹的原因。

上周日，最具有威望的法师学徒之一，以子爵家族嫡子身份出生的布兰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封藏宝图，于是纠集了一大群人共同来探宝。

林伊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布兰肯开设的价格很高，拿到这些钱足以给自己买上一根正儿八经的法杖，少年根本无法拒绝。

他跟着这行人穿过巍峨的山脉，穿过僻静幽暗，不知道多久没人造访过的密林，最后找到了镶嵌山间谷地中的古老遗迹。

林伊目光看着头顶的神像，祂有着一双雕刻着鲜花与树叶的翅膀，有着尖锐的耳朵与卷曲的长发，即使看不清脸，依旧能够感受到其传递出来的神圣与高洁。

这是已经消失在岁月中的银月精灵们信仰的神祇，精灵与星月之神弥瑞斯。

一行人造访的地方是一个来自于一万多年前的精灵时期残留下来的遗迹，这个以太天生流淌于血脉，魔力与生俱来的种族在世界上修筑了无数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其中有少数至今历经岁月侵蚀而不倒。

可惜的是，布兰肯一行人找到的遗迹很明显并没有抵挡住时间，掩映在树林中的废墟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样子，好在精灵们的建筑道路极为宽阔，倒是能够找到一条通行的路。

众人也很庆幸，精灵时期的魔法发展可是远超于现在，如果这个遗迹维护法阵依旧运转，一帮尚还没有正式踏入超凡大门的学徒们可没什么办法。

顺利找到了目的地，顺利进入了遗迹，正当一行人认为能够顺利拿到报酬时，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他们来到了宝藏所在的古老神殿，藏宝图上所写的宝藏并没有出现，石台上空空荡荡。

暴怒的未来子爵带着一大群人几乎翻遍了这个残破神殿的每一块砖头，最后依旧一无所获。

但是他们的鲁莽行为收到了回应。

建筑已经死去，精灵已经消失，万年时间过去，这里依旧还有着能够行动的东西。

银月精灵的魔像。不知道被那个鲁莽家伙激活的魔像。

这些古老的魔法造物们破开了埋葬自己的土壤，胸前的上古符文发着光亮，强大的以太波动几乎瞬间就让所有法师学徒们察觉。

守卫们苏醒了，他们晃着僵硬的身躯，抖落泥土，他们要对付这些不速之客。

这是一场混乱到极致的逃亡，林伊看见了那些力大无穷的魔像轻而易举地冲破了神殿的围墙，他看见了几个昔日同僚被附着蓝光和青苔的拳头砸成了肉泥。

剩下的人们疯狂逃窜，机灵的人给自己的两条腿上了神行术，更机灵的一边逃跑一边大声提议分开行动。

至于最机灵的。

林伊转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尸体。

棕发年轻人脸上依旧保留着生前惊怒的表情，他的喉咙处有着一道清晰的伤口，华美的附魔长袍并没有保住他的性命，这件宝贵的魔法道具在之前就已经挨了一次魔像的攻击，主体部分近乎崩裂，领结上的魔力宝石黯淡无光。

布兰肯，现在的男爵先生，未来的子爵先生，他死在了这个遗迹中，死在了一把由粗麻绳子和简易铁片组成的匕首上。

最为机灵的布兰肯先生逃亡时和林伊跑在了一起，身后一头魔像紧追不舍，挨了一次魔法光波的布兰肯为了摆脱追兵，对着林伊双腿施展了一个半成品瞬发定身术。

这个半成品定身术几乎要了林伊的命，关键时刻少年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刺入皮肤，强制用痛觉冲破了魔力的封锁。

魔像做出了对于少年来说十分幸运的的选择，不知道为什么，在距离自己较近的林伊和较远的布兰肯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可能是他的核心认为浑身上下都是魔法道具的布兰肯更具有威胁。

当精疲力尽的布兰肯爆发小宇宙，用尽浑身解数打烂了这只魔像的核心后，林伊主动找上了他，目的很明显。

林伊没有真正的法杖，基本上施展不出什么像样的法术，布兰肯魔力消耗殆尽，剩下的魔力放个圣光术都困难。

双方某种意义上处于同一起跑线，贵族青年甚至还得意的秀了秀自己的肌肉。

“贱民，为贵族献上生命是你的义务！”

“我可是受过正宗的骑士教育，即使没有魔力，我收拾你也不比收拾一条狗困难多少！”

这家伙非常自信，嘴角向上撇，但随即慢慢变形。

因为林伊从法师袍内掏出了准备好的匕首，对上了目瞪口呆的贵族。

布兰肯先生临死前的遗言是：

“去你妈的泥腿子，老子不服。”

他并不是死在少年手上的第一个人，想要能够安慰的在贫民窟里面活下去，好勇斗狠是少不了的。

只不过自从成为法师学徒之后，林伊基本上就没有再动过手，这一次是穿上法师袍后第一次开张。

这家伙说自己受过正宗的骑士训练应该不是吹牛，自己拿着刀都差点没有打过他。

未来的子爵还是爆了不少金币的，虽然身上的魔法道具已经消耗殆尽，林伊还是在宽大法师袍下摸到了一个布袋子，里面装了一些金币，以及前者的家族纹章。

他收好了金币，将家族纹章还给了对方。林伊不敢轻举妄动，索性就原地躲在残破的遗迹里，与尸体为伴，就这么呆到了晚上，然后发现了数星星的那一幕。

“这些星星里面有没有地球？”

他数着数着思维发散了起来，自己的故乡会在那条滚动的银河中吗？如果在的话，自己能够回去吗？

中世纪画风的异世界，人们的交通工具主要还仰仗着四条腿的发动机，哪里能够找到可以冲破重力束缚的飞船？法师塔中流传的那些强者传说，也没有听闻过有人能够肉身横渡太空。

“想什么，回去干嘛，在这个世界好歹有亲人，还可以搓火球。”

少年给了自己一巴掌，靠着背后的神像基座，突然觉得倦意涌上了脑袋。

他刚想睡觉，宽大的老旧法师袍起伏不定，树叶婆娑声中，男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