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救赎（1 / 2）

2022年的元旦，比起往年这个时候要更冷上一些，晚上9点，外面寒风刺骨，宁州创新科技园区外几乎没有看不到车辆和行人，前几天刚下的大雪还没有完全化掉，堆积在人行道一侧的草地上，有些区域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整条人行道上，只有一个穿着蓝色羽绒服的中年男子。他叫陈哲，此时他正踩着一格一格的方砖漫无目的地前行，手里还拿着一瓶只剩一小半的牛栏山。陈哲酒量并不大，白酒平时也就半斤的量，此刻在寒风的刺激下，还依然保留着些许清醒，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微信的聊天窗口里还是只有他自己的那一句简单的问候：“元旦快乐，峰哥，最近怎样？有时间出来聚下？”

这是一条上午发出的消息，接收人是陈哲研究生时期关系最好的同学，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然而消息发出去已经一天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回复，陈哲就这么反复看了几眼，叹了口气。

陈哲是宁州一家研发机器人的公司老板，10年前在国内Top3的大学硕士毕业，在沪市一家著名外企从事人工智能相关的工作，这在当时算是非常尖端的研究领域，收入也相当可观，只工作了四年便在沪市买了房，算的上是人生赢家了。然而不满足只做个打工仔的他，通过亲戚介绍，认识了一些投资者，于是在2017年，他卖了沪市刚买的房，来到了宁州，跟人合伙创办了一家主营机器人业务的公司，主攻海外市场。

经历了两年的努力，在2019年公司总算走上正轨，开始慢慢壮大，原本的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然而一场疫情，让一切都烟消云散。

一年的时间，市场萎缩近8成，尽管已经尽可能快的转型，但因为市场调研不足，产品销售屡屡受挫，售后成本无限上升，整个公司前途渺茫，原先的几个投资人见势不妙，纷纷撤资，为了维持公司运转，陈哲只能被迫变卖个人资产苦苦支撑。

2021年，眼见资金愈发紧张，陈哲开始在股票市场寻求一点希望，最初也赚了一些钱反哺公司，然后他就开始像每一个进了赌场的赌徒一样，野心越来越大，金融市场虽然不是赌场，但它永远热衷于给每一个赌徒上课，随着杠杆的加大，亏损也随之而来，短短五天时间，陈哲个人资产几近归零。

生性要强的陈哲没有告诉家人，岂料祸不单行，父亲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母亲让陈哲先拿15万出来，陈哲是有苦说不出，此时的他口袋里已经连五万块属于自己的钱都没有了，面对这十几万的缺口，内心仿佛有两只小人在激烈争论，是坦白还是坚持？本就有偏头痛的陈哲站在医院病房门口头痛欲裂。最终，代表着“面子”的小人站得了上风，陈哲用几张信用卡套现了十二万给交了手术费。

本想着市场会慢慢变好，困难总会过去，然而现实是困难永远比办法多，专利官司，欧盟环保抽查不合格，面临罚款，一项跟着一项的糟心事接踵而来，公司员工大片大片的离职。

因为没了自己的房子，平时只能回父母家住，在陈哲父母那代人眼里，结婚生子永远是头等大事，其他一切都得往后排。每次在家里不免又被问到结婚的事，而陈哲如今哪有心思谈这些，每次都不欢而散，和父母的关系也变得愈发恶劣，甚至在国庆的时候，陈父激动的喊了一句“你给我滚，滚出这个家”。

这句话对陈哲倒是没什么杀伤力，此时的他早就不大乐意回家了，干脆租了一个单身公寓，晚上一个人静静的舔着伤口。所以今年的元旦陈哲便没有回家，元旦前一天，陈哲想了很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几个月前银行就通知一笔经营贷要抽贷，这样的话下个月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思想斗争了一个上午，最终决定放下尊严，先找朋友同学求助，希望能借钱度过难关。

陈哲这个人，不是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尤其是创业这几年，埋头搞研发，更是没怎么和当初的那批老同学维护关系，不过还是有几个曾经关系处的不错的朋友的，而且还都各自有自己不错的事业，他自认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然而冰冷的现实比这寒夜里的风还要刺骨，几个近年来混的不错的朋友，都委婉的表达了目前资金困难，有的说公司最近不紧气，有的说钱套在股市里，反正都是爱莫能助；曾经关系最好的同学，更是一天都没有任何回音。这巨大的心理落差让陈哲脑子嗡嗡作响，已经几个月没有发作的偏头痛在下午再次发作，止痛药吃了几个小时没有丝毫的缓解，心中烦躁不安，便穿上了羽绒服离开了公寓，在路边的超市里买了一瓶牛栏山，在园区外散散心，企图缓解下头疼。

从晚上7点，一直到晚上9点，陈哲在创业园区外晃悠了两个小时，牛栏山灌进去大半斤，脚步越来越虚，气温越来越低，眼看等不到朋友的回应，陈哲自嘲的笑了几声，掉头准备回家。

慢慢走了几十米，前面是一段弯道，要路过园区外的‘护城河’，黑夜里的水面上泛着有点瘆人的‘寒光’，让已经在醉酒边缘的陈哲意识更加模糊了一点，潜意识里产生了一个想法“我不会醉倒在这马路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