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正传（2 / 2）

他进门便看出了师母的多愁善感。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有着悲惨经历的自力更生的小孩子。

那天他被留下来吃了晚饭。温柔的师父，温柔的师母，温柔的餐饭，甚至他觉得自己也变得温柔。直到离开时，他觉得自己竟然在留恋这种氛围。那天他卖出了自己质量最好的一批棉花。

他的师父看出来无名氏有着学习墨气的天赋。他的机灵劲，他的眼神，无不在向世界张扬着自己。他托人默默地打听着，了解着他的过去。他决定收他为徒弟。

“你有什么梦想吗？”

“我淋过雨，想给自己撑把伞。可以的话，为别人挡点儿雨。”

“好啊。好徒弟。”

那年他19岁，他哭出声音，叫出了第一声“师父”。

五

他跟着师父学习《叠浪功》，学习文化知识。

无名氏的师父带着他出门拉货，送镖。他的师父全权负责，交接，签字，护送。每一个环节都带着他，告诉他，教导他。一个江湖武师，要把自己多少年的经验倾囊相授。

“我没与你办理什么养子协议之类的，是于我而言，我们已经亲如父子，不靠虚名。”

“师父，我不在乎。能够跟着你们，我已经很开心了。”

那年他25岁，他终于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后来，无名氏被交付重任，他被师父鼓励着，签下了他的第一个合同。他已经有能力可以独自一个人做着武力工作了。

自此，他被师父正式推出了台面。第二年，他的师父也有了自己的女儿。

无名氏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亲妹妹。或者应该说，她本来就是他的亲妹妹。她叫张怡。

张怡逐渐长大，无名氏也逐渐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他抛弃了以前走商时的尔虞我诈，百转千折。他的师父说，习武之人，必须纯粹！为武者当如此！一生所求，一生所做，不能杂。

无名氏对于墨气的熟悉，对于人体的把握飞速进步。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就如同大浪一般，不管从前的苟且，只顾前冲！势必要冲垮大山！冲垮石岸！冲垮一切杂念！

无名氏跟我说，那时候的他开始不屑于以前的自己。他开始有意识地忽略过去，否认过去。就像是从前与现在是两人一样，尽管只过去几年。

挣扎，苦难，希望，悲伤，统统抛弃！

欲望，胜利，虚荣，失败，统统否定！

无名氏认为，这是自己最接近快乐，最接近所谓梦想的时候。他好像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

六

他的武艺快速进步。正如其师父所说，纯粹才能进步！否则，武功只会倒退。他渐渐看出师父武功中的破绽。

可是，命运又开始注定了，戏剧又开始了。

原来他的师父早早做了影族的狗，他的师母竟然也是。他每押送一次货物，就是在增强影族的力量。他崩溃了。可是他不敢暴露，因为这些合同全是他签订的，有问题的货物几乎都是他的名字。他的师父，当地有名的人，有道德有威望，背地里却像个畜生一样跪舔着别人。他一下子就知道，他的师傅肯定有办法把罪按到他头上。

或许，师父是为了保护妹妹呢？可是师傅万一不是呢？

或许，师父是迫不得已呢？也许为了我？可是师傅会不会怪我？

他可是我的师父，给了我关爱。一些小货物怎样呢？没事，师傅肯定有分寸！

他瞒了下去。可是师傅却发现了。

“人骗不了自己。”

两人几乎同时采取了行动。

无名氏联系了唐府。货物里最多的就是墨矿，这自然是唐家的业务。唐府派出了老师傅跟无名氏里应外合。他们将要把敌人骗到了郊外，处理掉。同时包围无名氏师父家。

无名氏似乎是感受到了由内生发的力量，他又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血气，可当他直面现场时，却浑身颤抖，最后狼狈逃离。

是的，他的行动失败了，他害怕死。一直在害怕。

他从一开始就怕死，他根本不敢面对。无名氏不愿意承认，可是我明白，他连不敢揭露他的师傅也是因为，他怕死。

他疯狂地跑，疯狂地跑。就像是以前一样，只要不看到，就没事。只要不被人看到，我就没哭过。什么都没发生，生活还可以继续。

他像一条狗。

终于他被堵到了。好多个黑衣人出现了，把他围在中间。他却忘记了自己所有的武功，只能凭借着本能躲避着攻击。

悲伤，失望，希望，挣扎，乞求，他被恐惧包裹着，他的心灵已经妥协，他已经死了。仍在躲避的，只是生物的本能罢了。

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跟他一般大的人出现了。那是个怎样的人！

无名氏眼神中透漏出光彩。他跟我说，那人骑着一匹骏马，手持一杆长枪！真是一个好少年！

只是一声大喝，双目圆瞪，便冲散了黑衣人！骏马长长嘶吼！

他持枪冲杀，这才是大浪！奋勇无前，如同游龙般，转眼间便把一人贯透，挑了起来。

现场墨气横飞，如狼似虎，各样形态攻击层出不穷，五颜六色，千奇百怪。

“你猜那人如何做？”无名氏这样问我，他很罕见的失态。

“那人，立马在我的身前，一声大吼！真响亮！好像全世界都听到了！月亮也被惊醒了，我的眼睛莹莹痒痒地。所有的攻击，被他的墨气全吼炸！跟烟花一样。你真该看看。”他不等我说话，接着说：“不对，你可千万别看到。”

那人赢了。黑衣人被吓跑了。

可那人却当着我的面拍起了自己的胸口。

无名氏跟我说，他忘不掉。

那人说：“可算走了，那些畜生真下死手，吓死我了。”

那人走后，追捕队的其他人来了。无名氏，不再害怕了。他明白了什么，却向我封闭着，我也看不出他的想法了。

无名氏说：“抱歉，让他们跑了。我师傅...不，走狗早早知道了，我反抗只拿下一个影族的奸细。”

无名氏说，那天他才知道，原来人也看不懂人。

无名氏一个人拦下了责任，也揽下了功劳，绝口不提那少年。

后来，他开始寻踪觅迹，找到了师傅。

他们三个人隐姓埋名，过上了安静的生活。

可是却被无名氏抓到了。他的师傅再也打不过他。他的妹妹不在家，去上学了，其余都被抓了。

他成了无畏的英雄，只有他的师傅知道真相。所以他准备灭口，师傅也好，师傅的妻子也好，他趁着他的妹妹不在家，他准备灭口。

反正他们也是影族的畜生！该杀！

反正他们背叛了自己！该杀！

他们知道太多了！该杀！

他们...反正就该杀！

他缓缓走向他们，努力装出威武勇猛的样子。他的身体在颤抖，可是他的师傅眼神却不屑，他的师傅的妻子也丝毫不惧。

为什么你们不怕？可是，还是我赢了！

无名氏藏了起来，看了自己妹妹的最后一眼，在她发现一切之前，离开了。

无名氏后来考入了学校，系统地进行学习。再后来进了唐府工作，成了大名鼎鼎的师傅。

遇到了唐府可爱的小姐，就像是他的妹妹一样，可爱，善良。就跟他见过他妹妹的最后一眼一样，一模一样。

怎么能停留呢？鸟儿不会留恋一个树枝，他总得飞翔吧！被困在小笼子里的鸟儿，多可怜。

七

后来，无名氏又遇到了影族，这次却是来招揽他的。

“哇呀呀！俺怎能被尔等非人畜生所诱惑！真亏俺一生清明。畜生们，尔爷爷在此！”

“纳命来！”

无名氏奋勇反抗，勇冠古今，打得影族落荒而逃。

嗯，是这样的。

真可惜。鸟儿被困在笼子里了，我却没法带你出去。

八

以此作纪念，不忘过去，不误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