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圣阳节（其二）（2 / 2）

张风和陈木头是多年的好友，其实论年龄，张风要比陈木头大好多岁，不过张风却一直很尊敬陈木头。自从两人结交以来，张风早就惦记着这个物件了。

“其实，也没什么。”陈木头正在说着，便来了位客人，还未进门，便听到年轻又有活力的问好：“张师傅好！陈老板早！”接着就看到一人迈进门，原来是白德志。

张师傅迅速转过身来，笑着回应：“白小公子，来的早。”陈老板缓缓地抬起头，笑着抱拳道：“好！是来买现货还是求定制的？”

“老板，我是来拿上月定制的神像的。”白德志应道

“哦，哦，是我忘了，白小先生，等巴先生得闲，请稍等。”

白德志立在柜前，说到：“无碍。张师傅，也来求物件？”

“哈哈，是，是。”无了下文。

“倒是来的巧了。”陈木头笑着，转身就要拉开红布。张风愣了一下，身子昂了起来，就要张嘴伸手，又沉了下来，应着说：“是，白小少爷又不是外人。”

陈木头把红布拉开，露出了一座只有形状，却没有细节的木雕，依稀可以看出是佛像。

“早听闻陈老板红布物件的事了，原来是做未完工的雕像？倒是让我看了眼界。”白德志微微惊叹，便没了情绪。

倒是张师傅十分激动：“我就说嘛，这么大，这个形状，又在陈木头......陈老板店里的，就该是这样。”

陈木头不理会二人，直直地凝视着佛像，用手指抚摸着：“这是我师父雕刻的，我已经过世的师父。”

张风瞪起眼睛，又低下了头，幅度很小，却刚好压住眉毛。

陈木头抿起了嘴，又叹了口气，接着回忆道：“我的师父是位雕刻师，最喜欢的就是雕刻佛像。他的店，销量最好的就是佛像。有一天，他给我说，他的感觉格外好，怕是要雕刻出自己最高水平的作品了。可是，后来师父休息，陪着我看店时，来了对夫妇。他们的孩子得了绝症，希望求个佛像为孩子乞福。他们在那里查了很久的钱，一文一文地递，最后却只能买最便宜的一种。他们不在乎这佛像是保什么的。我的师父想把最好的佛像降价买个他们。他后来给我说，既然他们来求佛像祈福，那就把最好的给他们，效果或许会好点。可是，你们猜怎么着？”陈木头突然嘲笑似地笑了：“他们从进门开始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师父说，看着他们的眼睛，他知道，这对夫妇根本不信神！不信神......”

“我师父最终也没说出来，他看着夫妇离开的方向很久，我也看着师父很久，可我看不清的他得眼睛，我只看到他的嘴角皱起来了。他说，他其实也认为，这个世界，没有神......”

“后来你们肯定也猜不到，过一会儿，又来了位客人，也是来求神像的。我的师父终于抬头了，我也终于看清他的眼睛了。他，在笑。他向客人推销起来了，一种一种介绍，求什么，保什么，所有的功能一一准确介绍。我都没想到，师父说的这么多。后来，师父接着雕刻，确实雕刻的栩栩如生，佛像买了个好价钱，连带着我们吃了好多天的肉。而这个佛像，是师父最后的作品。”陈木头伸手把佛像头部的外壳摘去，露出里面的脸。原来佛像是有脸的，虽然身体是不成样的。只是，这个脸雕的歪歪扭扭，还有许多多余的划痕。

没有人说话，陈木头背着身，张师傅低着头，白徳志斜着眼。

“佛像啊......”

“师父吗......”

“伪装吗......”

不知沉默了多久。

叮铃——

铃铛笑了，三个人都笑了。

“巴先生，可让我们好等。”

三个人又谦让着，互相拥着进了里院。

“巴先生，张师傅求佛吊坠，这位小客人是来取昨日订购的神像。”陈老板尊敬地说着。

巴山，没人知道这位老先生做了多少年的雕刻。这位连眉毛也浑浊的老人，甚至是一位失明的人。他并不能看见，但是雕刻神像的手艺却是顶尖。真奇怪！可世界就是这样说不清。

白德志接过神像，细细地欣赏，惊叹道：“早就知道巴先生手艺的名声，今一看，才知山高！我很满意，感谢巴先生！陈老板，告辞！”

巴山垂着眉毛，头微微前倾，佝偻着背，什么也不理会。

陈老板上前一步，依然尊敬地说着：“巴先生，张师傅来求佛吊坠。”

巴山终于是抬起头来，看他看向的竟是张风。他突然咧起嘴笑了起来，露出黄浊的牙：“我闻到了海水的味道。真是可惜，海水终究是咸的。”在张风眼里，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浑浊的老人，渐渐地清晰起来，可他反而看不清老人的相貌。他觉得心中一口气在翻涌，十分热烈。

巴山摸索着，举起木块，手中墨气涌动，凝练出雕刻刀，就这样雕刻起来。他不问样式，不问尺寸，全凭心意，随心而作。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真可恶，晴天怎么突然下起了雨？”

“走吧，希望不影响明天的大会吧。”

外面熙熙攘攘。吵闹声，雨声，蝉鸣，所有的一切开始挣扎起来，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慢慢地回归安静。

就这样，雨起时开始，雨落时结束，佛吊坠完成了。

张风捧着手里的吊坠。吊坠只有模糊的神，却没有具体的形，连脸都看不清。

“这，会不会太......”陈老板尴尬地问道

“要那么清晰干嘛？”巴山回答着，又垂下他的眉毛。

张风走了，踏着雨水走了。雨水溅起，又落下，除了弥漫出的细小水径和飞出的小小雨滴，什么都没有留下。

真是位奇人。巴先生于雕刻一事已经到了知其所以然的境界了。即使他看不见。

张风走在路上，突然听到了小孩的啼哭。他像是突然昂起，快步走向声音的源头。原来，是一个迷路的小孩子。

张风鼓起慈祥的笑脸，快走了过去，蹲下揽住了他，轻声问道：“怎么？找不到父母了？”

“呜...嗯...呜......”小孩子又手背捂住眼泪。

“想哭就哭吧，泪水是拦不住的哦。”

小孩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泪水盈在眼眶。他反而不哭了。

后来呢，张风带着小孩子到处转悠，询问，终于是找到了小孩的父母。

“爷爷，我请你吃糖。”小孩拿出糖果，笑着用双手递给了张风。

“谢谢你。”张风故作惊喜，当面拆开了糖果并吃下。

真像啊！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他把佛吊坠送给了小男孩。

“这世界真有神仙吗？”

“应该......有。”

他笑着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转过身。晴天了，却是残留着乌云。

......

李景春气势十足地开着嗓子，全神贯注地朗读着稿子。

“小李啊，还在努力啊。”唐铎笑着迈进李景春的小屋子。

“唐先生，明日的盛会，我自不会让您，让唐府，让全体在职工人们丢人。”

“不打紧的，不打紧的，我相信你。我吩咐厨房给你做点好菜，你多吃点，才有力气。”唐铎就这么离开了。

“谢过唐先生。”

唐铎离开了，听着李景春喊着“天降大任于我们，我们更应该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我们吃点苦没什么。就我而言，我在唐府工作了这么些年，如今得到了更好的待遇，就更应该为唐府服务。我们拿到了合同，提高了工资，就更应该尽职责，更应该踏踏实实，什么也不想，只管更努力地工作。星光不问赶路人！”离开了。

后来啊，晚饭被送来了，李景春也筹备完了。

他兴高采烈地吃着，这绝对是他最开心的一顿饭。确实如唐先生所说，这顿饭十分的丰富，各色的菜应有尽有，恰到好处，符合李景春的口味，是用过心的。

而他呢，反复地练习着，直至麻木。他所看到的是什么呢？是一条崭新的大道，遍布着黄金般的光彩，通向未知又迷人的地方。而他的背后呢？谁知道呢？

在全城圣阳节大典的结束，他要朗诵这篇词，当着全城大人物的面。他将出彩！

无名小卒？还是扬名立万？

李景春看到自己通向光辉！

错误的！

李景春沉沉地睡下。

夜半的月碎在被雨水滴答的小水潭里，那光辉，那圣洁，究竟来自哪里？

月亮因为光辉而自傲，在群星中独自闪烁。可是，这夜空如此空旷，是繁星点缀而成的。

月亮因为光辉而自傲，放肆地在黑夜里独舞。可是，它的光来自哪里？不要忘记太阳！那才是真正耀眼的东西！太阳永远存在！即使在黑夜里不可视，但他终会升起！刺破黑夜！

李景春不知道的是

明天，他吃坏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