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夫妻（1 / 2）

到嘉德宫门口，我径直入了耳室，早上的时候让阿玉帮我安置了新的案牍，地方大点舒服些，本也就空置着，不妨利用起来。虽说宫里有麻布纸，但我还是更喜欢用竹简。写下了今天读的李斯杂集所感，才觉着事情办完了一件。我让阿玉去做些吃食，按照我的品级，是有自己的小灶台的，宫里的吃食不差，但是我更吃惯阿玉的手艺。把刚写的竹简晾干，收了墨和笔，这些琐碎的事情我喜欢自己做，能静下心来。

整理了新的书房，我就回了内室，走到堂屋的时候看到刘肇身边的大内侍站在门口。刘肇来了没有侍从通报吗，我思忖着走入屋内，大内侍向我行礼。里边刘肇不知道从哪搬了案牍，在那批奏章。我赶忙上前道：“陛下，臣妾不知陛下临幸嘉德宫，姗姗来迟，臣妾认罪。”

刘肇放下了御笔，上前将我扶了起来：“无妨，朕知你在东观，没让他们来寻你。”他带着我坐在他身边，唤了人来收了笔墨和奏章：“朕闻你还没用餐。”我微微抬头看着他：“回陛下，臣妾看得入迷了些，就错过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就说：“朕知道你喜爱书，但亦不可忘食。”而后他示意大内侍，便看见几个内侍端着三两的吃食上来了。他说：“一天没吃了，还是吃些清淡的比较好。”我看过去，确实是翡翠粥这些清淡的，本想含糊说吃不下油腻的借口硬是堵在了嘴边。

应着刘肇坐下了，想起阿玉还在小灶台忙活，就唤了人知会她一声，别做多了浪费了。刘肇看着我，欲言又止的。看他不说话，我也没什么好问的，我向来不喜欢揣测别人的想法，尤其这个人还是皇帝。我也是饿极了，没尝之前倒还好，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配着两三碟的小菜，我硬是把整桌都收拾干净了，翡翠粥做的真的很香甜，保留了青菜的鲜，又不会太稀。

刘肇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吃完，应该是全程看着我吃完的，否则他不会在我刚吃完就开始说话了：“是饿坏了。”我心里虚，低着头不和他辩驳，净手之后打算去书房看会儿书。但是刘肇还在这，我只能在他旁边陪着。

刘肇许是看我一言不发，自己也觉得无聊了：“朕听闻你新捣拾了一间书房？”我点点头，顺着他说：“就在原先的耳室，陛下可有雅兴去看看。”

他似乎看起来很有兴致：“也好，吃完饭走走消消食也是好的。”我半步落后，引着他去了我的书房。他越走越慢，总归四五十步的地方，他硬是走了半个时辰的感觉，我也只能越走越慢。突的他停了下来，转过身问我：“朕的手臂长刺了吗？”我有点奇怪，但还是接着回答：“回陛下，没有长刺。”他的语气有点着急：“那为何不同朕并肩，邓绥，我们是夫妻。”

我一下有点恍惚，他那一声邓绥让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可以更近一些，可是那身明黄也在向我宣告着君臣有别，少年皇帝有些激动，我不敢怠慢，行礼回他：“回陛下，于邓绥而言，您先是君，而后是夫君。”

他不说话了，重新抬脚往前走，他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只是没有越走越慢了。

我的书房本就是耳室改装的，不大，他一会儿就看完了。我晒在案牍上的注他倒是多看了两眼，而后便要离开。我一直跟在他身后，他回头看着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朕刚才的语气急了些，你莫要害怕，不早了，回屋歇息吧。”

我知道这是他的道歉，但是他不需要道歉，他只是想要一份夫妻之间的亲昵，恰好我给不了他。我不想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沉沦于宫墙之中，埋葬在胭脂水粉。我看着他笑了一下：“回陛下，臣妾不害怕。”

他点点头就自顾自地走向卧室，我跟在他身后。侍女们上前为他更衣，我就候在一旁，待他去沐浴了之后，我再坐会到床边，站了一天了，也确实有些累了。坐着坐着竟也有些困了，靠着床柱子想着眯一下，也许是眯地深了些，刘肇已经站在我前面也不知，只听得前面传来一道声音：“竟是这么累了？”语气中有点打趣，但是少年帝王不自觉散发的冷意还是让我清醒过来，心中大惊，扶着床柱子起来行了大礼：“臣妾失仪，臣妾大错。”面前的少年皇帝叹了口气：“你倒是一直在说你自己有错，罢了，去沐浴吧。”我松了一口气：“唯。”便去洗漱了。

待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床上，盖着被褥，手上拿着折子在看。我轻声地上前，尽量不吵着他，慢慢地坐到他身边，顺势也给自己盖褥子，寒冬里就算是屋子里烧地旺旺的也会有一些寒气钻进来，我怕我钻进去的时候会让寒气闹着他，所以先拿着汤婆子让身子热了些才进去。他还在看折子，看来我真的没有打扰到他，这便好。屋子里的灯点的通明，我也睡不着，但是眼睛累了些，也不想着看书，就坐在他旁边，回顾着今天看的《李斯杂集》，依旧感触颇深。

“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肇突然开口，他应该是看完折子了，也难为他没有忘记我。

“回陛下，在想今天看过的书。”我此时也不太想行礼了，只是看着他以作敬意，他应当不会放在心上。

刘肇确实没有很在意，他亦微微低头看着我：“李斯？”看来他确实看到我写的注了，我也不隐瞒，这也没什么好藏着的：“回陛下，是的。”

他似乎很感兴趣：“始皇手底下的大臣，有大功，也有过，但他最后却没能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