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见（1 / 1）

刘肇今天刚册封我，照例晚上是要留宿嘉德宫，我叫阿玉点了灯，沐浴之后穿着寝衣坐在床榻边上等他，顺便拿着从家里带来的还未看完的《太初历》。看的入迷了，这浑天学说，通其率，俱是落下闳观天象的出来的，“落长公当真智慧！”我忍不住感慨。

“他确有大智。”一个声音蓦然地从耳边响起，是少年皇帝刘肇，他的声音清冽好听，但也猝不及防地吓我一跳。我愣了一下才知道适才对祖冲之的夸奖被他听去了。

我放下竹简，双手交叠，向他行拜礼，他就站在那儿接受着，等我行完礼之后他说：“朕来的迟了些，坐吧。”他言语中依旧是帝王的冷气，让我觉着就算是眼前的一步之遥也是沟壑。

我乖顺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来之前母亲是给我看过春宫图的，我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做：“陛下要沐浴吗？”

刘肇拿起我刚才放在一旁的《太初历》，对于我的问题并不作答，反问我道：“你很喜欢看书吗？”我还未开口他又说：“不知道东观的藏书和邓家的藏书比起来是否会好些，你想看书的话，可以去那儿借来看。”

东观是皇宫的藏书阁，刘肇当真是大方。我听完就打算起来行礼致谢，他只是轻轻按住我刚交叠的双手：“以后无须大礼，麻烦了些。”我忍不住想反驳他，君臣有别，不行礼便是不顾礼法。他应该是看到了我的犹豫，又继续说：“化繁为简就好。”我依旧起身，躬身致谢，未行拜礼：“唯，谢陛下恩典。”

他满意地笑了一下，我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他很快收了回去，本就是不明显的笑，现在又是毫无表情的脸。但是他笑的样子很好看，他的母亲一定是位风姿绰约的佳人，那个叱咤朝堂的窦太后。

许是头一次穿着寝衣和陌生男子靠这么近，我有点局促，再加上我们过了许久都不说话，僵持坐在床沿上，我只得把头埋的低些，再低些。

“你刚及笄吗？”刘肇问，他的声音划破了刚才的沉寂，轻轻敲击这个夜晚。

我再作揖：“回陛下，臣妾去年八月十七日及笄。”

“现在已经是二月了。”他说，想了会儿他又说：“你先睡吧，朕沐浴。”而后便起身走了，宫里的热水是一直备着的，说话间，刘肇身边的大内侍已经差侍女将水放好。

虽说他让我先就寝，但规矩在这，我便又拿起竹简来看等他。我看到推演过程时忍不住去案牍拿起笔一起推，今日应该是十日，我又推开窗想看今日的月亮。遗憾的是今夜云密，只能看到一点月光。有些冷，我便将窗关上了，转身看到了明黄的身影，他就站在我不远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情绪，因为他不笑也不是生气，就是板着一张脸。他又是什么时候站在这的。我微微弯腰：“陛下。”他上前伸出手，但是又收回，只说：“不早了，睡吧。”

这次是真的躺下了，我以为会触碰到我前十六年都没试过的事情，但是我们只是静静地躺着，而后我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寅时，刘肇应该刚离开一会儿，身旁还是温热的，我唤来了阿玉洗漱，一会儿要去谒见皇后。因为窦太后的特殊情况，皇后无须向她请安，我应该寅时就该起来准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昨夜居然睡的有些沉，赵玉也未唤我起床。好在我不喜欢花哨的打扮，挽了发，换身简单的衣裳就可以了，不过宫里的衣服还是需要时间穿的，只是和昨儿比起来，要简便不少。

刘肇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而且出现的刚刚好，他已经穿上朝服了，踏门而入，见了我便淡淡地说：“来吃早饭。”言简意赅。我微微行礼在他身边落坐，早上我通常吃地少，啜了几口粥就有点吃不下别的东西了，放下碗筷静静等待刘肇吃完。我看着眼前二十道的菜，皇帝是金贵，但是现在大局刚安定，未免奢侈了些。刘肇吃得慢，吃的也不多，慢条斯理地，又因为吃东西面部表情就没有这么僵硬，我才后知后觉眼前的人是我的丈夫，我之后的日子都是同他一起过的。想到这不由的心里有一丝遗憾，虽说从小就知道以后必要入宫，和别家的好女郎一起嫁给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但如果有的选，我更想待在凉州城，凉州城里边的人杂，胡人、羌人、汉人都有，相处的都很好，也有意思地多。

“在想什么？”刘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好了，用绸布擦拭双手，看着我。我行了礼，回到：“回陛下，在想凉州城，臣妾的父亲在那守了半辈子，臣妾也在那儿待了很长时间。”

刘肇只是微微点头，看来对我的话并不在意。我看着眼前的菜一道一道撤下去，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陛下，臣妾僭越，时天下安定，民生欣欣向荣，皇宫奢靡，臣妾不忍，且妾晨食无多，妾恳请陛下恩准妾之后的餐食缩减八九。”说完我再起身鞠躬以作负罪之势，心里惴惴不安，刘肇是皇帝，他之前表现的很讲道理，也许只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帝王心思最难揣摩，毕竟窦太后也是没有防住他被扳倒了。

刘肇并没有让我等很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就把我扶起来：“说了无须大礼，朕知你贤惠，心中有民，你是个极善良的人，朕准了。”而后他便上朝去了。

我看过边疆的人们在遇到打仗时是如何凄惨地度过的，也看过天灾来时的平民百姓是如何绝望寻死的，纵使现在已经有所好转，我也不忍再过酒肉生活了。因此当穿着三千金一匹的绸缎的时候，我能感到肩上压着的重担，是家族，更是大汉朝的子民。我看向门口，刘肇走的很快，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希望这个少年皇帝可以好好接任这个国家，这个曾受外戚内乱、外敌骚扰、天灾侵袭的国家，这个我祖父打下来，我父亲守护下来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