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长大以后（2 / 2）

“妈妈，帮我把这周的衣服洗了叭！好不好嘛！爱你哟！”，可可在电话里甜甜地撒娇道，她经常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和爸爸妈妈撒娇。室友们纷纷惊掉了下巴，因为可可每到周末就会把她的脏衣服全部往家里寄——牛仔外套，牛仔裙，背心，短袖，还有臭袜子，统统都被包裹了回了老家，再由张丹洗干净给邮过来，她从来不用自己动手洗衣服。每天下了课，可可就躺在床上刷手机追剧，什么也不干，久而久之，她变得越来越懒惰，在外面穿了一整天牛仔外套和牛仔裙，可可也懒得换下，就这么穿着躺在床上。每当追到兴奋的地方，可可还会一惊一乍地跳起来吱哇乱叫，室友都觉得她是个巨婴。

大三暑假，可可已经二十一岁了，爸爸妈妈开始为闺女张罗终身大事，可可知道她一毕业就要结婚了，当年中奖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一家人的生活水平又回到了中奖前的那一天，但他们依旧不舍得宝贝闺女出去找工作，她们怕闺女会在职场上受委屈，就通过一个急于赚钱的媒婆把她介绍给了西云当地一个家境还不错的男孩家。男孩叫郑乾，郑家在当地有一个家族企业，足够养活得起可可的后半生了。在大家拼命找实习的时候，可可依然懒在宿舍里，每天打游戏，刷手机，追偶像剧，高枕无忧地躺在床上，此时的她觉得，爸爸妈妈都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什么都不用操心。

大四下学期，可可拍完本科毕业照后，就在两家的安排下，迅速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楼里举办了隆重的婚礼。看着闺女出嫁，老王和张丹都哭成了泪人，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宝贝闺女将要经历什么。婚礼结束后，可可的爸爸妈妈就回老家了。送客的时候，可可哭得是昏天黑地，高中的时候大哭大闹着不要远嫁的她，最终还是远嫁了。她嫁到了距离老家一千多公里的城市，住进了郑家。可可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可可的婆婆从可可进家门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刁难可可，她说可可懒惰不会干家务，可可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会做这些。公公是个暴虐和顽固不化的一家之主。他强势，固执，说一不二，极其大男子主义，可可对他十分惧怕。他说女人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每当公公数落和训斥可可没有规矩的时候，可可都会默默流泪想念自己的爸爸。她已经不止一次地被公公给骂哭了。郑乾一开始对可可还可以，但是可可始终没有怀孕，郑乾对可可的态度越来越差，直到变成最后的非打即骂。可可在郑文凯家受尽了委屈，她每天都想回家，有一天她哭着跟郑乾说她想爸爸妈妈，她想回家，郑乾不同意，他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嫁过来了早就不是娘家人了，“我要回家！！”，可可的公主脾气上来了，郑乾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她对可可拳打脚踢，可可晚上打电话哭着跟爸爸诉苦，说在郑家被欺负了，想回家。她委屈得哭了，她觉得自己特别委屈，从小到大她爸爸妈妈从来没有让她受过一次委屈，老王在电话那边也哭了，可是无能的他只能安慰可可为了家庭忍一忍，郑乾一家人对可可的虐待才刚刚开始。第二天早上，可可为了搭配她的牛仔长裙穿了一件露肚脐的紧身背心，被保守的公公用皮鞭打得皮开肉绽，屋子里传来可可凄厉的惨叫和哭喊声。“服不服？！！！”，郑父对可可吼道，可可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不止，郑乾一把拽起可可瘦弱的胳膊，低声吼道：“不工作，在家里整天闲着，供你吃供你穿，还想要怎么样？我警告你！既然嫁到我们郑家，就得遵守我们郑家的规矩，吃饭不许上桌，穿着不许暴露，每天做饭打扫卫生收拾家务，女人就要做好女人本分的事情！”，“从结婚到现在都还没要上儿子，你对得起谁？！”，可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她跪在地上泪如泉涌，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昔日被爸爸妈妈宠上了天，结果嫁到婆家后连丫鬟都不如。可可回到房间，她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想象以前爸爸妈妈开门进到房间安慰她的场景。

“老公，我想......”，已经是受气小媳妇的可可怯生生地站在郑乾面前，嘴里支支吾吾地，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你想干啥啊？有话快说，别磨磨唧唧的，你都影响我打游戏了！”，郑乾不耐烦地问道，“我想，今年我能不能.....”，“王怡可！收拾茶几！”，客厅里传来一个雄厚又粗暴的喊声，原来是可可的公公，他一向对自己儿媳妇呼来喝去的，“爸，我就来......”，可可讨好地回答道，心理却一阵委屈，郑乾见媳妇出去了，就没再追问，依然自顾自地打着游戏

郑乾的爸爸郑老爷子像一颗腐朽的面条一样瘫软在沙发上，他一边抽着烟，嘴里一边对电视里的节目骂骂咧咧：“这都什么狗屁玩意儿？”，他时不时地用手扣扣鼻子，茶几上放着几杯刚喝完的啤酒

可可一言不发地把茶几上所有的垃圾和空酒瓶都拿走，可就在茶几干净了不到一秒的功夫，郑老爷子就把一坨刚刚擦完鼻涕的脏纸巾往茶几上随处一扔，有一张甚至扔到了地上，婆婆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着一家人的饭菜。

自从嫁入郑家，可可就没有再回过娘家，一是交通不方便，而是郑乾一家人根本就不让她回去。郑乾虽然有自己的房子，但是村里的父母说什么也要来和儿子一起住，可可每天听着她不懂的方言，独自一人坐在卧室里，看着娘家的方向黯然神伤，有时候她会自己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后悔自己的幼稚和盲从，但是还没等她哭完，就会被公公叫出去收拾卫生，根本容不得她有半点悲伤的时间

郑老爷子是一个酒鬼，他一喝醉酒总是在餐桌上破口大骂，亦或是将一桌子饭菜摔得满地都是，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劝他少喝点，就会被羞辱得体无完肤，他容不得别人对他有半点质疑，所有人对他敢怒不敢言，郑乾的妈妈有一次指责丈夫的不是，就被郑老爷子一把推到在餐桌上，然后用拳头照着她的身体使劲打，可可在一旁被吓得失声大哭，在她人生的前二十年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暴力残忍的景象，她害怕自己的公公，至于郑乾，他更像是麻木了一样，冷眼旁观着自己的母亲受如此欺辱，他不会站出来指责父亲，而是回到房间里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像一颗歪七扭八的朽木一样斜靠在床角，对着游戏里的队友污言秽语地谩骂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怕的是，这样的场景在郑家重复着上演，被指责和漫骂只是小意思，更夸张的一回，郑老爷子喝醉了酒，幻想自己是一个皇帝，让全家人对他三跪九叩，如果没照做，就会被他大声训斥，“你看你穿的，像个啥？一点也不检点！”，郑老爷子指着可可的脸，对着她大吼大叫道，可可一边哭一边跪在下面，她穿了一件露肩的吊带背心，还有一条牛仔长裙，郑老爷子却指责她穿着暴露，不配当郑家的儿媳，郑老爷子的嗓门本来就大，然而他又喊又叫，浑厚又粗鲁的声波简直能震碎玻璃，可可一直在发抖，她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话说回来，郑老爷子本身还有两个女儿，也就是郑乾的两个姐姐，她们两个都对自己的父亲恨之入骨，大姐从三岁开始就被扔到了寄宿幼儿园，一周才能回来一次，而全家人却在家里准备着再要一个男孩，可不料第二个孩子依然是个女娃，经过不懈的努力，郑乾才终于呱呱坠地，一家人欢喜得不得了，当时两个姐姐也傻跟着和大家一起喜庆，但并不知道大人和老人们为什么这么高兴，长大以后却被爸爸告知，以后郑乾结婚，两个人要各出十万块钱，二姐怒不可遏，和郑老爷子几乎撕破了脸，两个月都没有和家里联系过，见两个女儿不配合，郑乾又做起了彩礼的盘算，他开始拼命地催促女儿们结婚，给她们安排相亲，起初他们还会挑一挑男方的条件，到最后，在两个女儿的极端不配合下，只要是个男人就往她们眼前塞，连离过婚带着孩子的男人也不放过。两个女儿都清楚，他想用她们的彩礼补贴弟弟的结婚和买房钱，就差把她们俩放在超市的售货台上，明码标价着让人来挑选了，而郑乾却一言不发，躲在角落里享受着既得利益，但是真正让父女关系决裂的导火索，则是郑老爷子瞒着一家人给郑乾贷款买了一套房子，也就是现在他们一家人挤在一起的那套。他甚至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有告知，失望透顶的两个姐姐直接宣布和郑家一刀两断，那一夜，郑家鸡犬不宁，郑老爷子气得直跳脚，大骂着两个女儿不孝，两个女孩子却将证明书往地上猛地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至今没有回过家一次，甚至连弟弟和马芮结婚，她们俩也没有再出现

父女关系的断绝也导致郑老爷子被村里人嘲笑，好面子的他变得愈来愈喜怒无常，时不时的发作将老婆当作出气筒，现在可可嫁过来也一样，他不好过全家也别想跟着一起好过，这个家里从来都是他把握着话语权，没有人敢顶撞他，无论是对的错的，不过试想一下，对两个女儿都如此的爹，对儿媳妇能好到哪里去呢

训话结束，可可回到房间里，趴在床上，哭湿了整个床单，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她的爸爸妈妈从小把她捧在手里怕化了，连凶她都舍不得凶一下，才二十一岁的她怎么受得了郑家这无比压抑的气氛，更加难以忍受的是，郑乾对自己根本不上心，可可在他家里受尽委屈，他也不会为此去护着她，而是任由自己的爸妈践踏着自己媳妇的尊严，他的妈妈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更何况她受了丈夫一辈子气，自然要找一个出气筒，而可可就成为了她打压和宣泄情绪的唯一渠道，稍有不慎就会被她吼，“嘉怡，我感觉自己要抑郁了。”，她时不时地会在电话里和昔日的朋友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然而依然在学校里读研的嘉怡已经无法和她感同身受，每一次的谈话都是鸡同鸭讲，不如不讲，挂掉电话，可可依旧是坐在床上，以泪洗面。她不敢给自己的爸妈说，因为害怕他们会难过，可是除此之外，没有一个人会关心她到底过得如何，打开了朋友圈，曾经的朋友和同学，不是在外逛街和享受人生，就是在实习单位里昼夜奋战，然而自己明明才刚二十一岁，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可可的生活终究是荆棘丛生

“老公，我今年可以回我爸妈家过节吗？”，可可终于还是对郑乾，鼓起勇气提起了自己的诉求，这么长时间以来，郑乾从来不让可可出去找工作，而可可长时间窝在家里围着一大家子转，早就失却了自我，连需求都不敢提了，“这我说了不算，你得问咱爸愿不愿意，再说你老想着回去干什么？没听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吗？你现在都是郑家人了，老想着娘家是几个意思？”，可可不曾想过，这是只比她大一岁，二十二岁的年轻男性说出来的话，就像是被时间凝固住了一样，不曾进入文明社会。

可可离开房间，她又听到了公公在房间里摔东西骂人的声音，还有婆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的双腿不自觉地发起抖来，不敢再上前一步，这时公公骂骂咧咧地出来，看到站在一旁，弱小无助的可可，余怒未消的他暴怒地喊道：“饭做了吗？地扫了吗？每天活也干不明白，在家里懒得像猪一样！城里孩子就是娇惯！真不知道我儿子怎么看上你的！”，说完摔门而出，留下满脸都是泪水的可可，她捂住脸哭得天昏地暗，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爸爸发来的消息：“闺女，今年回来过年吗？”

不看手机还好，可是这一看不要紧，可可哭得更凶了，这时候，郑乾也不在家，她回到房间跪坐在床上，哭着打通了娘家的电话：“爸~~”，可可刚讲出这第一个字，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了~~”，她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哭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晚上，公公回到家里，踉踉跄跄地，一身的酒气，这时郑乾出来迎接，“爸！”，可可的声音异常坚定，一点也不像平时文文弱弱的样子，郑老爷子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被他折磨到没有人气的儿媳妇，没有吱声，“爸我今年春节要回娘家过！”，“放肆！成何体统！你现在是郑家的媳妇！”，不出所料，郑老爷子对可可凶狠地谩骂了起来，“哪有过年在娘家过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春节在我们家过，这是规矩！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可可的眼泪刷得一下又流了下来，“可是我无论长得多大，走得多远，我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啊！”，她哭喊着对郑老爷子顶嘴到，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反驳这个家里的暴君，“你！”，郑老爷子气得直指可可的鼻子骂道：“你再说一次！”，可可被骂怕了，但她还是向郑老爷子行了跪拜礼，跪在地上痛哭着说道：“爸，我的家离这里太远了，我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去见爸妈了，今年就想回去见一见，难道这都不行吗？！”，最后一句，说道动情处，可可几乎是喊破了音地叫了出来，“混账东西！”，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啪”的一声，一切似乎都静止了下来，

可可先是懵了一下，随后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生疼，她被郑老爷子打了，清秀又水嫩的脸上，刹那间出现了一道血红血红的掌印，郑老爷子掌了她一个耳光，“呜呜呜呜~~~”，可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郑家阴沉沉的客厅里，她捂着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爸妈都没有打过我，你打我！！”，可可越哭越凶，哭声越来越大，她不管不顾地冲出了郑家的大门，她连鞋也没来得及穿，一双拖鞋，一条牛仔长裙还有背心和薄外套，就这样奔跑在荒无人烟的城郊小道上，四周一片空旷，她边跑边哭，哭得梨花带雨，眼里的泪水如瀑布一样的奔涌而下，渐渐地，她越跑越慢，终于跑不动了，可可缓缓地蹲了下来，望着远处的灯火，它们没有一盏是为她而开的，脸上的掌印还有余热，她抱紧自己，在河边放声大哭起来

“嘉怡，救救我！我快受不了了！”，可可对着手机哽咽地乞求道，紧接着，嘉怡的手机里穿来一阵男人凶恶的咆哮声，“告状？行，我让你告！”，“啊啊啊啊！！！”，对面传来一阵猛烈的殴打声和可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嘉怡赶紧开了免提，她把可可被殴打的语音证据完整地录了下来。

博文急忙报警并把证据交给了警方，兄妹俩连夜赶到了西云，当地警方在博文的协助下当场控制了郑乾的父母，郑乾试图带着可可出逃，可可被郑乾拽得嗷嗷直叫，“郑乾，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你放我走吧～～”，可可大哭着跪下来对郑乾不停地央求道，“放你走？放你去找你爸妈告状吗？”，说完，继续生拉硬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可可扯着嗓子大声呼救。郑乾在院子里暴力拖拽着可可的行为被嘉怡逮了个正着，因为她看到那个穿着牛仔长裙和紧身露脐T恤的女孩在歇斯底里地尖声哭喊着。她的哭声是那样触目惊心，以至于全院子的人都围观了过来，两个人都被警察当场拦下。

郑乾和他的父母被移送了公安局，可可最终被接回了娘家，从大学毕业，结婚到现在，仅仅不到三个月。这段极不幸福的婚姻也随着郑家被起诉彻底告一段落。在经历过这段前所未有的黑暗时光后，可可终于下定决心重新开始，因为她才二十一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开始认真准备自己的简历，她终于明白，只有通过自己的能力自食其力，才能把握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