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见真我(2 / 2)

从那魏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脱口而出“逆贼安清元”的那一刻起,忍耐就开始了。

“意诚兄,不是说好我等聚会,怎得带一个外人来?”

“小霸王”毫不顾忌在场的莫散,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有话直说。你说他莽,他只在能莽的时候莽,此前从未出过差错,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雉刚无礼,意诚想带谁来就带谁来,毕竟是意诚攒的局嘛。”

魏启再度发话,训斥了出言不逊的孔览,当然也明确了自己的态度——你组的局,想带什么货色来都可以。

小霸王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老实下来;魏潜埋低头,跟鸵鸟似的;虞抗焦急地等待着上菜。

安荃能听出来这话里的意味,知道此刻正是这场宴席的意义所在。所以他起身,厉声向在场众人宣告,向他们表明安家的态度,而这也是他们刚刚绕了那么大的圈想要得到的东西。

“诸位,空山兄是我家大伯挚友,乃我安家恩人,也算我安荃的长辈。安荃惶恐,请叔父观我等小辈聚会,这是我与在场诸位的荣幸。”

记住,他是安家的恩人,因为他把安清元带了回来。这就是安家的答案。

安家少爷对着正在玩手指的家伙作揖行礼,这人也心领神会,终于再次开口道:“大侄子客气啦,看到你和你的这些小伙伴们相处得这么好,叔父很是欣慰。当然也希望这位姓魏的小朋友,在今后中多多照顾我这大侄子……你不会这么不懂事吧?”

那双眼睛看过来,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魏启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只得艰难回应:“当然,请……叔父放心。”

在深刻理解了何为重获新生后,魏启得返阳间。不过他无所谓,该了解的东西已经了解到了,想必安荃也知道了他们其他三家的态度,这场宴席也该要结束了。

然而随着侍女们将菜肴一一呈上,对某些人来说,这场宴席才刚刚开始。

“妈的,终于能吃饭了!”

就这样,其乐融融的聚会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结束了。

虞抗是第一个走的,明明开始的时候喊着饿,却没吃几口就离席走人了,看来是有什么要事需要处理。孔览是第二个走的,大概是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在这儿待着也甚无趣,便离开了。

那么现在,这里只剩下四个人了,安荃看上去想说些什么。

“哈哈,诸位,看来是我来迟了!”

不速之客的闯入打断了安荃的行动,这人须发皆白,身材硬朗,看得出来是老当益壮,他的身后跟着三个小年轻,唯唯诺诺的,似乎是觉得有些……丢脸?

“哎呀,客人您走错啦,不是这一间!”

“啊?你这贼子,怎得不早说?”

一旁的小厮随即赶到,一句话就让这老者面色发烫,红着脸叫嚷起来,而他身后的那三个年轻人的脸就烫得更加厉害了。

“敢问前辈可是赤山门的李观业李前辈?”还是坐着的安荃发话,似是认出了这老者,连忙上前行礼,而剩下两人——莫散不知溜去了哪里,那魏氏兄弟也赶忙起身,对着老前辈行礼。

“哦,看着不像江湖人,竟也认得老夫?莫不是将我当成我那兄弟了?”

李观业见这年轻人竟能叫得出自己的名字,还当他是把自己认作了自己那惊才绝艳还曾位列天下榜的弟弟——“缚雷棍”李观叶,毕竟他俩一胎双生,被人认错也实属正常。

“在下安荃,会稽安家长子,自然是认得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卷云棍’前辈。”

看来这年轻人确实是认出自己了,安荃?名字有些耳熟。

“可是那‘清鹿生’?准没错!不曾想今日得见名扬安陵的半两书院‘清鹿生’,倒也是老夫运气,当浮一大白!”

“那就请前辈就坐,我这就请人上酒,如何?”

“不了不了,老夫自有宴席要赴,就不久留了,至于这酒……”

这不速之客一把拿起别在腰间的酒壶,昂起头痛饮一口,摆手算是告别,自顾自地走了,他那三个后辈紧跟在他身后。

此间复归平静。

魏潜看了大哥一眼,似是在询问刚刚为何不上去打个招呼,可魏启心里清楚:人家认的是半两书院的“清鹿生”,不是会稽的安家少爷。

你往上凑,你谁啊?

……

窗外夜色渐浓,刚刚不见踪影的莫散也重新出现,背后不知藏着什么东西,对着安荃使了个眼色。

安家少爷当然明白,看不会再有人来,也知道是办事的时候了。

“天色也晚了,那么意诚,我们兄弟就先告退……”

砰!

沿江而立的酒楼上,其乐融融的宴席后,有四个人。一个看着自己的大哥现在的惨状不知所措;一个看着这个嘴臭的家伙这副模样幸灾乐祸;一个的脑门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只觉得头晕目眩,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看着猩红色的液体,倒在地上;还有一个,他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手里那块叔父赠予的砖头正朝着地板上滴答淌血,他知道自己刚刚收力了,其实就自己这身体素质,用全力也砸不死人,但他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收力了。

逆贼是吧。

“魏兄,想必你现在可以感受到我家的态度了……至于阿潜,待会儿叫人把你大哥送回家吧。”

说罢,这行凶者将凶器随手丢下,对着受害者和目击者抱拳作揖,最后带着协作者推开房门离开了作案现场。

……

“挺帅啊,就是那些人有点儿……”

“空山兄是不是想说,他们坏得很没脑子?”

是啊,好纯正的无脑反派找茬。

“其实那三个人里真正起主导作用的只有魏启,魏潜是他弟弟,孔览是孔家的老二,又因为性格原因不是家中培养的对象,所以此次前来是领了家族的命令配合魏启,充当马前卒。

虞抗只是来凑热闹的,纵使虞家与安家不和,但在大伯的事上,他们绝对不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至于那魏启,他是长子,是未来魏家的继承人,是个聪明人,深谙这豪族间交往的门道,这点他比我强……空山兄,你信不信,哪怕我此次打了他,下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会对我笑脸相迎。”

“因为他家和你家现在没有实质上的冲突?”莫散也是一点就透。

“没错,因为他是个一切以家族为重的家伙,所以刚刚会那么咄咄逼人。他要向我传达魏家的意思,也想试探我家的虚实,通过把你放在天平上,看我的态度。他很聪明,但还有缺陷,这也是我教训他的原因。”

安家少爷望着天上的明月,心情舒畅,又望向前路,快到家了。

“什么原因啊?”他旁边的人虚心求教,这个他是真不明白。

“他不该把矛头直指我的大伯,身为安家的代言人,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将我的家人污蔑为逆贼。

而这也是他的缺陷所在,不能把握试探的尺度,只考虑自己的需求,却忽视了我会因此做出的反应,所以那一砖就当是给他的教训了。如果他当真聪慧,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应当感激我这么做。况且……他的话让我很不爽。”

听语气,估计后面那个才是主要原因。

“大侄子,我好像见到了真的你。”

真的我?喜欢用板砖拍人的我吗?

“是啊,我好像也看见了。”

恍惚间得见真我的他将手抬起,对着自己的友人摆手道别,他们到家了,他也该去找父亲汇报情况。

“知道我和你大伯是如何认识的吗?”

可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他轻声一笑,站定在原地,却背对着那人,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

“愿闻其详。”

“他把我从江里捞上来,他看清了我,我也看清了他,我们就结为挚友了,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该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剧情和百转千回的内心转变,得见真我的人与见证那一刻的人在此结友。

……

“回来了?”

“嗯,父亲,跟您想的一样,虞家不反对,魏家反对但不会阻止,孔家跟随魏家。”

“意诚,辛苦了,去休息吧。”

“确实辛苦啊……怎得没有父亲这身好体魄呢?才抡一下就累成这样了。”

身材瘦削的儿子一声苦笑,像是在对自己这虎背熊腰的父亲抱怨似的,让他这行事果决的父亲犯了难,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这样才好……”

儿子望着天上的明月,觉得它肯定在笑,看着自己,对着自己笑,就像她一样,他出神地轻声呢喃。

“这样就像母亲了。”

两个男人相顾无言,他们都想起了那个爱笑的女子,想起她总是挂在嘴边的,一直重复到那个冬天的话。

“阿荃要开开心心的哦,快乐的阿荃最像我啦!”

快乐?

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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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观业的应酬结束了,回到客栈的房间里,他回想起那帮家伙给自己的消息。在知情者眼里,他是来“寻仇”的,为了谁?他那曾在天下榜上,现在却长眠于黄土下的弟弟李观叶。

什么仇?

杀亲之仇。

仇人是谁?

乐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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