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家常烧腐竹12(2 / 2)

颜悦婷哭到泪干了,就对何望说道:“好了,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就好了。”

何望反对道:“那怎么行,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没关系,刚才护工那边联系我了,他已经把人带到病房等着了,”颜悦婷后退一步,擦去了眼角的泪痕,“而且,我妈现在应该也不想看到除我以外的人。”

“那你呢?不需要帮忙吗?吃饭、休息呢?”何望还是放心不下,在他眼里,妻子依然是昨天那个,什么都需要自己的女孩。

“我没事,我自己可以的,你别担心。你还是赶紧回家看看吧,我怕你爸妈搞不定安宁;她到现在,有没好好睡觉,有没按时喝奶,都还不知道呢。”颜悦婷也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成长;毕竟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让她来不及回忆过去的自己,也顾不上想象未来的自己。

想起了何安宁,何望再不放心,也只能放心了,他还要赶回家去照顾女儿;毕竟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从未得到过父母的照顾,所以自然是无法相信父母能照顾好何安宁了。

在家中,何仰敬和汪德萃依然还在何望房中,围着何安宁团团转。

“哇!哇!哇……”何安宁毫无预兆地大哭了起来。

抱着她的何仰敬首先就手忙脚乱了起来,“诶?这是怎么了?”

汪德萃也急忙凑了上来,“不知道啊,宝宝哪里不舒服了?”

“会不会是又拉臭臭了?”何仰敬猜测道,并将何安宁的屁股朝向汪德萃,“你闻闻看。”

汪德萃倒是完全不嫌弃,将自己的鼻子深深地埋进何安宁的尿布中,用力地闻着,“没有,没有臭臭,”她再用手捏了捏,继续说道,“尿布也没满。”

见何安宁越哭越大声,何仰敬急忙站起,以走动和轻微的晃动来安抚孙女,并说道:“那就是饿了。但怎么办?悦婷不在家,何望也出去了。”

“我来弄,”汪德萃想了想,并转身走进了卧室,“悦婷说她不在家的时候,就泡奶粉给安宁喝,我找下……”她说着,就已经在卧室中,放着消毒柜、温奶机、热水机等婴儿用具的墙边柜上翻找了起来。

“你会不会啊?”哄着何安宁的何仰敬,不放心地问道。

“哎!别啰嗦!在想呢!”被打乱思绪的汪德萃不客气地回应道,并终于在柜面上找到了奶粉罐,她一边确认着,一边打开罐子,“嗯!就是这个!说一勺奶粉兑50毫升的水……”她在奶粉罐中找到了奶粉勺,又在消毒柜中找到了奶瓶,“用40度的水……”她再找到了热水机,并将水温调到40度,还放了一点水来测试水温,“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哇!哇!哇……”随着何安宁愈哭愈烈,何仰敬也逐渐失去耐心,他大声地问卧室内的汪德萃,道:“好了没有啊?宝宝嗓子都快哭哑啦!”

好在汪德萃也刚好泡好了奶,“哎呀!好了好了!怎么可能弄那么快呢?”她抱怨着,就将奶瓶朝着何安宁的嘴送去。

却被何仰敬一把拦下,“啧!试了没有?会不会太烫?我记得那时候,在月子中心看护士泡奶的时候,都要滴在手背上试温度……”

“啧!你很啰嗦啊……”汪德萃再一次抱怨道,但还是照办了,“……好,试了,一点不烫!”汪德萃再次送上奶瓶。

“哎,你再等下!等我坐下来……”何仰敬再次阻拦道,他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等下呛到了!把奶瓶给我!”

“给你!给你!”汪德萃不服气地交出了奶瓶,“看你怎么弄!”

“你懂什么?这还哭这么大声怎么喂?呛到了怎么办?”何仰敬接过奶瓶,先滴了几滴在何安宁的口中。

尝到奶味的何安宁一下就哭得小声了。何仰敬再看准时机,将奶瓶嘴横着靠在她嘴边,直到她不哭了,吸住奶瓶嘴了,才将奶瓶倾斜起来。就这样,客厅中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原本还在慌乱中的何仰敬和汪德萃,也总算是安下心来。

汪德萃看着努力吸着奶瓶的何安宁,说道:“哎哟,好乖哦!好好喝奶,快快长大哈。”

何仰敬也面带笑容地看着,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嘘,小声点,她快睡着了……”他看着一边喝奶一边睡去的何安宁,正准备拿起奶瓶。

汪德萃及时阻拦,并说道:“等下,还没喝完,还没喝饱。我看他们都是这样弄的,我来……”她说着,就接手拿过奶瓶,并轻轻地,用奶瓶嘴逗着何安宁的嘴唇。

本已睡着的何安宁并没有醒,而是继续吸住了奶瓶嘴;她闭着眼,将剩余的奶全喝完了。

何望回到了家中,第一时间就向自己房间赶去;虽然看到了厨房中父亲的身影,也没来得及招呼。他没听到女儿的声音,所以静静地打开了门,他没在客厅中找到何安宁,只看到汪德萃坐在沙发上。

看到何望,汪德萃急忙起身上前,小声地说道:“睡了,刚才喝了一大瓶奶。”

听到这话,何望首先是感到讶异,紧接着是强烈的不安;他没有理会汪德萃,而是快速地走向卧室,轻轻地打开门。他看到在床中安睡的何安宁,才刚放下心来,却又在一转头间,看到了让他糟心的一幕;在昏暗中都能看到,墙边柜柜面上的一片狼藉,洒在台面上的水滴、落在台面上的奶粉和各种未归置整齐的器具。他憋着火,轻轻地关上门,眼角的余光却又扫到了厕所中的杂乱;溅满了水的洗手台面、散乱摆放着的清洗用品以及没盖好的垃圾桶。

注意到何望目光所及,汪德萃急忙说道:“今天爸爸第一次给安宁洗屁股;哎呀,太笨了,弄得到处都是。但宝宝真的是太乖了,好像都会认得我们了;除了肚子饿的时候哭了几声,其它时候都乖乖的!”

何望本该是要爆发的,却因为某些自己还未觉察到的东西,而或是抚平,或是压抑了心中的愤怒。

而此时的何仰敬,正在厨房中找寻着灵感。他打开冰箱浏览着其中的食材,也同时在检索着自己脑中的记忆;其中已充分泡发好的腐竹和黑木耳,以及猪五花肉和甜笋,对应上了他记忆中的某段过往。

何仰敬向保姆董阿姨问道:“小董,饭和汤什么时候好?”

“饭还要10分钟,汤差不多也要这个时间,”董阿姨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掀开盖子看了眼电蒸笼里的菜,“红烧肉也快好了,什么时候可以炒青菜?”

“等我烧好这道菜就可以了,你也看着学学,何望爱吃。”何仰敬说完,就开始制作。他将腐竹切成长条,将五花肉和甜笋切成薄片,将黑木耳切成小朵;他再切出蒜末,并用番薯粉调好勾芡汁,就做好了准备。

何仰敬在热锅中倒入冷油,再举锅晃匀,待到锅面轻微起烟,就下入五花肉,并将灶火调小;他以此来更充分地榨出五花肉中的油脂,并激发香气。在五花肉呈现出金黄微褐的色泽时,就是下入蒜末的时机;他还同时调大灶火,爆香蒜末,并倒入笋片和黑木耳爆炒。他依次以食盐、虾油、白胡椒粉和鸡精来调味,以白糖来提鲜,再将所有食材都翻炒至油润并散发出本身的香气,才最后下入腐竹。他为了保持腐竹的完整而不再用锅铲,仅以颠锅的方式继续翻炒,只在倒入水分含量较高的勾芡汁,并以大火收汁的最后阶段,才用锅铲轻轻地搅匀。起锅装盘,这道家常烧腐竹不加入生葱碎,是为了保持其温和油润的浓厚口味。

何仰敬将烧好的菜端给董阿姨,在交待“汤和红烧肉也可以上桌了,我来炒青菜。”后,就准备继续炒菜了。

热饭、热菜,汤要是刚出锅的烫口喷香,青菜要是刚炒好的脆嫩光鲜;这一直以来都是何仰敬对自家餐桌的坚持。

坐在餐桌前的何望感受到一种熟悉的陌生感,熟悉的是摆在餐桌上的家常烧腐竹,这确实是他最爱吃的家常菜之一;陌生的是自他结婚以来,极少有机会单独和父母坐在一起吃饭。事实上,在他大学毕业之前,都是极少的;这种陌生感让他十分不自在。

好在这道菜是美味非常的。嫩滑的腐竹裹着浓郁的汤汁;勾到薄厚刚好的芡,既带来了足够的滋味,还保持着足够顺滑的口感。咸鲜浓郁中,有甜笋和黑木耳提亮的脆爽,还有白胡椒粉勾起的回味。

这美味足够让何望放下思想中的负担,他一大筷子腐竹,一大口米饭地吃着,根本已忘记了不自在;这美味还让何望的心中泛起暖意,他能尝出这是父亲独有的手艺,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的独家记忆。

看着吃得喷香的儿子,何仰敬感受到家中的氛围都不再紧张了,他也安心地吃起了饭。

而一直在找机会的汪德萃,则是找准了时机,夹了一筷子腐竹吃到嘴里,并称赞何仰敬,“不错嘛,手艺一点都没退步啊,”她说着话的同时还一直看着何望,“诶……今天晚上悦婷要在医院陪她妈吧?”

何望是在听着的,但听到这里,他突然就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汪德萃看何望没有回应,就继续说道:“不然,妈妈今晚帮你看宝宝吧,这样,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何望还是没有回应,而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他夹了几筷子腐竹,又舀起几勺子汤汁到自己的饭中,稍做搅拌,便三口并作一口,扒完了饭。他抽了几张抽纸,先擦了汗,再擦了嘴;直到起身要离开饭桌了,才回应汪德萃,道:“不用,我自己可以。”说完,就走。

何望快速地回到自己房间,对候在客厅中的董阿姨轻声说道:“阿姨,我吃好了,你也快去吃饭吧。”“诶,好。”董阿姨也轻声回应道。而他还一直站在门口,待到董阿姨离开了,将门反锁,才进入客厅。

他习惯性地走向并坐到了窗边的小椅子上,他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拿起了窗边的香烟和打火机;但突然,他看着手中已被自己打开的烟盒,迟疑了。而在快速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决定放下烟盒,并起身走向卧室。

卧室中,何安宁还安稳地睡着;尽管对何望来说,卧室中还是一片狼藉,但他也只能先做罢了。何望轻轻关上门,走到厕所中,快速地清理了其中的杂乱,就坐到了沙发上。他刚一坐下,就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APP,并点选了其中的一个视频;视频中,一位讲师模样的中年男人激扬慷慨地说着:“商业世界的胜负,已从资讯差,走到了认知差……”

不久,一个来自未知号码的来电打断了播放,何望虽有些厌烦,但还是接听了。“你好,我是‘人人推荐’的客户经理,请问是福禄轩的负责人吗?”电话里传来年轻男性的声音。“已经没做了。”他回答道。“我们官方现在推出了组合推广的限时优惠套餐,你要参与吗?”很显然,来电的对方并没有听接听者在说什么。这让何望更加厌烦了,他加重语气说道:“我说,店已经关了!”“那你不参与的话,我们就把你的线上店铺删掉咯?”但对方却回应以威胁的语气。“随便!”他愤怒地说道,并挂断了电话。

这是何望目前的生活状态;他关停了餐厅,陪在妻女身边。他认为这样可以提供更好的陪伴,因为他不想女儿的童年和自己一样;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是,这其实更是一种逃避。但也无妨。

颜悦婷发来信息“怎么样了?安宁还好吗?”

何望回复信息“目前没什么问题,我回来的时候,她刚喝了奶睡着了,现在还在睡。只是我们的卧室和厕所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你那边都弄好了吗?你妈怎么样了?你吃饭了吗?”

颜悦婷立刻就回复了信息“哟,没想到你爸妈竟然能搞定。”“我这边弄好了,现在在吃饭。”“我妈目前还稳定,就是心情不好,还没办法接受。”

“嗯,那肯定的,只能先陪着了。”“那个护工如何?”

“目前看来还可以。”“今晚怎么办?不然让你妈过来帮忙?”

看到这里,何望的手停住了。他想了想,回复信息“看看吧,再说。”

到了晚上,何望给何安宁喂了奶,拍出了奶嗝,再抱着她,哼着歌,帮她进入了梦乡。他快速地洗了澡,瘫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他正准备让自己放松下来,就听到并转头看到房间的门把正被人转动。他知道是汪德萃,就走上前,赶在敲门声响起之前,打开了门。

汪德萃探进头了,小声地问道:“要我帮你看安宁吗?”

何望犹豫了片刻,向一旁侧步让出了通路,他小声地说道:“好。”

何望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同意,就在自己让开的一瞬间,他就批判自己“因为一点点疲惫,就服了软”,他本是要尽量隔离汪德萃和何安宁的;但这也可能是他潜意识里的决定,是他的潜意识中还留有的对母亲的需要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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