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痕迹(2 / 2)

“那喝酒吧。”伯努瓦将酒瓶扔了过来。

卡洛斯小喝了一口,很辣很冲,是烈酒,他放下酒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老师,那张照片上的孩童是你吗?”

“是我,那一年我才六岁。”伯努瓦笑道。

“与你合照的男人是你的父亲?”

卡洛斯追问道。

似乎是被卡洛斯的疑问勾起了回忆,伯努瓦的脸上写满了哀伤,眼神仿佛凝视着某个不存在的地方,半响之久才缓缓开口:“是我的父亲,不过他已经死了,死在了狩夜会手中。”

“狩夜会?”

卡洛斯很快想起了狩夜会的相关资料,它是自成一体的黑市组织,不受任何国家管控,成员被称之为狩夜人。

狩夜人鱼龙混杂,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有的是为金钱而战,有的是极端宗教信徒,不为财富只为信仰,他们是唯一不受战争法律保护的“兵种”,一旦被抓即刻处死。

据游戏资料显示,大概有七万多名狩夜人,档次也有所不同,其中真正的核心成员共有一百位,他们被称为“狼”,每一位狼都是顶尖杀手,黑市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狼群所到之处,人皆望而止步,足以见得狼的威名。

不过,想雇佣狼非常困难,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狼不缺钱,所以想让狼出手,必须拿出让狼心动的筹码才行。

卡洛斯接着问道:“老师,你和狩夜会有过节吗?”

伯努瓦苦涩道:“没有,只是有一段过往。”

卡洛斯拿起桌上的纸与铅笔,风轻云淡又抱诚守真:“老师,能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伯努瓦沉默了,自顾自地眺望着窗台,月息光辉为大地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他猛灌一口烈酒,最终还是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倾诉了心中的压抑。

“我的父亲是很肤浅的人,他酗酒赌博、打架斗殴,小时候的我很讨厌他,母亲生我时难产而死,他却整日放纵自己,是不折不扣的人渣。”

“后来,我七岁那年,战争爆发了,军队的铁骑撕开了安乐祥和,我们在城市的废墟里寻找食物和水,但没有找到,他割了自己的大拇指,放了自己的血,让我饱餐一顿。”

“我记得很清楚,那晚到处都是硝烟,城市警报一直在响,我们躲入地下隧道,他脸色苍白却笑容满面的烤着自己的大拇指,我吃的好反胃,也喝的好渴。”

“狩夜人发现我们时,他已经少了九根手指,而我的牙缝全是他的血腥味。我记得那位狩夜人,戴着嬉皮笑脸的面具,是一头狼。”

“我父亲毫无尊严地哀求狼,希望他能带我出城,让我活下去。似乎是被我父亲的哀求所打动,狼给了我父亲一把枪,是水凝剃刀,玩味地对我父亲说,如果你能用这把枪杀死一百个人,我就带你儿子出城。”

“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仅剩右手食指的他竟然真的握住了枪柄。”

“他用仅存的一根该死的食指扣动扳机,杀死了整整一百个人,他真是一个人渣,知道自己谁都打不过,所以专门挑无辜的老弱病残开枪。”

“每一次射击时,他的牙关不停打抖,嘴唇都会动一下,我知道他在默念忏悔的祷语,他明明不信神,却在那一刻希望神宽恕自己的罪孽。”

“子弹打完了,我想帮他换弹,他一脚踢开我,用牙齿咬着枪匣慢腾腾地装弹,他咆哮着说我是人渣,你不是。”

“杀完一百个人后,他死了,死于水凝剃刀的枪口,开枪的人是狼。”

“狼遵守承诺带我出城,出城以后将水凝剃刀塞入我的手心对我说‘你父亲给你的最后一次教导’。”

“这场教导我永生难忘,那个人渣抗下了一百种罪孽,换来了我的一线生机。”

伯努瓦又是猛灌一口烈酒,声音中混杂着冰块的流动,突然哽咽,泪流满面:

“他现在活着的话,肯定又在某个赌场肆意挥霍来之不易的钱财,然后灌几口烈酒欺骗自己下次会赢回来。”

“他说男人就应该喝五十四度的烈酒,要是这还不够的话,那就再点一支香烟。”

伯努瓦颤抖着点烟,眼泪一滴滴穿过缭乱的烟圈直达烤鸡,撞成残片噼里啪啦地洒落地面,好像水凝剃刀刮过黑熊的眼睛。

卡洛斯静静创作着,他喜欢听故事,这种感觉仿佛亲身经历了别人的人生,获悉了不同的思想,更是艺术的源泉。

灵感喷发,思如泉涌。他不在乎别人所经历的苦难与折磨,但他认为这些苦难与折磨之中潜藏着人性与兽性的绝美,是真正的艺术。

世间冷暖薄如手中画纸,一笔一画皆是人生,纯洁和肮脏恰如素描中的明暗对比,正是因为黑,所以才显白,黑白相间亦是灰,如果只有白或黑,那这画注定是失败的作品。

“老师。”

“他不是好人,却是好父亲。”

卡洛斯将画放于地面。伯努瓦看着那画,他觉得纸上的月亮和那晚的月亮很像,但又不确定,因为那晚硝烟弥漫,根本看不见天空,只是心头的念很像画里的月,所以看什么都像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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