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1 / 2)

刚刚肆意的寒风突然停了下来,整个宫殿都很安静,我似乎都能听到秦王的心跳声。

我直了直背,合起手,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每走一步,我的心就一跳,目视前方,却又仿佛啥都看不见,空洞地看着前面。秦舞阳对不起,我当时不该嘲笑你的,我此时估计比他还紧张吧。我估摸着到了,慢慢跪下,向秦王请安。

“臣女王洛参加王上!”我将双手交叉放在地上,轻轻地了磕头,然后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向他望去。

那一刻,时间凝滞。这次凝眸,像一颗石子点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层层涟漪;像一把许久未碰的焦尾琴,被人轻轻地拨动;像月色下一直不开的昙花,突然的惊艳一现。

在现世,我过着普通平凡的生活,像大多数人一样,去幼儿园,上小学,进初中,读高中,经历高考,考上大学,我甚至从未谈过一次恋爱。完成作业后,只会娱乐,不像其他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或者学习更多课外知识,就如此平平淡淡地过完了二十一年。

但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又活了一次,仿佛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我内心已经乱如麻草,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描写他的容貌。一对一字眉,倒八字般立着,一双丹凤眼,透露着说不尽的孤独深邃,一道高挺的鼻梁,仿佛宣示着他的雄心壮志。

他立在那里,身上仿佛有寒气四射,警示着生人勿近。

他立在那里,仿佛一生下来就是王,睥睨四方。

我已经抑制了许久的嘴角,可发现,眼睛却完全控制不住,一直看着他,移不开眼。

或许是我太久没说话了,他眉头皱得很紧,“王上?”

突然想起父亲告诉过我要称呼为大王,定是影视剧看多了的缘故,有一些先秦剧喊的就是王上,一紧张就搞混了。突然想起之前课文里讲过真龙之气,不由得立马想出来一套说辞。

“臣女只是惊讶于王上周围的真龙之气,其他六国之王皆不具此王者之气,臣女私自以为王上定会凌驾于其他王之上,故以王上相称。”我立马低下了头,以额触地,声情并茂地说道。

良久,他一言不发,我不免得又慌张了起来,这份答卷难道不好吗,作为一个语文不好的理科生,我真的觉得已经尽我所能了。

只见他缓缓开口,“寡人第一次听闻有女子主动请求入宫。”虽是十六岁的少年,但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在我听来是最好听的声音。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摆明就是在问你有何目的。

嬴政的一生在我看来是孤独的,幼时在赵为质,与母亲相依为命,九岁回国,甚至都来不及叫过几句父王,便登上了王位,母亲此时估计在后宫与嫪毐巫山云雨,他的一生或许都是未被爱过的。

我既然从千年之后而来,我想尽可能地把我自己的所有爱都给眼前这个男人,想让他真切地感受被爱的幸福。

我的眼睛温柔地弯了起来,嘴角终于止不住了,微微勾起,“臣女之前曾见过王上一眼,只那一眼,臣女便永生难忘。臣女在家中,也曾听闻父亲赞王上之气度,赞王上之博文多识,赞王上之胸怀壮志。”我微微抬了抬头,看了看他的神情,果然,毫无表情,不过貌似眉头有些舒展,“臣女随母亲去往集市时,周围布衣都在夸王上虽年幼,却已有先王风范,秦国有此王乃秦国之幸。如此,臣女便十分仰慕王上,一心想入宫侍奉王上,今日得再见王上一面,乃臣女三生之幸。臣女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长伴君侧。”

他的眼睛眯了眯,仿佛在说,寡人不相信你,“可会什么?”

我知道,如果满分是一百分我现在估计只有十分,要想进宫,我得说一个与众不同的技能,但又不能把我会的技能说完,否则入宫后没有惊喜,而有一个正是我独有的,“臣女会卜筮之术。”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父亲震惶的目光投来。

秦王垂下了眼,脸上似乎多了一份猜忌,“哦?欺君罔上,可是要诛九族的。”

“臣女不敢,不过臣女的卜筮之术较为特别,只会在特殊时间发挥作用。像刚刚臣女所言真龙之气,也是卜筮之术其中之一,此气只有臣女可以看见。”我自己都觉得我说的有点荒唐,但是鉴于之后他求仙一事,估计他会相信我的话。

只见他转过身去,良久,冷冷地说了一句,“传寡人令,封王翦之女为八子,明日入宫。”

我正欲说些其他的,竟没想到这面试如此就过了,我又一叩首,“臣女谢王上隆恩!”

又见父亲也在我旁叩首,“臣谢大王隆恩。”随即退着出了殿,我也跟着退了出来,退出来之前,忍不住地抬头看了看他。

他的背影如此挺拔,却又如此单薄,他的双肩上似有万千重的秤砣压着他。

回家路上,父亲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牵着我的手,一会儿轻轻地抚摸着,一会儿又死死地拽着,到家后,他把一个小女孩叫了过来,缓缓说道,“洛儿,这丫头,你就带着吧,她比你小五岁,作为你的贴身婢女,给她赐个名吧。”他有些不舍地看着我。

女孩跪在我面前,悻悻地小声说道,“奴婢见过小姐,今后一定全心全意服侍小姐。”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立马把她拉了起来,“就叫子衿吧。以后见我都不必跪的。”

她好不容易被我拉了起来,又低下了头,“奴婢惶恐。”

我笑了笑,让她回去早些休息,明日还得早起。

兄长得知我回来了,也赶了过来,拉起我的手,“洛儿,你入宫后,若有困难,定要写信回来,家中一定会帮你的。”他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叮嘱的话。

父亲依旧没有说话,待到夜深之时,他才开口,先是把我在殿上说的话说了一遍,让兄长和母亲记住,免得以后大王问起生疑。

不得不说,父亲真的懂帝王之心,难怪四大将军唯有王翦最后能善终,做事丝毫没有留下破绽。

今夜,是我待在王家的最后一夜,虽说待在家中不过三年,却对此处格外留恋,这里的每一处地砖,每一棵树木,每一只鱼儿,我都想再看一遍,以后是定也再见不着了。

翌日早晨,子衿原想服侍着我穿衣,被我回绝了,她只好退到了旁边,我穿好衣服,正准备梳妆,子衿又欲过来帮我,我正愁搞不定发型妆容,要知道,现代的我从来都是马尾素颜,顶多会扎一个丸子头,化妆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

“麻烦了,谢谢你。”我微笑着看着她。

她一听我说谢谢二字,慌忙跪下,“这是奴婢应该的,奴婢这就为小姐梳妆。”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为她,也为未来的自己。

是啊,说不定我连他都没见到几眼,我就会惨死深宫。见过他一次,我便更想再见他一眼,见他举行冠礼惩处乱贼,见他六合一统睥睨四方,见他泰山封禅五次东巡。

我走到家门口,朝着父母兄长敬重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下,“孩儿今日便要入宫了,望父母兄长身体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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