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相逢未嫁时(6)(2 / 2)

“恐怕他是不想趟那滩浑水吧”我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天呐,天呐,这世道是真的乱了”玧弟吆喝到,“山匪愚臣新帝,谁能想到这三种人能混到一块去啊!”

“玧弟!”我连忙制止他,害怕隔墙有耳。

二姐姐也继续说道“这件事知之者甚少,你姐夫也是在一次酒后不小心透露给我的,他再三嘱咐我不可声张。圣上新御,总会有小人穷思极虑,小题大做地寻他把柄”。

“知道了,知道了,我闭嘴!”玧弟拍拍自己的嘴巴。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前庭,大哥嫂嫂和父亲都在门前等着,甫一见面,大家难免寒暄一番。嘘寒问暖坐定之后,玧弟也嘴快的替二姐姐说明了前因后果。夜已经深了,想着二姐姐舟车劳顿,又大着肚子,于是便各自散去。嫂嫂还贴心为二姐姐叫来家中闲养着的女医,在二姐姐院内的隔间候着。以防她月份大了,又一路颠簸,万一夜间突然不适也好有个照应。

第二日,日上三竿我才醒来。阿㼆昨日有些折腾的厉害了,晨起微微发烧,叫了家中的女医把过脉,确认无甚大碍一家人这才放心。父亲和大哥早早的便去府衙办公了,留了话说,下午早些归来给二姐姐和梦安接风。大姐姐听说二姐姐回来了,也带着茜茜过来串门。因着嫂嫂嫁过来之后,多年未孕,怕她听着孩子啊生产之类的话伤心,于是她俩只在二姐姐院里关起门来说话。

嫂嫂也不往前凑那个无趣,领着仆妇安排晚上的家宴。二姐夫到底还是不放心二姐姐的,二姐姐前脚刚走,他也一个人走小道追了上来,只留申娘在家张罗。只是昨晚没赶上城门宵禁,在外留宿一晚。今日入城又碰上昔日一起追随銮驾的旧交,寒暄一番之后,想着朝廷的调任文书不日便会送达,几人一商量,索性干脆先去官府报到了。半路上才想起来差人回府传话。

梦安见我醒来,嚷着要去骑马,他这一年在家,被他父亲管教的厉害,早就憋闷坏了,此时一刻也等不得。我只好依他,草草洗漱之后就带他来到街上闲逛。吃过东街的麻花,西街的云吞之后,我知道这小子想去见朋友了。大人在场小孩子总会有些不自在,于是我和他约好未时一刻,关老爹羊杂汤面摊前会合。之后就不管他了,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

后天就是夏至了,天气一日比起一日的热,才逛了一会儿,我就已经微微发汗。这个时节南苑坊的冰食最是可口。店老板是一位姓赵的娘子,她的丈夫原本是军营里的一名郞将,几年前出征平叛,再也没有回来。她孀居多年,膝下又无子,终日无聊,索性就拿出手艺开起了点心铺子。刚开始也只是打发闲散日子的小打小闹罢了。谁知她的糕点不仅口味好,花样还好看新奇,雅俗共赏,不多时便在滦州城的百姓间流传了开来,到最后连官家世族也闻风而来。于是她便和几位同样是遗孀的姐妹商量,索性各人出点资财,无论多少,量力而行,在南街盘下一座二层铺子,红红火火的开了起来。

我直奔南苑坊,店里的赵娘子早已与我相熟,才一进门就见她招呼到“今日有新上的月下冰清和一枝春,都尝尝?”

“好啊娘子,还是你想着我”我娴熟地环住她,蹭在她肩头撒娇调笑。她与我相差不过一旬半,脾性都有些随意散漫,很是相投,平日里相处像姐妹又像母女。我知她家中无人,度日孤苦,对我多少寄托了点天伦之乐。我也感念她的夫君也算是为国捐躯,便只当不知,乐得不时地来此地替她稍作排解。

一口月下冰清下肚,浑身都透着清凉凉的快意,好不爽利!“怎么样,好吃吗?”赵娘子坐在我对面,带着笑意,眼睛晶亮亮地看着我。“嗯!”我重重点头,“赵儿的手艺天下第一!”夸张地翘起一根大拇指在身前晃了一个大圈。

“小兔崽子,最是会哄人!”赵娘子宠溺的敲了敲我的额头,我俩甜腻腻地相视而笑。

不多时店里的人多了起来,赵娘子起身去忙。我打包了了几兜糕点要走,对街的瓷器店新开张,请了锣鼓舞狮队热场,我便倚在二楼的栏杆上边瞅边吃。巧娘和包弟姐弟俩原是店里伙计王二的一双儿女。她们的娘亲去年过世了,王叔不得不将他俩带在身边上工。好在南苑坊上下多数是孀居的妇人,大多无子,众人也乐得搭把手帮忙照看。

知道我来了,姐弟俩摸上二楼同我嬉闹。我把糕点分给他俩,他俩高兴地直围着我直转圈。不多时又被对街的锣鼓声吸引,一左一右硬拉着我出去凑热闹。我虽怕晒,但拗不过他俩,只好被牵着往外走。一路上不停地有相熟的人招呼,“李妹妹来啦”“李姑娘再来啊”“小李,过几日上新洛神舞乐,记得来尝啊”,我一路笑着,点头应付着。是了,出了甄府,混入民间,我就是李随随,一个普普通通的随意散漫的小姑娘。

舞狮队很快吸引了四邻街坊来围观。孩子们你追我赶的在大人队里穿梭。一个头上扎俩小揪揪的红衣小姑娘是孩子堆里年纪最小的。她跟不上其他人的跑闹,总是被远远的甩在身后。一转身还被不知情的大人撞倒了,眼看着委屈地鼻子红红,金豆子要掉下来了。我赶紧将她抱起,拥在怀里轻声安慰着,旁边糖人摊子上的小猴子惟妙惟肖,随手给她买了一根,她这才破涕而笑。

小姑娘举着糖人又开开心心地玩闹去了,我想着时候也差不多了,该去和梦安会合了。抬脚刚要走,忽然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刺啦啦地紧盯着我。

我知我貌美,即便不施粉黛,也总能引得男女老少纷纷侧目。这几年情况更甚了,时不时地会在路上被年轻男子拦住去路,投递香艾。滦州城的旧俗,若男女有意,便可互赠香艾以表真情。但是今天的这道目光太过强烈,不同以往,别人看我总多少带着一点惊艳期盼,然而今天这道目光火辣辣的,还夹杂着几分寒意,仿佛烈阳寒冰般要刺穿我的胸背。我回身,抬眸,微风扬起了鬓边的发梢。二楼之上,一张男子的脸映入眼帘。丹凤眼,瞳仁黑亮如漆。凌冽的下颌角,微抿的嘴唇,浑身显出几分孤傲冷清。他长身玉立在看戏的人群中,白冠黑袍,卓尔不群的令人过目难忘。

“程不留?”不知为何我当即认出了眼前这个人,他目光过于凌厉,我有些害怕,心内登时怦怦乱跳,状如击鼓“他应该没认出我吧,昨日我还是男儿装扮。”我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胸口。低头晃神间。再抬头时,楼上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我怕什么呢?我心下纳闷,低头刚要走,身后传来一句略带低沉的男声“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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