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相逢未嫁时(3)(1 / 2)

南庆,十二年,夏至,前四日

滦州城虽然地处江南,但因着依山傍海,地势平缓,即便境内河道交错,水网纵横,但风驰于野,贯通四方。多数日子里也算柔风习习,天清气畅。冬季温暖如春,夏季也并不过于憋闷湿热,是个退居养老的好去处。

且因境内良田万顷,人口密集,又占据着北上南下的交通要冲,航道发达,漕运便利。前朝承平日久,经贸繁盛,滦州便逐渐汇集了各路走南闯北游历四方的客商,豪侠,士子,文人,贩夫,走卒,线人,伢子...

慢慢地滦州城便壮大为沟通有无,连接南北的不二之地。各方世家大族自然不会放过此等要略富庶之处,前朝但凡有名有姓的豪族,基本都在此处安置了各自的产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千丝万缕,难舍难分。因而即便前朝大安倾頽,狼烟四起,此地也在乱世中保得了一方安宁。

魏放一行人甫一进入滦州城,便觉此处山清水秀,风物富饶,与业州甚是不同。即便身处乱世,四面楚歌,也不见战火摧残,生灵凋敝的乱象。乡野民间,高门大户,花街柳巷,府衙官署,处处井然有序,充斥着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息。

村舍城池,阡陌高街中,男女老少,布衣显贵,穿梭如织,人人脸上平和安宁,即便步履匆忙,也不见慌乱。

这种景象已经从业州城消失多年了。

这当然多亏的是它境内势力过于复杂,各方对峙,局势混乱,一时无人敢轻举妄动的缘由。否则就这么一块军备松弛,四周又无天险可倚的肥肉,早被那群豺狼虎豹生吞活剥了去。哪怕不能独吞,随便扯下一块肉来,也够他们大大小小的各路军阀散兵备足几年的粮饷了。

一路上魏放心里盘算良多。褚良臣带着大部人马和下定的彩礼早已于一日前进入了滦州城府。魏放有意慢他们一日,在后留意各方的举动。不是他多疑或者有意失礼,而是这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伺。魏甄两家联姻,注定会打破眼下各方势力平衡的局面的。一定有人不愿乐见其成。不出纰漏还好,若一旦被人钻了空子,恐怕不仅求娶不成,他们这一行人的性命也难保。

甄魏两家,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相隔甚远,本无联系。况且一个是历经几朝,世代簪缨的清流世家。一个是追随前朝太祖起兵,马背上一刀一剑砍出来的侯爵。一个祖上赫赫,然而子孙不肖,空余前朝贵勋的头衔。一个地处寒地,几代图谋,浴血杀出一条出路。

境遇不同,出身不同,命运本无交错的可能。然而造化弄人,大安年间,甄家家主甄裕,追查军马走私案,入业州境内,遭匪首埋伏,险些丧命。幸得时任业州督卫的魏家家主魏启雄相救。本就有救命之恩,两人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于是便约为儿女亲家。然而奇怪的是,命运实在是爱捉弄人。不知怎得,二人此后连年得子,竟无一女出生,只好作罢。

再后来,大安倾頽,烽火连年,这期间人事更迭,鸿雁难传,两家便渐渐失了来往。等到新家主上任,已再无人提起这桩婚约。只后来魏家新起,有意再续前缘,打探过甄家的口风。然而当时甄家势盛,甄家家主甄无意,也就是甄珠甄㼆的伯父,本就不舍爱女远嫁苦寒之地。况甄家之女又一向貌美多姿,得百年家族庇佑,自小便是各家豪族的座上宾,自然不会嘱意魏家。虽有先祖之约,甄无意一时也是举棋不定。

犹豫不决中又逢时局变动。魏家遭仇敌段应春联和匈奴偷袭,腹背受敌,损失惨重。魏家家主,魏铨,长子,次子,魏期,魏丑,皆于乱军中丧命,只保得幼子魏放一人。遭此一劫,魏家伤筋动骨,此后只得卧薪尝胆,蛰伏多年。直到五年前,十五岁的魏放如同杀神降世般,左击匈奴,右败段应春,连克苍梧兰三州,打的匈奴连退千余里。自此魏家才又重新走进各方势力的眼中。传闻当年危机万分时,魏家也曾有意向甄家求援...

“主公”,魏放的思绪被贴身侍卫魏英打断。话一出口,魏英便知自己又叫错了,连忙改口道“公子,前方有一茶舍,也是后晌了,弟兄们天蒙蒙亮就开始赶路,到现在还没...”不等他说完,魏放接到,“前方茶舍休整。王虎,你去城中和褚先生碰头。”

王虎领命去了,一行人这才在茶舍歇脚。

茶舍的老板是位年近四十的妇人,身姿窈窕尤见当年风姿。他见魏放一行人衣着不同,口音有异,知是远道而来。现下又是后半晌了,料定他们肚里无食,便招呼道,“客官,这茶水虽最是解渴解热,但也寒凉,空腹伤人。诸位远道而来,想必还未用餐,我这炉上常备着米汤,各位不妨先饮一碗,我自去厨内给各位备点吃食来”。说完不等魏放等人接话,竟自顾自的转身入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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