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奴”不可遏(2 / 2)

赤生眼前一黑,摇头晃脑,身体沉重一头倒在台上。跟前的男人见状顿时不乐意了,上前抓住赤生的领口,将其一把拽起来,膝盖顶击赤生肚子,当即把赤生模糊的意识给唤醒。

赤生一口血水咳出,面目痛苦而狰狞,惨叫声不绝于耳,激起了台下众人的欲望,一个个都跟充血似的,面红耳赤。

“杀了他!杀了他!”

不知何处响起第一声呐喊,紧接着就如同浪潮此起彼伏,声势浩大,把楼顶都能掀翻。

“剑臣,去让下面那些恶鬼安静点儿。”

“是。”

楼顶的隔间里,一位老者翻过身子,面朝墙壁梦呓似的吩咐了一声,随后屋外一道人影闪过,悄无声息地离去。

地上楼和地下楼之间,存在着一层九尺厚的石板,意在于阻隔声音和气息,以及防止奴生逃跑。但现在看来,这隔音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好。

一楼的大殿之后,是通往下面的通道,通道的尽头,就是地下一层的楼间。结构和上三层相差无几,中间都是一片开阔的区域,只不过越往下,这区域就越小。

踏踏踏——

脚步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修长的身影站在楼道口却没有进去,目光看了眼台上,声音不急不慢,就像是在和人平常地交流。

“尊主对我说,剑臣,去让下面那些饿鬼安静点儿,我说,是。”

言毕,修长的身影右手平举,轻飘飘地一扇,一股劲风吹过楼台间,修长的身影就转身回了去。

转身的时候,还能从后面听到大片大片的欢呼声,但是走了没有三步,欢呼声就变成了尖叫声,走出第五步的时候,楼台间已经鸦雀无声。

“听到没有?都小声点,吵到尊主大人可是会没命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邪笑,目光看着右半部分的人,说话和声和气,至于左半部分……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小子,我给你一个机会。”男人把头贴近赤生的眼皮子底下,脸颊的左侧一道清晰的伤疤,呈现在赤生的面前。

“就如同你哥曾经给过我机会一样。”男人把剑交在赤生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初就是这把剑,在我脸上留下了这不可磨灭的伤疤,我将它视为耻辱,比奴印还要耻辱。”

“既然你哥死了,那就由你来为我洗刷耻辱吧。”男人向后退去,一股内力附着掌心,右手向旁边一伸,掌心的内力便把摆放在兰锜(兵器架)上的长刀吸了过来。

“我把握住了机会,我活了下来,你能否活着见到今天的太阳,就看你能否把握住机会。”

男人并没有因为赤生弱小而有丝毫的轻视之心,表面带着戏谑的笑容,一副戏弄他的样子,实际上先手起势,拿出和以往每一位对手短兵相接的谨慎。

正所谓刀剑无眼,莫过于此。

赤生也冷静了下来,反正哥哥已经死了,自己留在这里受尽折磨,不如一死百了,黄泉路上,还能和哥哥做个伴。

想到这里,赤生就感觉自己脑子清醒了许多,试着掂量掂量手中的剑,觉得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中,于是就回想着哥哥平时耍剑的姿势,做出了一个提剑的动作。

“噗嗤!啊哈哈哈!”

突然,台下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噗嗤大笑。

“报一丝……”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突然的笑打扰到了别人,在这安静的时刻应该保持安静,这位没忍住发笑的奴生,神色尴尬地挠挠头,对周围的人说道。

周围的奴生闻言也没有揪着不放,异样的目光转回台上,然而没过多久,又是噗嗤一声响起,原本以为会像方才一样寻找声音的源头,然后千夫所指,却发现肩膀都在不停地抖动,每个人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样子。

“啊哈哈哈!你看那家伙,胯怎么可以扭成那个样子?”

到了最后,索性大家都不装了,或内敛或粗犷,嘴角皆是压不住的笑意。

“你哥没有教过你怎么用剑吗?”

赤生摇摇头。

男人感觉到了莫大的耻辱。

“那你就去死吧!”

眨眼之间,赤生只感觉有一道影子袭来,本能的举起剑,与之相抗,当的一声,剑身嗡嗡作响,颤动不止,手臂犹如触电一般,肌肉收缩,一阵抽搐,哐当一声,剑掉落在了地上。

赤生被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继影子之后,一道刺眼的锋芒瞬息而至,让赤生的双目失去了短暂的视线,面前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锋芒过后,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赤生还能上下眨眨眼睛。

慢慢地,喉咙开始发热,直到灼烧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去挠去呻吟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冰冷的恐惧蔓延至心头……

等到一股热流从脖子流进胸膛,他心生了绝望。无数个窒息的夜晚,都没有此时让他感到绝望。因为他知道,为他遮风挡雨的哥哥不在了。

“呜……”

眼睛瞪大,双手捂住脖子,膝盖弯曲跪在地上,然后彻底无力支撑,身体向前瘫软了下去。

不多时,台上一片殷红的血迹。

“嘁!没劲。”

“散了散了,来个收尸奴收尸。”

“哈欠~困死老子了,天不亮起来,你就给老子看这?”

围观的奴生意兴阑珊,摆了摆手,一连打几个哈欠,循着昏暗的楼道,走回了各自的房间。

地下一层的房间,要比二层的大一点。

男人从台上一跃而下,向着控制老医奴的两个奴生挥了挥手,感觉到压着肩膀的力量减小的那一刻,老医奴就冲着楼台奔去。

“孩子!孩子!”

没有叫赤生的名字,而是呼唤他孩子。老医奴不顾鲜血染红衣襟,将赤生的身体面朝上,趴在赤生的头部,哪怕行医半生,见到这副场景,浑浊与干枯的眼睛仍会闪烁出泪花。

用刀割过喉咙的人都知道,没有伤及大动脉的话,起码也有十几分钟是清醒的,直到从气管的血流出过多,出现休克或者堵塞气管的时候会出现呼吸困难,从而死亡。

老医奴为他死死地按住伤口,不停地在耳边呼唤着孩子。

赤生几次张了张嘴,全都放弃了,渐渐地,意识越来越模糊,老医奴的声音听不见了,身体的体温开始下降,眼皮沉重,只想闭上眼睛,永远地睡一觉。

“孩子,快醒醒,千万不能睡!”

老医奴大急,若是人自己没了活下去的念头,那么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

“孩子,跟我学……”

老医奴低下头,嘴鼻靠近赤生的耳朵,并不是为了让他听见自己说话,而是让他感受到自己呼出的空气。

赤生的意识原本已经模糊殆尽,忽然感觉到一丝风在耳边吹起,就像微风吹着已经熄灭的碳火,埋藏在灰烬下的火星时时亮起。

不仅如此,这一丝风时而绵长,时而短促,时而柔和,时而强烈,奇妙的感觉,让赤生忍不住地被它吸引,而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平静了下来,和这丝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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