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奴的生活(1 / 2)

“你走吧。”

赤峰说三个字,意思很明确。他坚决的态度女人似乎已经预料到,因此脸上并没有失落得太多,但是她也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站在原地,像是被训斥的孩子傻呆呆的站着不动。

赤峰看了她一眼,就不再去理会她。当下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既然是最后一次任务,那么其难度与危险,不言而喻,赤峰单单只是看了一眼谴奴令上的内容,就知道这是比以往一百个人头加一起的甲等任务还要艰巨。或许多一个剑奴来做帮手不是坏事,但是赤峰不想这么做,除了这事关兄弟二人的前途外,他不相信楼里的任何人。

因此,他需要做一个周密的计划来确保万无一失,其次,他需要一张地图……不过在做这些之前,他首先需要去找老医奴,询问关于根治弟弟鼻窒的法子。

女人看着赤峰离开,从自己身边经过,也没有和自己打声招呼,就知道这个满脑子只有弟弟的臭男人把自己给遗忘在了脑后。

等到赤峰离开之后,女人眼睛转动,目光微凝,看向了透出一缕微微亮光的楼深处。

冥阳楼,等级森严。一楼大殿,日常事务,人员流动,皆是在此处理与调动。

二楼舞榭歌台,奇珍异宝。外面有的,这里有,外面没有的,这里也有,乃是江湖上所谓的“暗网”。只要有钱有势,就能在这里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包括人,因为人也是个东西。

三楼是主楼,唯有楼主一人可以自由出入。贴身侍卫,被之为称臣,皆是武艺高强之辈,其身份,多是江湖亡命之徒,朝廷死囚要犯,异族彪悍猛士。他们驻守在三楼的楼间,十二时辰不换班,不休息,不吃喝,一动不动,俨然成了楼间的一部分。

此三楼,剑臣可行,剑奴可行,唯有疵奴,贱如蝼蚁,不可上行。他们活动的区域,就只有楼底。就和地上的蚂蚁一样,蚁居地下。

即使如此,楼底也有分作三六九等。如何分,便是按照赎生台所载的表数来分配。

向下第一层,是剑奴最活跃的区域,也是赤峰和赤生居住的地方。

向下第二层,多是老弱妇孺,便是没有赎生能力的疵奴,他们的命运就和这座冥阳楼捆绑在了一起,岁月更迭,一日不倒,他们便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直到死亡。

或许唯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结束。

向下第三层,是死人待的地方,这里尸山血海,除了奴生最底层的收尸奴,几乎没有人来这。

恰好就在此时,两道身影顺着楼梯从上面下来。两位收尸奴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腐臭的味道他们早已麻木,就站在楼台间,也不下去,二人合力随手将尸体向下抛去,分量不轻的尸体坠落到地底的时候,发出碰撞的声音,二人应声离开。每隔一段时间,这里就会有人来清一下,只不过时间一久,就没有人管了。

“老医奴,还活着没?我来看你了。”赤峰很平常地打着招呼,从楼梯间走出,经过一间间格局单一的房间。

这里是底下二层,这里的屋子一座挨着一座,有点像监狱里的牢房。门是厚重的铁门,铁链条栓着,里面潮湿阴暗,不像是给人住的。

“活着回来了?来,让我给你看看,可有受伤。”

声音微弱,有气无力,病入膏肓的样子。轻柔而又嘶哑,有时让人难以听见,有时让人难以听清。

赤峰低着头走进屋子,说是屋子却只有不到五十平方尺的空间。(9平方尺=1平方米)

里面一张糟木板的小床,就占据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床旁边靠着墙角是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货架,货架也是一块块糟木堆积拼凑起来。

因为没有多余的空间,赤峰只能蹲着或直接坐在地上,看着伛偻的老叟小心翼翼地摸索。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

“不用,不用……”老叟连连摆手,“这点小事,怎么能麻烦你呢。”

“人老了,不中用了,眼花了,看不见光了。”老叟起身,腰板以可以忽略的弧度挺了挺,布满皱纹的右手扶在货架的一角,向后顺势一推,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来,脱离衣服,让我看看。”

赤峰闻言便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中脱去衣服,结实的肉体一道道狰狞的伤疤,让人触目惊心。如此将身体显露在外,不是他放松警惕,反而若是老叟做出害他的举动,那他出手的速度,绝不留任何余力。

老叟习以为常,朝着赤峰身上的伤疤吹了口气,像是眼前有什么脏东西,要将它吹掉。随后一双沧桑的手抚摸他的身体,神情宁静专注,一丝不苟。

“没什么问题,不出意外能够长命百岁。”老叟咯咯地笑了两声,“你若是离开了这里,就不要再回来了,我在这里五十年了,每一天都在做着相同的梦,梦见我还是娃儿的时候,争着吵着吃娘的奶……”

“没有人想回来这里。”赤峰穿戴衣服,一直保持的警惕放松下来。“我弟弟你是看着长大的,他的情况你了解,我想问问有没有法子根治。”

老叟沉思良久,轻叹一声,“支气管天生缺一,和挛嬖无异,皆是残疾,无法根治。目前看来,赤生的状况良好,并不影响日常生活,你们出去之后,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医师,到那时或许会有好的办法。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远离空气稀薄和气体浓郁之地。我记得以前有过一个关于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的古法,只是日子久了,我忘了是记在哪里,这几日我尽力找找,在你们离开前教给你。”

“多谢。”

赤峰整日与人厮杀,少与人说话,时间一久,不善言辞,此刻所有的感激之情都包含在了这两个字当中。

老叟摆摆手,不甚在意。

楼深处,房门虚掩,留有间隙。

少年坐得身板笔直,屋子里唯一的窗户在他的面前,光束照下,在地上投下一个消瘦的人影。

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一笔一划都像是缝织的线,乍看之下,让人头皮发麻,心里不适,细看之下,一个个字体却是都能让人清晰地辨认出。

“赤生,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能和姐姐说说吗?”

虚掩的门从外面被打开,发出咯吱的声响,惊动屋里的少年,少年回头,看见是方才前来的姑娘。观其面貌,年龄大概和哥哥相仿,因此称一声姐姐倒也无妨。

“姐姐你还没走啊?和我哥说完了吗?”赤生正要起身,却被走近的女人按住了肩膀。

“原来赤生是在写字啊,这字写得真漂亮啊!”女人不要钱的夸奖,让赤生得到极大的满足感,这还是除哥哥以外,第一次有人夸自己呢。

“不过这字写的怎么这么小啊?姐姐看得头都晕了。”女人一手扶额,脸上作出倦意。

“因为纸笔少,所以我要写小一点,这样就能记住更多的字了。”赤生从被夸奖的害羞中走出来,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姐姐以后有机会出去,一定会给你带很多很多的纸和笔。”

“真的吗?谢谢姐姐!”说到出去,赤生就表现出特别的激动和欣喜。

“谢就不必了,你能帮姐姐写几个字就好了。”女人伸出白皙的手指,点了点一面空白的纸页,赤生很惊讶,因为女人的手指,比他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白。

“姐姐你要写什么?我给你写。”赤生低头伏案,一手握笔,一手平放桌上按着纸面,做好书写的准备。

“姐姐的名字。”女人轻启薄唇,声音柔和像一阵风,吹进了赤生的心里。神情一恍惚,发现手中的笔被她拿了去。

毛笔的笔杆夹于拇,食,中,三指梢之间,弯下腰,一缕青丝从耳旁滑下,淡淡的清香,让赤生精神一振。

笔端触及纸面,手心虚空,运腕而行,一笔一划,轻重缓急,皆有章法,赤生眼睛逐渐明亮,看得入神。等到最后一笔的时候,只见她宛如蜻蜓点水一般,在纸上留下一道涟漪,唯美又给人一股孤独寂寞的伤感。

赤生不自觉地向下咽了口水,只感觉口干舌燥。忍着想要喝水的冲动向纸面上看去,字体精美俊秀,形态自然优雅,让赤生大开眼界。

“关……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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