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牛马纤夫,夜叉巡河(1 / 2)
大新,夔州路,黔州府。
逶迤长堤翠竹成荫,南渎大江奔腾不息。
纤夫满身是汗,布满老茧的手拽动纤绳,熟练带动货船在浅滩前进。
繁忙的埠头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然而李淼的感觉一点也不美。
因为他是船上拉绳子的那个牛马纤夫。
粗麻绳如同锯齿般深深勒进血肉,带来的痛苦不啻于行刑。血汗混杂着纤夫号子飘向青空,也将他的思绪带向远方。
借尸还魂也好,觉醒宿慧也罢。
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已经半年有余。
睁眼就成为“福昌号”运粮漕船上的一名牛马纤夫,如无根浮萍般漂泊江上。
李淼是不幸的,漕运行当中,纤夫也被称为“贱工”。
顾名思义,干最苦最累的杂活贱活,拿最低最少的工钱。
福昌号上运粮同时也捎带运牲畜,一匹健驴市价二两银子。
而他的工钱,只有500文。
只值四分之一头驴子……
但同时,他也是幸运的。
大新有妖。
水上航船虽苦,但有漕帮武师护卫,至少可保护无恙。
陆地广袤,县衙与高墙护不住所有百姓,妖鬼白日食人已算不得新闻。
苛吏与妖邪相融,化作一把刻刀,轻飘飘在大新年志上刻下一行小字:
“岁大饥,人相食。”
……
航船靠岸。
按惯例,运粮漕船都会在黔州府停靠一月左右,进行交易,补充新粮食和货物。
这段时间里船员们可以自由支配。
同船的贱工们像是出狱的饿狼,三五成群跳下船,鱼贯进埠头深处。
或沽一壶酒,或寻一处廉价的烟花巷子……
他们需要酒精和温暖的肉体麻痹紧绷的神经……
李淼也从船上跳下。
推开缠上来的老鸨和阿片贩子,他快步朝药堂走去。
在他怀内,是一枚精巧的铜鱼符,上刻着仙妙的浮雕图案。
大部分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但也能依稀辨认出几副。
有神人,八首人面,虎身十尾;有立像,人面朱髪,蛇身人手……
有异蛇,乘雾而行,无足而飞;有巨鱼,体型奇大,背生羽翼……
这枚古朴的铜鱼符是穿越伊始就出现在身上的。
在航船途中,李淼也时常留心武师谈话,知道有种叫作“武牌”的东西,能助人顺利踏上武道。
所以,他也决定试一试。
毕竟,开局就在谷底里,怎么走都是向上……
外城,埠头区,济世药堂。
李淼从贴身短衫内掏出一两又七钱银子,整齐排开。
这半年里,在其他贱工喝花酒,睡女人时,他省吃俭用,终于攒下这些银两。
然而,时局动荡,药材的价格也是涨了又涨。几月前打听到的价格,已经不足以购买现在的药材。
尽管他特意多攒了些银钱,但仍差两贯铜钱。
药堂的老掌柜见到药材,就知道又是一个混不下去,企图觉醒武道改命的可怜人。
只是,武道之途尤重底蕴,能觉醒武道者,往往都是从小开始培养根骨。
毫无底蕴积累,怎能妄图仅倚靠一份药材逆天改命?
价值不菲的药材,往往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世道……苦啊……”
老掌柜低垂眼眸,轻轻拂了拂袖,不再计较些许铜钱。
济世药堂虽做不到济世,但却也不缺几贯铜钱。
李淼真挚的向耄耋掌柜行了一礼,拎着小包药材,在废弃的巷子里寻了个无人角落。
药剂内服,药膏外涂,摒除心中杂念后,再用小刀在手心处割开一道大口子。
所谓“觉醒”,实际上就是用药材激发身体潜能,再用武符沟通天地。
成与不成,大半靠天。
蕴含着药力的滚烫鲜血滴落在鱼符上。
十息……
二十息……
三十息……
斑驳的铜鱼符没有反应。
按惯例,觉醒持续时间只有十息,有武牌相助者,则提升至三十息。
短短三十息,就能决定人一生的命运。
他似乎没有做武者的福分。
但——李淼心底忒得攒了股不平气。
半年的牛马生活,草芥人命的世道……
没有实力傍身,活得还不如一头驴子。
这样的日子,苟活下去有什么意思?
又过了几十息,小巷里似乎只剩下鲜血滴落的声音。
“滴答……”
“滴答……”
殷红的血渐渐冲掉鱼符表面的铜锈,露出纯黄色的内里。
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滚烫的鱼符渐渐与鲜血融为一体,融入李淼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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