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谭纶与戚继光26(2 / 2)

浙江巡抚阮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忙派遣江南最能打的浙江总兵俞大猷率兵前来增援。俞大猷一来,果然三战三捷,迫使贼寇乘夜突围逃遁。

于是官军一路乘胜追击,最终转战到了雁门岭。这复杂狭小的地形,戚继光一看就知道容易被先进来的贼寇设下埋伏。于是向主帅俞大猷建议,先派遣哨探好好探查一遍占据了沿途险要,大军再通过不迟。不过俞大猷非常不以为然,表示就算贼人会伏击,难道还因此就怕了他们不成?

无奈之下,戚继光也只好遵从将令。俞大猷做事一贯比较莽撞,喜好兵行险招,这也是他先前有过几次败绩的重要原因之一。果然,大军走到半途,贼军就倾巢杀出。前后夹击之下,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官军开始溃散。只有戚继光和谭纶所率领的兵马,依旧可以保持阵型,坚守反击。

俞大猷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形,但也没有想到浙江兵马如此不堪。贼寇就是这么一冲,还没有造成什么杀伤,不过就是喊了几嗓子,官军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开始四散奔逃。不敢想象这些人要是受到了滚石火箭的袭击,会变成什么样子。俞大猷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懒得再费劲收拢溃军。立即点齐了自己的本部亲兵,结成了一个小阵,就杀了上去。

俞大猷的亲兵都是跟着自己苦练过武功的好汉子,同时又久经战阵配合默契。在盾手的掩护之下,一片片刀枪交替刺出,中间更有神箭手的掩护。任何胆敢靠近他们的人,无论是官军溃兵还是贼寇,很快都会变成一具具尸体。

对于溃兵按照军法本来就应该处死,所以只要碰上不开眼胆敢冲击扰乱军阵的自己人,俞大猷的亲兵一样照杀不误。阵型只要不被冲垮,这台精密的杀戮机器就不会停滞。只见他们如同旋风扫落叶一般扫荡敌军,俞字帅旗所到之处,就没有一合之敌,更无人能轻撄其锋。

台州知府谭纶见状,就赶忙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一千多号乡勇发起了冲锋。谭纶也是一个怪胎,明明是正牌进士出身的文士。偏偏此刻杀红了眼,抄起刀子就带头杀了上去。只见他的大刀上下翻飞,凭借着一股怪力,却也连连斩杀了几名贼寇。敌人的鲜血从刀刃上流淌了下来,浸染红了整个手腕。

连知府老爷都如此生猛,台州来的这些民壮自然也被这种氛围感染,纷纷不甘人后,嗷嗷怪叫着就都一窝蜂冲杀了上去,简直比匪军还要像悍匪。

贼寇们一时没有招架住,竟然被一群乡勇杀的节节败退亡魂皆冒。谭纶如此威风的一幕恰巧被不远处的友军戚继光瞅见,戚继光这样的老好人都不免啐了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骂道:“这他妈就是一个疯子,当真不要命了!”

戚继光骂完就赶紧转变了策略,号令所部士卒也发起冲锋,抓紧时间与谭纶麾下汇合,好把这个愣头青知府保护起来。

谭纶手底下其实也就是一帮乡勇民壮,仗着有些训练的底子,就敢主动发起冲锋。说白了不过是凭着一腔悍勇,用匪徒的打法来对抗匪徒而已。这种完全不讲阵型的冲锋,彻底就是在赌人品,乱军之中死个谁都很正常。但要是谭纶不明不白死在了里头,就算全歼了这些贼寇,俞大猷戚继光这些人也得吃挂落。毕竟四品的地方主官中伏战死了,可不是一件小事。所以看见谭纶这般玩命胡来,戚继光难免气急败坏。

几方一同发威,贼寇也终究不是什么强军,自然也就开始溃逃了。然而现在乱军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周遭不仅跑着贼寇,还有大量溃散的官军搅合在一起。所以也很难发动有效的追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贼寇主力逃到乐清乘船远遁了。

打扫完战场,一脸惆怅的戚继光望着前来向自己道谢的谭纶。看着他这幅嘻嘻哈哈的欠揍样子,戚继光真的很想一拳捣在这老王八蛋脸上。自己能不支援他吗?敢不支援他吗?仗着自己是文官老爷,就能为所欲为了?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谭纶与自己也算是熟人了,先前谭纶训练这些民壮的时候可没少找自己参详出主意。因此戚继光也不好太过计较,只能面无表情地说上些客套话。

不过接下来谭纶的一句话又差点让戚继光破防,道谢寒暄过后,只见谭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神秘兮兮的说道:“这次有劳元敬老弟照顾愚兄了,愚兄无以为报。要不过两天哥哥带你去找上几名俏丽小娘子放松放松?刚好洗一洗沙场上的尘烟。”

戚继光差点被这老色胚的一句话给噎死,不过他之前对谭纶的这些低俗爱好就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自然也没有多意外,于是眼神古怪的扫了一眼谭纶,就立马一板一眼肃容答道:“好叫老父母知晓,依《大明律》,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

老父母是对县令知府的尊称,戚继光故意用这个来刺他,谭纶不禁翻了一个白眼,又戏谑的在他腿上踹了几脚。看到戚继光身穿甲胄,被他踢了几脚以后下盘依旧稳定的一丝不动,于是谭纶嘉许地点了点头。

转瞬间,谭纶又垂头丧气的叹息道:“哎,元敬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明明说的是邀你一同看戏听曲的雅事,你怎么能思想这么龌龊,把风花雪月的事跟犯禁的宿娼联想到一块呢?”

戚继光听完这谬论嘴角明显抽了抽,开玩笑,你谭大人能是这种只看不吃的柳下惠?你是怎么从兵部贬到地方来的,明面上的原因还不是私底下不检点?谭纶喜欢掩耳盗铃且由着他去,不过自己要是被他蛊惑去了那等场所寻欢作乐,一旦被自家夫人侦破,恐怕真真是会被生吞活剥,再也活不成人了!

想到自家夫人发起火来的样子,戚继光就不由打了个寒噤。正当二人调笑之际,戚继光的亲兵过来通禀,俞大猷俞总兵请戚继光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年长戚继光二十五岁,岁数明显足够当戚继光老爹的俞大猷,亲眼目睹这年轻力壮小伙子的沙场风采,不由感慨后生可畏。俞大猷朗声笑道:“元敬老弟,劳苦功高啊,你能把这些烂泥一般的兵丁训练的堪用听令,真是大大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啊。”

戚继光听到俞大猷的表扬,也只是谦虚的抱拳深揖,显露出了他特有的憨厚质朴做派。

俞大猷对这个年轻人也很满意,将行礼的戚继光搀起来以后,就拍拍他的肩膀嘉勉说:“这次虽然未竟全功,但也不必气馁。贼人必然会前去舟山的岛屿中潜藏落脚,修养过这个冬天。不过以浙兵的能耐,你也见识过了,带领这些玩意儿去追剿无异于抱薪救火。只能让这些贼寇们先猖狂一阵了。先前已经传来消息,援军已经启程了。等到四川贵州的六千客兵抵达以后,老夫自会将他们收拾干净。”

戚继光其实很想请命,跟俞大猷一同去舟山剿灭贼军。不过俞大猷的意思明显是留他在陆上看家,戚继光也不好太过抗辩争取,只能怏怏地失去了这次大展拳脚的机会。

本次追缴倭寇的行动虎头蛇尾结束以后,当地官府自然大肆渲染这是一场显著的胜利。各路人马也各自散去,谭纶自去寻花问柳,而戚继光则是乖乖的回到了家中。

在浙江临时的住所,肯定比不上登州老宅宽敞。但烟火气却是增添了不少,自从戚继光当上参将以来,家里的经济条件明显好了很多。府上也新添了仆役丫鬟,生活水准比之在山东更加惬意了。

夫妻俩的闺中,也阔气了不少。黄铜的盆子,花梨木的梳妆台都添置上了。此时王夫人正在为凯旋而归的丈夫打来洗脚水,蹲下身子就为戚继光擦拭起来。战场上面难免磕绊,看到丈夫动辄青紫的双腿,王夫人也难免有些动情,心疼起自己夫君。

毕竟除了她以外,谁敢向她夫君动粗,就算是伤了一根毫毛,她也会追究到底的。

许是王氏的温柔感染了她的夫君,戚继光也开始抚摸起她的发丝,一时之间这对老夫老妻充满了无声的温情。王氏默默给他洗完脚,而戚继光则兴高采烈的给她讲起自己在战场上的遭遇。他们总是在军事上有着共同的话题,时不时还能听见王氏点评几句。聊了许久这才熄灯歇下,只是一片黑暗中传来王夫人幽幽的叹气声,只听她突然说道:“这么多年了,咱们一直也没有个孩儿。要不我还是张罗着再纳个女子进来吧,总归不能再这么个样子了。”

戚继光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他赶忙搂住自家夫人,贴在她的耳边肉麻说道:“心肝娘子我的乖,可不能这么想。许是咱家祖坟风水不好,你看咱祖父就是没有子嗣,这才过继了咱爹,咱爹都是年近花甲了才有的你夫君我。你我都是习武之人身子强健,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且再努力些年吧。”

说罢也不管王氏羞恼捶打,翻起身来就开始动手动嘴并褪去她的亵衣。两个人笑闹之余,倒也充满了相互体谅的温馨。戚继光马上三十岁了,而王夫人也没有小他多少,毕竟在这个年代,再过几年就是妥妥的高龄产妇了。他们的几个孩儿陆续夭折,就没有活过三岁的。王夫人有此举措倒也确是发自真心,而戚继光主动把责任往自家身上揽,则更是有着丈夫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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