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高拱与严世蕃19(2 / 2)

严世蕃此前试探的关键点在于,他在问裕王是如何评价议论自家老父亲的。作为一个有志于登上帝位的皇长子,裕王不可能对于朝局一点看法都没有。如果高拱和陈以勤一直拖延闪避不就这个问题做出正面回答,那么就证明他们心中有鬼抑或是压根儿没有诚意。

但现在陈以勤非常坦然的说出了裕王肯定赞扬严嵩的态度,那么最起码证明裕王有求于严家,也确实打算和严家结交。如此一来严世蕃也觉得这是一笔奇货可居的好买卖,自然也就不会白白错失良机。

既然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答复,严世蕃的笑容当然更加真切了起来。于是又立即端起酒杯,在不经意间悄悄转移了话题。大明官员间的谈话总是喜欢点到为止,其中奥义不是多年言传身教,外行人很难得窥门径。

等到气氛重新转暖以后,严世蕃这才悠然开口说道:“当下风气不正,有不少妄人将忠君效死,勤于王事蓄意混淆做了逢君之恶一意媚上。似乎不把君父污蔑的昏庸一点,把圣命一概当作乱命顶撞忤逆一番,就做不得人臣孝子了。他们自诩清高成了比干龙逢,却把圣天子比作了桀纣。污上沽名,却自命诤臣直人,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家大人一向谦谨,不过是忠勤了些。就被讥嘲为国蠹奸佞,狂逆之徒充斥朝野,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徒呼奈何啊。”

高拱知道这是严世蕃的攻心之计,最起码要在裕王和裕王最亲近的臣子跟前,留下一个严家勤于王事的好印象。或许他也跟景王那边的人,说过大体一致的话。

不过逢场作戏本就是朝堂之上的惯例,只要能互惠互利,这些细枝末节都没有必要深究。高拱也只是顺口安慰道:“东楼兄何苦为这些刁顽之徒伤神,要知道古来圣贤皆寂寞,一切自有圣心独断。咱们饮者需尽欢就好了,天心至公,必不会亏待了忠臣。”

严世蕃见状也只是展颜一笑,因为他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到了,再絮叨下去就是画蛇添足了。于是也不多废话,拍了拍手就让早已等候多时的严府下人呈上来了不少珍玩,又柔声说道:“裕王殿下有赐,世蕃不敢辞。只是礼尚往来,殿下慷慨好施,府中难免缺了些点缀。这些小物件虽说不堪入眼,但总归是家大人和小子的一番心意。”

高拱陈以勤定睛一瞧,心中不由感叹严世蕃的大气。确如严世蕃所说都是些小物件,但不是沉香象牙的材质,就是巧夺天工的金玉之器,最次也是前宋的文玩瓷器。翡翠绿,珠玉白,古瓷青,珊瑚红。五颜六色交相夺目,随便一件东西拿出来都是作价百金不止,粗算一下也知道这礼单总价至少在数千金上说。比之裕王先前的千余金贿赂,超过了数倍不止。

高拱自然知道这是严世蕃的表态,毕竟就算严世蕃胆大包天,也不敢就真的坦然收下皇长子的厚礼。他日若是裕王登基,记恨这倾家荡产行贿之耻,那对严家而言才是取死之道。之前收下裕王的贿赂,一来是为了虚荣心,显得他严世蕃手眼通天,二来也是留一个彼此结交的机会。如今非但把户部拖欠给赐的事情给裕王办了,还数倍返还裕王的贿金。这就让裕王无可指摘的同时真正欠下一个人情,而且严世蕃也把这个事情定性的很清楚。裕王这不是行贿是赏赐,严世蕃只是小小的回礼准备了些文玩小摆件而已。这样一来,大家都有了面子里子。也没有犯着什么忌讳,这小阁老做事确实很有一套办法。

高拱也只能在此拜谢了严侍郎的厚赐,严世蕃安排人手将礼物送上马车,又与这二人闲谈了许久,这才依依作别。临别之际,严世蕃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圣人说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徐阁老是当下的大宗伯。有些话他可以说,也方便说。但家父如今的位置,一言一行尤为需要谨慎,反而在明面上不方便多做表态。但兄弟我可以保证,若是家父还在礼部尚书的任上,对殿下的支持只会比徐阁老多,绝不会比徐阁老少。”

高拱知道,这是严世蕃在替自家父亲抢功。这些年来徐阶以礼部尚书的身份,以礼制为由给予了裕王很多支持和帮助。故而严世蕃想要就此补救严家在裕王心中的地位,这才有了最近一系列的动作。高拱知道,徐阶和严嵩都不是自己能开罪得起的。所以听完严世蕃的解释以后,也只能装傻充愣了,只是嘴上不停说着对严嵩感恩戴德的场面话。严世蕃对此也是颇感无奈,看着高拱从头到尾嘻嘻哈哈,一副斯文败类的嘴脸。而陈以勤看似木讷,言行举止上充满了冬烘先生的做派,实则一板一眼水泼不进。两人一阴一阳配合无间,连消带打经常整得严世蕃都无从下口。看着这让自己都颇感棘手的二人组合,严世蕃难免心中腹诽。孙承恩这老匹夫是怎么选的讲官,竟然给裕王安排上了这么一对活宝。反观景王那边,高下立判,这也让严世蕃更加重视起了裕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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