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别离之际(2 / 2)

张居正听到何心隐称赞他可与诸葛孔明比肩,本来有些难看的脸色稍霁,随后沉声说道:

“柱乾兄此言差矣,就拿你这一人强撑房顶的比喻来说。有这么一个大力士能暂时顶住,能让多少在房中即将被埋的人可以逃出生天?至圣先师的父亲当年只是顶住了城门的千斤闸一瞬,就让多少鲁国的将士得以生还,这或许也是他尼山祷祝就能获赐麟儿的福缘。“

何心隐听到这话,知道多说无益,就此打住了争论,反而开起了玩笑,拍拍张居正的肩膀笑说道:

“行了,我不是少正卯,你也不是先师司寇。再说下去,太岳兄你是不是要觉得我就如《荀子非十二子篇》里面所说的是那种妖怪狡猾之人,虽则子弟之中,但身陷刑戮之中依然死不足惜?”

见张居正一时被话噎着了,何心隐摇头笑了笑。随即端出酒来,与张居正对饮,彼此致意之后,为了化解尴尬双方皆一饮而尽。

“千言万语都在酒里了,就算没有兕觥金罍,也一样可以忘忧解愁,何况这还算是合卺酒。”

何心隐摇了摇葫芦里的酒,戏谑的盯着张居正。

张居正只能无奈的扶住额头,狠狠白了他一眼。何心隐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歪理太多且过于善谑,有时候急智一闪搞出来的原创笑话,往往让人猝不及防,恨不得把他给丢下船去。

吵吵闹闹,说说笑笑之间,光阴飞快流逝。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扬州,天下终没有不散的宴席。何心隐就此要停留在扬州金陵走访一段时日,而张居正则要携女返乡。于是何心隐陪同张居正父女,在扬州城游玩了几天,这才彼此珍重道别。

看着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态的张大小姐,何心隐也有些惆怅,可惜自己鳏居已久且无意再娶。不然若是有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儿子,必然会想尽办法与张居正结成通家之好。毕竟这个小姑娘身上的灵性,是他生平所仅见的,因此也由衷的欣赏看好她的潜力。只是红颜薄命,才女多舛,不知道这个身具咏絮之才的小丫头,最终的归宿会是怎样。

辞别了张家父女,何心隐开始了在江东访友之旅。当年的新举人,救他得脱牢狱的好友程学颜,已经从泾县教谕升任了应天府推官。应天就是南京,南京的推官比一般的正七品推官要高一级,能以举人出身,耗费十余年时间当上金陵繁华地仅次于同知老爷的从六品佐贰,在仕途上也算是顺遂了。

何心隐自然免不了提些好酒上门,与之豪饮畅谈一番。同时也拜访了不少高隐名士,宿儒耆老。

在江南过了新年,何心隐这才施施然的返回江西老家。此时已经是嘉靖三十四年的春天了……

嘉靖三十四年,大体上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主要的事端就是东南倭寇愈发猖獗。巨寇徐海在这一年骤然崛起,攻城拔寨在江南屡屡正面战胜官军,极大的鼓舞了倭寇的士气,一时之间倭寇四面出击,官军疲于奔命焦头烂额。于是严嵩的干儿子赵文华被派往江南巡查督战,浙直总督张经、浙江巡抚李天宠因为无力遏制倭乱的蔓延,又被赵文华蓄意夸大诋毁,于是均被罢官逮捕入京师问罪。

在这种氛围之下,朝中开始兴起讨论御倭之策。一切正如张居正所料,随着倭患愈演愈烈,戚继光的建言在这种大环境之下确实得到了一定的重视,时任兵部尚书被严世蕃称赞为天下三才之一的杨博对他也颇有嘉许。于是特别简拔他为浙江都指挥使司的正三品都指挥佥事,分管浙江一省的卫所屯田的事务。同时领参将之职,兼管宁波、绍兴、台州三府的防务。

骤然升为正三品大员的戚继光,这个时候才只有二十八岁,还不是周岁。要知道他可怜的老父亲戚景通,五十多岁的人了才当上大宁都指挥使司的正三品都指挥佥事,虽然是四个佥事当中排名第一的掌印佥事,但架不住人家戚继光年轻啊。

而戚继光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是杨博精心准备的一件礼物,赠送给了杨博非常赏识的后生谭纶。谭纶是文官中少有的深通军略之人,同时极有担当。明明当上了兵部职方司的郎中,却因为仗义敢言得罪了朝中权贵,但他却并不在意,在嘉靖二十九年毅然自请外调去倭患严重的台州担任知府。

杨博生怕这个胆大包天的后生折在了局面危殆的东南,故而将戚继光调到了他的辖区,以此作为谭纶的一道屏障。这个只是维护后进的无心之举,却意外造就出了名留青史的谭戚组合来。

而张经总督被逮入京师问罪以后,迎接他的不是罢官更不是充军流放,而是秋后问斩。与他同时迎来死难的,还有大名鼎鼎的杨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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