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别离之际(1 / 2)

又在登州盘桓了几日,给戚继光修改好了奏疏,张居正又给戚继光准备好了自己的推荐信。叮嘱他过几天去专程拜访一下雍御史,让雍焯给戚继光多美言几句,尽可能引起兵部的重视。

戚继光和王夫人虽是老夫老妻,却也缠绵悱恻。张居正跟何心隐都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闲下来就让戚继美带路去海边走走逛逛,寻访蓬莱仙踪。

何心隐向来不拘小节,在海边高高举起张大小姐,开玩笑说要把她送到蓬莱岛里做仙女去,逗的经常面无表情的小丫头咯咯直笑。张居正无奈的摇摇头,也只能任由着何心隐胡闹,牵着闺女在海边捡起了贝壳。毕竟自家的女儿天性阴郁,能被这么激发的开朗一点也是好事。

浪涛起伏,洪波涌起。海风习习,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女孩将海螺壳捡起,放到耳边,仔细聆听着螺中的呜咽呼啸声。眺望远处,似有山岛耸峙,令人产生一种错觉,误以为朝鲜半岛就近在眼前。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时下也不知道是应该进取濯缨还是隐避濯足,但张居正却选择了暂时离开,归乡闭门读书行一时之隐逸。

此行登临了泰山,目睹了大海,山海风光尽收眼底,倒也算不虚此行。大明景色何其壮丽,人心却何其卑劣。大好江山竟被一群宵小糟践,怎能令人不扼腕长叹?

辞别戚继光一家后,他们走到了徐州地界。由于南直隶地界被倭患笼罩,他们再也不敢闲逛,只能老老实实乘船前往扬州地界。毕竟运河周边有护卫漕船的军队一路把守,比起其他地方要安全很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何心隐躺在船头,曲肱而枕仰望星空。泛红的脸庞有着明显的酒意,随性吟诵起前朝诗人的名句。

张大小姐双手抱着膝,也在不远处静静地抬头看天。这一老一小看着天,张居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有时候都分不清这究竟是谁的掌上明珠了。

在船上终究无趣,于是两个人的讨论日益深入,却也发现谁都说服不了谁。张居正觉得何心隐不切实际,异想天开。何心隐也批评张居正抱残守缺,重术轻道。彼此之间的争论有时候非常激烈,尤其是对于名教伦常的看法,更是大相径庭。

何心隐认为,伦常都应该以友善为核心的,不能是君父就可以理所应当欺凌谁,臣子就理所应当牺牲自己。儒家本来也是讲一个相互作用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父慈子孝是相辅相成的。不能苛求父不慈子一定要孝,子不孝父一定要慈,这种想法反而是悖离人伦的一种伪善。

张居正则认为何心隐是在放纵人的怠惰,他认为克己复礼是为仁,人必须受到外在的压迫约束,克制自己磨砺自己,才可能琢磨成器。众生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圣贤,他深以为然。但人的德性就是一块璞玉,必须忍受痛苦接受雕琢,才可以成器。因此如果身为儿子就应该先行孝顺,如同大舜一般感化父亲。而不是去要求父亲慈爱,不然很容易变成父子之间相互推诿,最终谁都迈不出第一步。

“太岳兄可听过君子不器这句话?”

何心隐抓住了张居正的话柄如此开始诘问

“柱乾兄也应该知道至圣先师称赞子贡为瑚琏之器,那么子贡就不算是君子了?”

张居正以此为依据反唇相讥。

“礼记云大道不器,易传更是说形而下者谓之器,可见夫子也觉得子贡如太岳兄你一般,虽然才华横溢,但也买椟还珠,重术轻道,舍本逐末了。”

见张居正一时之间怔住了,何心隐继续乘胜追击道:“夫子称赞郑国上卿子产有君子之道四,子产也是君子,但子产自困一隅尽做了些边角功夫。在我看来,你与子贡子产,皆是如此。”

张居正听了这话有些不满的说道:“做了总比不做强,兴一时都做不到,如何能做到兴一世?你这是好高骛远的书生之间,太过浮于纸面了罢!”

何心隐闻言也不恼,反而微微一笑说道:“倒也不假,反正在我心目中太岳兄你就如同孔明一般。确有经纬之才,但严苛固执也与诸葛武侯如出一辙。但以一人之力强为梁柱,最终必然是身死则社稷垮塌,没必要再重蹈覆辙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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