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烈火烹油46(2 / 2)

本来还想着打问一番,去跟严府的下人讨要些吃喝。只不过一番吵闹过后,却是让他彻底打消了之前索取吃食的心思。

原来是有来客尿急,一时之间找不到如厕所在。他便随手找了个空地小解。可偏偏不凑巧,此事却被严府一家奴路过发现了。

于是这家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揪住来客的耳朵,对这来客破口大骂说道:“哪来的腌臜货色,竟敢在相爷的府上撒野。光天化日之下宽衣解带,也不知个羞,就恣意露出你那鸟儿来污了来往贵宾的眼儿。真真是个鸟人,一点廉耻都不具备!若是让女眷们撞见了,俺可与你轻易善罢甘休?”

听到叫骂声的众人,不由纷纷围了上来一探究竟。

一见这阵势,羞得那来客连死的心都有了,可他百般求饶,这个家奴就是不撒手。

最终来客只得硬着头皮,当着围观众人的面,向家奴一再道歉谢罪说:“这位郎君,老朽一时尿急,又寻不到出恭所在,当时又见四周无人,一时侥幸故而失态了。郎君你大人有大量,且饶过小老儿这一回罢!日后必有重谢,还请高抬贵手通融则个!”

听到这来客满脸羞惭告饶连连,这家奴方才脸色稍霁,又乘机敲诈了一番,这才松开手将其放走了。

待家奴走后,有眼尖的人才发现,这位被严府家奴肆意诟辱的来客,竟然是一位与六部侍郎平级的三品寺卿!堂堂三品公卿,竟会受到这等欺侮。霎时间,目睹者都感到了不寒而栗,这严家的气焰,得是嚣张到了什么地步,才可以这般轻视一名三品大员呢?

不过正当刘巨塘感慨悲愤之际,却是迎来了意外的转机。

只见突然有一严府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上前主动见礼恭敬问道:“敢问可是分宜县刘县尊左右?”

一脸茫然的刘巨塘也只得本能应是,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以后,这一脸雀跃的管事又主动开口自我介绍道:“小的名叫严辛,忝为这少师府的管事下人之一。老父母如不嫌弃,可以暂且到小人房中用点便饭,稍作歇息。想必晚些时候门径就会重新敞开,届时再走倒也不迟,不知老父母意下如何?”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刘巨塘骤然否极泰来,自无不允之理。于是就欣然跟着严辛来到其屋中,见酒宴早已经备好,虽然只有几个菜,却尽是美味珍馐,寻常官员也未必能享用得到。

酒过三巡之后,这严辛方才说明了自己的求情。只见他一脸诚恳说道:“小的以后如若落在大人手中,希望您能看在今日一饭之谊的份上高抬贵手,尽量网开一面放小的一条生路罢!”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见严辛竟如此低声下气,刘巨塘闻言难免局促不安,慌忙摆手说道:“严阁老当下圣眷正隆可谓是如日中天,严侍郎也是大权在握位列卿贰。如今正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时候,我这七品芝麻官哪有机会替老兄你效劳呢?老兄可真是会开玩笑!”

但严辛却是不接茬,只是斟满酒杯,端起来正色说道:“太阳总有落山的时刻,大树也有偶然被天雷击中的那天。到那时还请大人别忘记今日所托。且以此杯先干为敬!”

紧接着看向一脸错愕的刘巨塘,又沉声解释道:“小的在严府当差的时日也不算短了,十多年前小的就在欧阳老太君手底下听训。她老人家常常说《尚书》里面有一句话叫“满招损,谦受益。”当下的情形您老也看到了,一名三品大员都免不了被奴仆傲气所凌。之前更有一监司求见老爷,到了府前刚好见到一老仆在便房理发,便求其代为通禀。但这老仆根本不为所动,监司只得送上了十两银子求肯,但这老仆随手就将银子掷予了理发匠,以示不屑之意。这人见状惊骇不已,又只得七拼八凑了数十两,这才令老仆首肯,使得其能与老爷一见。”

“如此家风,如此作为?岂是积善之家?岂是谦虚谨慎之家?老太爷和老太君都已经是耄耋之年的人了,老爷马上也要步入五旬了。这般盛况,又能持续多久呢?居安思危,本不是我一个奴仆该做的。只是主子们都不能洞见祸根,我也只能先行谋求自保了。如是小的多虑,那自然再好不过。但若是被小的不幸给猜中了,还请大人别忘记今日萍水相逢的宴饮之谊,网开一面稍加体恤则个。”

听到了严辛的这番肺腑之言,刘巨塘也不免陷入到了沉思之中。盛极必衰否极泰来本就是天地至理,何况今日所见也能看出这严府本身自有的许多弊病。若是真的有天理循环因果报应的话,那么严家的恶因在此刻就已然种下了。冰冻三尺非一朝一夕之寒,其所由来者渐矣,该来的恶报只是在静静等待着破土发芽开花结果所需要的光阴积淀罢了。

只是这严氏父子圣眷正隆,更是党羽走狗满天下。苍天未必有眼,但上意定然有偏,天子昭著的意志真的就不敌这虚无缥缈似有还无的天理吗?

说不清道不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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