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岑港困局37(2 / 2)

不过现在也没有继续拖下去的可能了,朝廷催战的旨意已经传达过来了。以极其严厉的口吻限期一月内荡平岑港贼寇,并夺去总兵俞大猷参将戚继光等人的职级。如过限无功,必将涉事将领一并逮捕至京审问处置。这让徐渭不由破口大骂起现任兵部尚书杨博老儿,如今许论已经被弹劾去职,杨博因父丧丁忧守制归来,再一次掌管了兵部。很明显这次的诏令不是皇帝的意思,皇帝的精力有限一般不会管这种闲事,因此下令催战的必然是这位被严世蕃誉为天下三才之一,杨博的主意了。

也不知道杨博是不了解大友家的情况,还是存心刁难胡宗宪。徐渭知道一旦再没有动作,前线将领们受到了朝廷的问责,肯定是要炸锅的。所以只能揉了揉眉心,拿出来了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应对之策。徐渭对此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忐忑不安地将自己的思路说给了何心隐,想要让他给自己端详补充一二,共同合计合计是否妥当可行。

徐渭大略一讲,何心隐就知道这确实是一个馊主意。先前汪直上岸投诚,也带来了倭僧作为日本方面的代表,目前这名倭僧被胡宗宪软禁了起来。

徐渭初步的计划是将软禁的倭僧释放送还岑港,然后给予其一定的数量的信票凭证,官府保证不攻击这些持有凭证的使团成员,任由其离去归国。以此来分化瓦解倭人与王滶之间的同盟,给予倭人安全离开的希望,继而消弭他们的斗志。

想法虽然很好,但何心隐却知道,胡宗宪的信誉已经荡然无存了,不管是在倭人亦或是王滶眼中胡总制都已然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背信弃义之徒。

所以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何心隐思索了良久,觉得只有兵行险招赌一把试试了,确定好思路以后,何心隐方才缓缓说道:“官府没必要保证承诺任何事情,因为现在说什么在人家看来都是放屁。所以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索性就强势一点。明确表示天朝上邦需垂范万国,所以万万不会伤害尔等来使,使团可凭借信物自行离去。发放信物以后给他们三天时间准备,之后朝廷会倾全力大举进攻,但是明确警告他们绝不允许夹带王滶等朝廷要犯。这样的话他们反而会深信不疑,自然也会生起取巧谈判的心思来。”

徐渭一听这话也觉得颇有道理,之前耍诈耍习惯了,反而有点不适应堂堂正正的手段。听何心隐这么一说他立即就醒过味来,随即铺开舟山地图又开始谋划起新的计策。

徐渭默默研究了地图好久,才沉声说道:“既然如此,已经得罪了那就索性得罪死。明话告诉其他人,王滶一定要死,但是为了保障使团的安全,可以允许使团和其他人等在官军发动总攻之前,自行翻过山岭前去东边的柯梅港。这样一来,就算倭人不中反间计,非要讲个义气死保他王滶,也会借着官府投鼠忌器不敢重创使团的机会,带着他王滶一同撤退到舟山东边的柯梅去。到了柯梅以后就算他们依旧不愿突围返回九州岛,但最起码在短时间内咱们给朝廷有了交代。就可以说成是官军血战攻破岑港,驱逐王滶等贼寇溃逃柯梅了。”

“你若是这个说辞,倭人必然会觉得官军会在前往柯梅的必经之路上设伏,打算诓骗他们撤出营地之后在半路上围歼他们。”

听到何心隐的担忧,徐渭展颜笑道:“柱乾兄多虑了,这九州岛经年战乱群雄割据,大友家的将校自然也多是久经战阵的知兵之人。所以这些老将不会听信我的话更不会不听信我的话,因为兵者诡道本就是虚虚实实。他们唯一合理的策略,就是派遣精锐探子前去勘查前往柯梅的要道。一旦确认安全,就会立马派遣少量精锐把守住沿途险要,这样就算我想临阵变卦,他们也有应对抵挡的凭依了。”

何心隐听完徐渭的见解,就知道他已然胸有成竹了,所以也开始打趣说道:“之前玩弄诡诈了太久,连临之以堂堂正正之师的简单策略都开始不习惯了。现在总知道该换换口味了吧?毕竟孤阴不生,成天就想着怎么诓骗耍诈,却忘了兵无常势,有时反其道而行之才有奇效。倚仗奇谋而忽视堂正,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啊。”

徐渭听到何心隐的规劝,难得没有立即出言反驳,只是嘿嘿一笑,显然是被这一席话有所触动了。

既然已经制定出了章程,以徐渭雷厉风行的做派,立马就开始付诸行动了。写好了书信并与这名刚刚重获自由的倭僧亲自交代了官府的态度,这才派人将这名倭僧送去了岑港王滶驻地的周边。

果然,倭人就算再是悍不畏死,也不愿意白白牺牲。因此他们果如徐渭所预料的那般,仔细探查了前往柯梅的路线以后,就带着王滶借着夜色掩护从岑港偷偷撤离了。三日时限一到,官军就一阵射击,炮铳齐发之后,煞有介事的攻破了岑港的营寨,装模作样的占领了这里,算是给朝廷交了差。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而已。满腔仇恨的王滶虽然败走,但依旧不愿随同倭人撤回九州,反而重新在舟山岛东部的柯梅港一带修筑起了营寨,打算和官军继续死磕到底。

徐渭觉得王滶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拖时间,一直拖到大友义镇察觉到情况不对派出援军为止。甚至很有可能,王滶已经偷偷派出了信使返回九州求援。一旦倭人的援军抵达浙江沿海,说不定就可以借此给官府施压,要求朝廷释放他的义父汪直了。这或许就是汪直与他事先商量好的后手,反正不论如何当下局面依旧很棘手就对了。正当浙江情势焦灼,胡宗宪徐渭等人忧心忡忡之际。远在北京的张居正却是岁月静好,甚至静好到了有些枯燥乏味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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