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涧闲村人家静,春江断桥曲人娇(1 / 2)

残阳的光辉染红白雪,呼啸的风穿过冬末的腊梅枝头,山林间仍不见兽群,只有一条逐渐奔腾的大江预示着新春的到来。

一间由红砖青瓦所盖的古庙包裹着一层浅浅的泥纱,融雪顺着屋檐滴落,于庙前汇聚成一条小小的水沟,直奔坡下的江水流去。

庙宇中香火鼎旺,红烛摆放得整齐,地上少见灰尘,供奉的神像亦笑容和蔼,伴着微弱的呢喃与钟声,透着一股祥和与宁静。

沿着庙外的小道往上,尽头是一亩亩微倾的水田,此刻刚入春,田中的坚冰未见解冻,落日余晖照下,反射的红光如同鲜血一般妖艳。

田地之上住着一户人家,屋内逐渐燃起了灯火,旁边的草顶大棚内,十五岁的矮个少年正拿着长笤帚清扫着畜禽的粪便。

“全通吃饭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轻柔空灵的音色令闻者心旷神怡,颇有几分曲调。

少年听闻此声,加快了手头的工作,完毕将笤帚靠着住房与大棚间的过道放好,然后在屋前的大缸里舀了一瓢水给自己清洗一番,这才大步流星地冲进了大门。

这个家不算贫穷,却也不能说富有,家中陈设虽无多,但基本的衣食住行却都有,最为起眼的,还属挂在床头墙上的那面琵琶。

这琵琶的山口处细细琢了一个曲字,五个弦槽只有四根弦还在紧绷,而最中间的那根弦却不知了去向;音箱部位清晰刻着三道划痕,一直沿着身部到了尾端,与一条青色的剑影交错,似乎在叙说着什么故事。

即使它有些残缺,但整体依旧可以说得上华丽,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显得是那般突兀。

少年来到桌前,饭菜的香味勾起他的食欲,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女孩亦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不算出色的容颜上布满了生活的痕迹,头上扎着的灰色方巾半掩住额头的刀疤,细看还真有些触目惊心。

全通没有说话,吃了两口之后,兴奋的拿着筷子便冲女孩比划起来。

这是一种流行于南方的手语,其意为:你的厨艺又进步了。

女孩笑了笑,放下最后一碗汤,接着将汤勺递给全通,道:“你尝尝这个。”

全通接过汤勺,在碗中捞了半勺放在嘴边轻轻嘬了嘬,然后嘴巴一张,一副极为过瘾的模样。

而这个时候人们才能看出,这少年的舌头竟只有半截,在那前半截口腔中却是空空如也。

全通轻松吐出一口热气,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抓着汤勺,再次对女孩打起手语。

女孩见罢摇摇头,道:“没有放,因为家里的盐不够了。”说着,她又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听罢,全通也露出无奈的表情。

这家常便饭的对答看起来很平凡,可曲无往每每这时候便会有种难以言喻的伤痛。

坐在全通对面,曲无往微微失神,嘴角不由得勾起苦涩,思绪一下又回到了十年之前。

十年之前的曲无往还在数百里外的金月滩城,那时的她是位有名的歌姬,凭借着出色的歌喉获得了许多达官显贵的青睐,同时也引来许多江湖侠士的投名。

可江湖多纷扰,人若太过出名总会招来一些麻烦。

数年间,围绕在她身边的争端不断发生,终于一日,几位互不对付的大家公子为了获得她的献歌大打出手。

这几人皆是习武之人,拳脚之下毫无轻重,很快将那红楼几乎掀了个底朝天,更造成了人员伤亡。

后来官府介入,无法给予那几位公子判罪,竟将这所有罪名都扣在了她这个弱女子的头上。

仅仅一夜之间,曲无往便从那个原本洁身自好的名喉一下变成了人们口中搅得满城风雨的红颜祸水,受尽唾弃的同时更惨遭酷刑,可谓是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打击。

知晓内情的人,在愤怒之下化作了黑风,不仅将曲无往从衙役手中救出,更是带着她亡命天涯。

那一年是腥风血雨的一年,江湖中各路英杰声名鹊起,其中最为耀眼的还当属带着曲无往一路被官府追杀的那位。

他叫做卞桥,乃一位云游四方炉匠,精通炉火手艺,并怀有一身精湛的拳头功夫。

卞桥从不杀人,他只会将敌人打趴在地,最后以他的方式给予那人相应的报应。

正所谓一报还一报,卞桥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他从不亲自动手,但他却会主动扛下事后的所有结果。

然而那一年,他却破例杀了他生平所杀的第一人。

能让一个从不沾血的人打破底线,很难想象他当时的愤怒究竟到了何种不可遏制的地步。

这一切的故事都发生在同一个夜晚,也是那个夜晚,让一个本该健全的男孩从此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那是他们初见,只在一片血泊中,男孩虚弱的蜷缩在院落的墙角,双手捂着淌血的嘴唇,痛苦的呜咽直至逐渐无法发声。

他失去了痛哭的权力,唯有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无法发泄的情绪仿佛剧毒,令他浑身抽搐,憋得他满脸乌青,表情扭曲。

卞桥与曲无往赶到时,那一家五口中四个都已经身首异处,只有墙角的这男孩奄奄一息。

当时情急,卞桥背起男孩就往隔壁小镇的一所医馆奔去,曲无往跟在他身后,脸上也满是担忧。

作为习武之人,卞桥的脚下速度也是平常人无法比拟,仅在片刻之间便到了那医馆。

闯入医馆的大门,卞桥急切的叫来大夫,那大夫一看他背后的男孩,一边听卞桥说着什么,脸上也露出凝重。

大夫招呼卞桥赶忙将男孩放下,自己去寻了一些草药与医具,紧接着便开始给男孩医治。

万幸那大夫医术高明,而这男孩也命不该绝,最后费尽力气总是将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手术完毕,大夫一边擦去额角的汗渍一边与卞桥交代事宜,而后曲无往便与男孩在医馆内住了下来,卞桥却在付了诊费后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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