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罪判决(1 / 2)

东京都千代田区,某家咖啡店的洗手间内。

“哗啦……”

司无月拧开水龙头,冲掉洗手池里的大片血迹。

随即,

又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

冰凉彻骨的水流,让他打了个激灵,才顿时消减几分困意。

他晃了晃脑袋,

再一次,抬起湿漉漉的脸。

可眼前的景象,却没有丝毫变化。

女人一头浓密的长发,平顺又黑亮,像瀑布一样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

顺着头发向上看去——

在那里,有张倒过来的脸。

一张惨白又死气沉沉的脸,几乎贴在他头顶。

满脸血迹的女人,就倒吊在天花板上,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毒怨与憎恨,正死死地盯着他。

“……呃……呃呃……呃呃呃呃……”

她的脖子诡异地抽动着,动作僵硬又迟缓,大概是骨头摩擦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差不多四个月了……

类似的景象,司无月早就习以为常。

他重生的这个世界,幽灵是切实存在的。

自从那本奇怪的笔记出现后,他就像觉醒了“阴阳眼”之类的特殊能力,总是能看见他们。

比如,挂在卡车保险杠上的年幼女孩;经常蹲在电梯里的老人;站在地铁月台前,满身是血的中年男人;晴天里却浑身湿透,坐在公交车后排的欧巴桑;无论刮风下雨,都在公园里荡秋千的男孩……

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他们的“存在”。

但,他们就只是“在那里”而已。

四个月的观察,足以让司无月定下结论——

他们与现实世界的关系,就如同幕布与幻灯机的投影一样,只要不去管就不会对他产生丝毫影响。

所以,司无月并没有理会女人“深闺怨妇”般的目光,而是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

虽然他的脸色一如平常,但双眼中的红血丝却说明,他远比外表看上去要疲惫。

司无月闭上了眼睛,揉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说来奇怪,既然这个世界上存在幽灵,自己又可以看到那些东西,那……为什么自己看不到心楽的灵魂呢?

是的,心楽死了。

这段时间以来,司无月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梦到那晚回到家后,妹妹就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梦里的他,完全不记得当晚真正看到的景象,就像他潜意识里不愿承认妹妹被人杀害这一事实。

在梦里,家就像往常那样温馨,兄妹俩也有说有笑地围坐在被炉旁庆祝生日……

直到梦醒时分,

司无月才全部想起——

自己两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于四个月前被残忍杀害,当晚他回到家时,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妹妹的身体也没有了丝毫温暖,手中却死死握着要送给自己的钢笔。

没来得及告白的祝福与道别,也与少女一同凋零。

每当他睁开眼睛,再一次看到天花板时,他多么希望那翻涌而来的可怕回忆才是一场梦。

可现实就是冷酷无情的。

不仅妹妹的死早已无可挽回,就连法庭对那个杀人凶手的判决也……

想到这里,司无月的脸色愈发阴沉。

“……呃……呃呃……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偏偏这时,女人喉咙深处那原本意义不明的呜咽声,竟挤出了带有含义的单词。

然后,

那张惨白的脸,毫无征兆地倒转180度,拖着湿漉漉的乌黑长发凑了过来。

在司无月眼前,

几乎不足3厘米的地方,

那东西抬起满是鲜血的脸,瞪大充血的眼睛与司无月对视。或许因殴打而肿胀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张一合地蠕动着,不断有黑糊糊的——像是血液一样的东西从中涌出,流到洗手池里。

“……呃……呃呃……呃呃呃呃……”

“为什么……为什么……”

那东西嘴里,只是含糊地重复念叨同一个词汇,司无月却能从中听出更多的意思。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那东西的意志。

它的思维很混乱,但意志和情感却异常坚定。

她诅咒、憎恨着那个杀害她的凶手……

不仅仅是凶手而已,她还妒忌、仇视着——每当她走进教室就突然停止交谈的同学们;行走在银座街头打扮时尚的女人;电玩城里嬉戏打闹的少年;超市里置备晚餐食材的家庭主妇们;在公园带着孩子玩耍的老人……

她平等地憎恨着,这世上的每一个人。

冤屈、怨念、痛苦、妒忌、憎恨、愤怒等等一切人类的负面情感,被像是漩涡一样的异常力量扭曲、汇聚在一起,最终支配那东西的行为。

司无月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压抑在心底的负面情绪,此时此刻竟然不断涌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供养着那东西成长。

眼下的洗手间,只有水流声源源不断地回响。

司无月本想趁着打翻了咖啡,逃到洗手间里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但那东西的滔天怨念,却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吵吵闹闹。

“呃呃呃呃呃呃——”

她的音调愈发高昂,转眼,就变成了野兽般嘶哑——足以让人耳朵“窒息”的嚎啕尖啸。

那张惨白的脸,也不停地扭曲抽搐着,渐渐变为了满是愤怒,如同恶鬼假面一样狰狞的表情。

接着,

她的手,动了。

先是指甲挠抓着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然后,

那双惨白、纤细、沾满血污的手,

猛地,掐住了司无月的脖子。

换作平时,司无月根本不会理会眼前这“跳梁小丑”般的惨白女人。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不会对现实产生任何影响,更不必担心,这些“东西”会对他构成威胁。

所以,对于这些“东西”,他总是习惯性地刻意无视。

可眼下,脖子传来的冰冷触感、乃至窒息感都无比真实,足以说明——那不是幻觉,眼前的女人真的可以触碰到他。

虽说这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这是不是意味着……

自己也可以碰到它了?

随着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司无月的脸色,也愈发阴沉得吓人。

作为一个有着严重洁癖的人,他本就无法忍受被陌生人随意触碰,更不用说那双手沾满了黑糊糊的、有着粘稠质地的血污。

尤其是今天——

杀害心楽的凶手,接受一审判决的日子。

自从心楽死后,司无月就一直压抑着内心深处几乎疯狂的怒火和仇恨,在他人面前努力装出一副情绪稳定的样子,时至今日,他早就有些疲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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